《红与黑》茶梦瑾

1、第一章

　　透明的橱窗里，一个个精致漂亮的蛋糕摆列在柜，仿佛隔着玻璃也能品尝到味道一样。
　　“你好，我是来取昨天订的生日蛋糕的。”吴杨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票据递给店员。
　　“好的，您稍等。”店员的态度客气有礼。
　　吴杨拢了拢肩上的背包，随意的看了看其他甜品，这家蛋糕店开张快一年了，里面的装修也是洋气，简约的欧式风格，复古的木制的货架，关键是蛋糕的花样和味道更是甜食爱好者的天堂，这大概也是店的客人能一直这么络绎不绝的原因。
　　没一会儿，店员就出来了，“您的蛋糕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好的，谢谢。”
　　吴杨笑着接过蛋糕，提到鼻子边闻了闻，甜甜的香气萦满周身，是幸福的味道。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吴杨特意注意了时间，赶着警局的下班点，现在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奔回家。
　　临市的大街车水马龙，人流拥挤，虽然路上有警察叔叔的“关照”，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反正只要不出事，大部分人抱着侥幸心理，行人反倒比开车的横。
　　吴杨是一直是步行上下班的，作为刑警支队的队长，虽然工资不是多高，但买辆车应该也绰绰有余了，可吴杨却从来没想过，原因很简单，因为吴妈妈说，“汽车既费钱又危险，与其有这消费，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其实吴杨知道，母亲并不是如此简单，不过为了让母亲宽心，于是乎，吴杨选择连驾照都不考，反正警局离家也不是太远，就当锻炼了。
　　再过一个十字就到家了，吴杨站在人行横道静静的等着信号灯变绿，吴杨看了眼手表：6：47，往时这个点他已经到家了，不过今天为了取蛋糕，他绕了远路，所以有点迟，还剩最后一秒红灯就灭了，就在这时，突然路对面冲过来一个男人，口罩遮住了半张脸，黑色大夹克遮住了半个身子，怀里揣着一个绿色的女士皮包，与几辆车擦身而过，最后却被突如其来的的士只差几厘米的距离吓到在地，这惊险的一幕把旁边的路人也吓得不轻，司机更是惊魂未定。
　　“天哪，快去看看人有没有事。”一个路人先开口，哪知他还没走上前，一个女人却喊道：“快点抓住他，他是小偷。”小偷看到追过来的女人，顾不得身上摔疼的地方，麻溜的爬起来就跑。
　　吴杨见状，只能先将蛋糕扔在一边，冲上狠狠给了小偷一脚。看着突然冲过来的吴杨，小偷反应不及，直接被吴杨一脚踹翻在地。
　　“艹。”小偷捂着被踹到的胸口缓缓直起腰，一旁的路人见势，也都簇拥过来。
　　“抓住他，快抓住这个小偷。”那个女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想要去抢掉在一旁包，还没等靠近，小偷就从裤腿里拔出一把小刀，将女人吓倒在地，然后慌忙捡起包爬了起来。
　　吴杨没想到这人还带武器，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接近，只能暂时疏散开人群，自己又往前凑了凑，试图将小偷注意力都转向自己。
　　小偷步步紧逼，猩红的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头随时会吃人的狼，吴杨慢慢后退着，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那把拿刀的手，“把刀放下，你要多少钱好说，光天化日的，出了人命可就晚了。”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只是抢一个包而已，我没有杀人，你放我走，我不会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保证。”小偷的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哭声，卑微的话像是质问，又像是乞求。
　　“你有手有脚的，如果有难处为什么不选择去打工而要强劫呢？”听到小偷的声音，吴杨心里有些动容，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
　　“不够，根本不够。”小偷撕扯着头发，机械般僵硬的摇着头，急得跳脚，嘴里声音，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回答吴杨。
　　“什么不够？”他的声音太小，吴杨侧着脑袋，努力想要听清。
　　“什么都不够，什么都不够……”小偷倾头低喃着，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吴杨以为他放弃了，缓步小心的挪着脚靠近，谁知小偷猛的抬头，猝不及防的拿起刀挥过来。
　　“既然你不肯，那我们一起死吧。”声音仿佛地狱的召唤，让人心惊。
　　这毫无章法的乱砍，让吴杨无从下手，只能不停躲闪，几次险些被划伤，一旁的人群也想受了惊的野马，不受控制的乱窜，局面一时失控。
　　混乱中，人群里突然挤出一细长白皙的手，指尖夹着一根黑色钢笔，施魔法似的朝激战的两人中间随意一扔，注意力全在吴杨身上的小偷完全没有注意脚下，圆滑的笔柱顺脚一滚，小偷立马失去平衡，向吴杨斜侧扑过去，吴杨瞅准时机，伸手扯住了挥偏的手，抬起膝盖重重顶在小偷小腹上，另一只胳膊肘朝后背致命一击，然后顺势拍掉小偷手里的刀，捏着他的手腕反手剪在背后，把他的头狠狠按在地上。
　　“报警。”吴杨冲着路人喊到道。
　　把口罩从小偷脸上扯下来后，吴杨有些难以置信，这分明还是个孩子。
　　没一会儿警车就到了，小偷被带上手铐押进车里，经过吴杨时，小偷死死盯着吴杨的脸，眼神里仿佛蘸着毒。
　　“行啊你小子，挺麻溜的。”宋琛从警车上下来，绕道吴杨身边。宋琛是刑警支队的副队长，为人乐观绅士，虽然和吴杨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是典型的花花公子，怎么说呢，谁让人家有“爹”呢，资本主义的福利。
　　“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做个笔录呗，吴大队长。”
　　吴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睛一眯，扬起一抹憨笑：“明天早上可以吗？我今晚有事儿，你知道的，我怕时间来不及。”
　　“也行。”宋琛故意放慢语气，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吴杨眼前来回的晃悠，提醒着他，“不过你要记得又欠我一个人情。”
　　“一定一定，小本本上记着呢，连着之前几次，请你一顿大餐。”吴杨把宋琛的手慢慢压下去，然后揽住他的肩膀，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小声说着大话。
　　“几次人情啊，你就请一顿，你到挺会算账啊，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宋琛斜眼，怎么感觉反而自己吃了亏呢。
　　“这次数虽少，但量足啊，你也知道，我们小警察哪有一穷二白的，你宋大公子见过那么多世面，我怕你有压力。”吴杨接着恬不知耻地忽悠。
　　宋琛眯起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吴杨，就在吴杨弯起嘴角的同时，抬起手肘捣在他胸口，吴杨假装痛到松手，在一旁猛咳，宋琛清楚自己刚才的劲，根本不上当，冷嘲热讽的开口，“装，接着装。”
　　吴杨知道装不下去了，低着头酝酿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嘿嘿，我开玩笑的。”
　　“最好是。”宋琛忍着想要口吐芬芳的冲动，这货除了坑兄弟还是坑兄弟，没事，来日方长，别让我逮着机会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不过闹归闹，兄弟还是兄弟，临走前，宋琛拍了拍吴杨的肩膀说：“帮我祝阿姨生日快乐。”
　　“谢谢。”
　　警车走后，吴杨提起刚刚扔在一边的蛋糕瞧了瞧，包装还好，里面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抬脚准备离开时，突然感觉脚下一垫，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色的钢笔。
　　吴杨捡起笔，抹掉上边的鞋印，黑色壳有些掉漆，里面的笔头却挺新，看样子是刚换的，怎么会把笔丢这里？不由间，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孩子挥偏的刀。
　　“原来是这个东西啊。”吴杨若有若无的勾着唇，抬眸看了看周围，人群已经都散了，看样子是找不到人了。
　　“既然你我有缘，又找不到你的主人，那我就先替你主人保管着吧。”吴杨对着笔自言自语，长吸了口气后将笔放进裤兜。
　　傍晚的的夕阳慵懒而温暖，夕阳一泻而下的余晖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低头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不过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收获。
　　“哥哥，你在找东西吗？”男人闻声抬起头，是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高高的马尾，轻薄的直刘海，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熊，不知是哪家的小公主，可爱极了。
　　“是啊，一根钢笔，小妹妹看到了吗？”男人弯着嘴角，伸手轻触着女孩的头顶，低眉轻语。
　　“没有。”女孩一边摇头一边回答，“但是，我可以帮哥哥一起找。”
　　“谢谢你啦，不过太晚回家，爸爸妈妈会着急的，你的好意哥哥心领了，哥哥可以自己找的。”
　　一阵微风从耳边掠过，带起了男人几缕发丝，那脸上淡淡的笑容仿佛融化进了夕阳里，温暖而又干净。
　　“是这根吗？”
　　男人微征，顺着声音慢慢抬起头。
　　吴杨原本已经走了，只是刚才听到女孩的话，他才停住脚步回头看，还好还来得及。
　　男人视线从吴杨的脸上落到他手里笔上然后又回到吴杨脸上，收起了刚才的温柔，淡淡开口，“是这根。”他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却更像一更羽毛，在人心里骚痒。
　　“那物归原主。”吴杨又把手往前伸了伸，男人也没在犹豫，伸手接过笔，然后缓缓站起起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吴杨这才看清男人的正脸，突然他好像理解这小女孩这么主动的原因了，刚刚仅仅是看侧脸就挺让人移不开眼的，现在迎上他的目光，吴杨竟有些不敢直视。
　　男人一头利落的黑发，干净飘逸，松柏一样挺拔的身姿仿佛一个骄傲者一样，明明比人家还高一点儿，吴杨却硬生生被气势压弯了腰。
　　“不确定一下就把笔给我，不怕我是冒领的？”
　　“这笔不算很新，壳子上的漆都快磨没了，没必要。”
　　“可笔尖是新的。”
　　“你怎么知道？”吴杨简直要想要咬掉这个舌头，你说人家怎么知道，笨蛋。
　　“你说呢？”
　　“所以咯，还用问吗？”吴杨强装镇定的摊了摊手，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是个交流傻子，装装幽默应该可以拜托尴尬吧。
　　秋桐顿了两秒后，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吴杨莫名的觉得这两个字如此悦耳，“哪里，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
　　吴杨一征，突然反应过来，“所以是你......”
　　吴杨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急匆匆跑来的女人打断。
　　“朵朵，你跑哪里去了，吓死妈妈了。”女人是女孩的妈妈，听这话音，应该是女孩突然跑开，妈妈没有看住，可急坏了。
　　“妈妈，我看这个哥哥在找东西，就想帮帮他，妈妈不是说要助人为乐吗？”
　　“那也不能瞎跑啊，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着急，这孩子，真是的。”女人的语气显然有点吓到孩子，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的为自己辩解。
　　女人有些无奈，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的心思最为单纯，总不能因为正确的行为而为错误的处理方式直接将她扼杀。
　　女孩委屈巴巴，似乎要掉眼泪了，吴杨蹲下身子，拉了拉着女孩的小手，笑着宽慰道，“你叫朵朵呀，好好听的名字，像你一样漂亮呢。”
　　女孩看着吴杨，没有说话，眼泪吧咂掉了一颗，吴杨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抬手摸摸女孩的头，手忙脚乱的去抹另一边的眼泪，轻声哄着，“小妹妹你别哭啊，你没有做错啊，只是你妈妈找不到你才会着急。”
　　吴杨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起了反效果，女孩的眼泪不断涌出来。看着女孩眼泪鼻涕蹭了吴杨一身，女人实在不好意思，一边哄着女孩给她擦眼泪，一边跟吴杨道歉，见没什么效果，女人气的想直接拉女孩走。
　　女孩也有点儿倔，她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帮助别人，但不被理解，心里的委屈找不到宣泄口，只能越哭越大声。
　　吴杨不由自主的看向男人，他身姿挺拔的伫立在一旁，想来并不想参与太多，对于吴杨递过来的求助眼神，他只是瞟了一眼，直接无视。
　　好吧，这种事情人家不愿意干涉，也不能强求，就在吴杨放弃准备起身之际，突然一块手帕从他眼前掠过，轻柔的擦拭在女孩软软的脸蛋上，细长分明的手指在藏在深色的手帕间，衬得手指更为白皙。
　　男人弯着腰，一边替女孩蘸着眼泪，一边轻声诱哄道，“女孩子不可以老哭鼻子，这样眼睛就会缩水变小，就不漂亮了。”男人一开口，女孩的哭声瞬间就止住了，果然女人都是视觉动物，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例外，吴杨突然有些羡慕。
　　“如果不漂亮了，哥哥是不是就不喜欢朵朵了。”女孩抽泣的哽咽着，上一个字接不上下一个字。
　　“哥哥当然不会因为朵朵不漂亮就不喜欢朵朵，但如果朵朵不听爸爸妈妈话的话，哥哥就不喜欢朵朵了。”
　　“朵朵听话的。”女孩一下一下点着小脑袋，想让男人相信她。
　　男人被都逗笑了，低头将擦了一半的手帕放到女孩手里，轻声说，“以后不可以用哭来跟妈妈使小性子，如果真的遇到难过的事情就用这个手帕蘸一蘸忍不住的那几滴眼泪，然后要赶快恢复过来，做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好不好。”
　　“嗯。”
　　离开时，小女孩拉着男人的手不舍的告别，“哥哥，我要回家了。”
　　“嗯。”
　　“那哥哥我可以亲亲你吗。”男人先是一征，不过还是笑着蹲下，让女孩在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送走了女孩，吴杨侧头，男人也正好起身。
　　吴杨张了张口，想要打个招呼，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和嘴又不听使唤了，想了一下，只憋出来了一句，“我叫吴杨，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吴杨伸出来的手，男人并没有回握，只是淡淡看了眼，冷漠又疏离的回答，“不重要。”然后转身离去。
　　吴杨默默的收回手，心里想着，难道长得帅的人都这么难以接近吗？低下头惋惜着，还以为遇到了一个厉害的角色，想着如果能和他做朋友，说不定能跟着再学个一招半式呢。
　　像是感应到吴杨的心里似的，男人停住脚步，头也没回的提醒道，“作为一个警察光会打两拳不算什么，警惕心太差也是大忌。”
　　这个额外的回答让吴杨眼里放了光，这算什么，善意的提醒，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冰冷不近人情啊，吴杨也不怕尴尬，对着那个背影喊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吧？”男人已经走远了，吴杨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就算听到应该也不会再回答了，不过无所谓，这句话就当是自己对自己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