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番外if线——恋忘草（四） ...
-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感受到了，自己无力全部接下那招灭式，上弦之三会直接贯穿自己的胸口。
他甚至看见了走马灯在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
但他却并未感觉到穿胸而过时的疼痛。
一只有着深青色刺青的手在他眼前落下，同时出现在眼前的，还有被暗红发绳束起的黑色长发。
明明被贯穿胸口的不是自己，却仿若被那支深青色的手死死攒住了心脏捏出血来，自胸口蔓延出无法呼吸的痛感，像是生生吞下了混杂着尖锐碎片的空气，一片一片把咽喉，把心脏划的血肉模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要紧的，她是特殊体质，这种伤，这种伤......】
【快点治好，快点治好，快点治好！！！】
他死死拥住少女，颤抖着一点点抹去她脸上的血污，大喊着她的名字，握紧了她的手掌想要堵上那个洞口，却根本无力阻止那双苗色的眼瞳渐渐失焦，无法阻止温度与血液从黑漆漆的洞口中一点点流走。
【她上次已经触碰到身体能力的极限了，再受了比这还重的伤，恐怕......】
同僚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彻在脑海里。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恐惧再一次死死勒住了心脏，让他几乎要窒息般死命呼吸着。
寻常的包扎根本只是杯水车薪，“隐”的队员要等天亮时才能到达现场，他能做的，也只是一次一次拭去嘴角不断涌出的血迹，紧紧地抱住她，手掌用力到开始痉挛，只想减缓片刻体温消失的速度，哪怕片刻也行。
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不能做。
不是自己保护她，而是她保护了自己。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贴紧了少女冰凉的额发。
自己......还要无能为力多久？
【神啊.....】
他看着依旧漆黑的天空。
【求求你，快点天亮，快点天亮吧.....】
然而神明向来是不会给予人们怜悯的。
自己的祈祷中出现的不是奇迹，而是恶鬼。
“......真是，看不下去了。”
出现了声音。
带着嘲笑与讥讽，几乎与她一模一样的——
带了无比令人憎恶的恶鬼气息的——
声音。
他僵硬的将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被海风扬起的寒霜冷色正带着宛若动物的竖瞳冷漠的看着他。鲜红的千早下是巫女的白衣绯袴，明明看上去年岁尚小，却透露着完全不是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神色。
而且.....
这张脸......
这张脸是......
除了瞳色与泪痣外几乎与自己的妻子一模一样的脸。
【是姐姐变成了鬼.....】
是她的.....
姐姐？
他摸上了妻子腰间的胁差。
自己与她的日轮刀均已断裂，剩下的三位新人队士无法继续战斗，无论她有什么目的，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就必须——
恶鬼斩杀。
一步，一步，水色的少女渐渐近了，却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而他早已抽出了胁差握于手中，一旦有所动作，哪怕拼上性命也——
少女只是站在了他的身前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看似平静的水色，却仿若有漩涡在深潭中旋转。
“你是.....阿繁的姐姐？”
在对视片刻后，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打破了安静。
少女细细的眉尾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看着那深潭中的水波开始掀起无尽的癫狂浪潮，一言不发地直接向自己发动了攻击，一波接一波的怒火随着她的招数拍打向自己，却又在看向自己怀中的妻子时带了恍然的神色，仿若什么求而不得又怨恨至极的东西，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妻子一步步的后退，同时用胁差抵挡住少女的招数。
他此刻只能庆幸，她的目标全在自己身上，不是那三位新人队士，也不会波及到普通人。
“这把胁差.....是那个女人的......”
“啊啊，你也好，那个女人也好......全都是......”
少女在看清胁差时更为暴躁了起来，招数也更加狠辣，若是平常，这气息与下弦之一不相上下的少女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他为了稳住船只耗费了大量体力，又刚经历过一波与上弦之间的苦战，只能勉力招架，一个晃神，怀中的重量便已消失，他顿时恐慌起来想冲上前去，却硬生生被少女的动作和自己的伤势止住了脚。
“放开她！！”
“闭嘴！！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你这卑劣无耻的男人！！”
连战斗时都无比优雅的身形，说出的却是无比难听的话语。
少女瞬发数次血鬼术直接将他击倒在地，却并未用能致命的力道，似乎只想剥夺他再度站起来的力气，就像是要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般。
明明只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在抱住高出她不少的妻子时毫不费力，他看着少女带了尖利爪甲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容貌，方才还癫狂无比的眼神带了怨恨与柔软的古怪笑意，却在看到少女胸前黑漆漆的洞口时凝固了一瞬，带着杀意重新将视线转向自己，再次翻滚起惊涛骇浪。
“她从小，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们从母亲的肚子里就在一起了，没有人会比我更亲近她........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
像是在发泄什么一般，她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靠近，同时毫不留情的甩出血鬼术在疯狂攻击着他，即便他想夺回自己的妻子，却只能先用胁差挡住招数，根本不能靠近少女分毫。
“就算是成了鬼，她追逐着的，看着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哪怕是杀意，可她眼里只有我，那就够了......”
“可是，你们......”
他似乎听见了女鬼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为什么你也好！！！那个女人也好！！！我只要想想你们看着她的目光，我就快要发疯了！！！！”
“啊啊，可这还不是最可恨的.....”
“为什么她要回应你们！！！为什么！！！！”
她怜爱地将少女的面颊贴近了自己的肩颈。
“她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够了......！！只要看着我就够了！！！！”
“可是你！！！你们！！！！为什么那么轻易的.....那么轻易的就能夺走她的目光......！”
“你这可恶的，卑鄙的小偷.....！！！！”
“只要你们不在了，你们不在了.......”
“下弦也好，上弦也好，只要能杀死你们......”
“可是她居然.....居然能为了保护你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凭什么！！！凭什么！！！！”
似乎是还不解恨，外表年幼的少女手中的五色带力道开始越来越大，甚至想要直接了却他的性命，却因为自己妹妹的些许动静硬生生收了力道，但即便如此，也直打的他眼前发昏几近晕厥。
“凭什么！！！！！”
【咕......可恶......！！】
【这个女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总而言之，先拖到天亮再——！！】
“呜.......”
“很痛吧？这也难怪，谁让你这么护着他......猗窝座阁下可不是我啊......”
“不行不行，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你还要......”
她轻柔的抚上少女苍白的面颊，爱怜的拭去因疼痛冒出的冷汗。
“没关系的，马上就会治好你的......”
“我已经获得那位大人的许可了......”
“在治好你之后......”
她轻轻闭上眼，用自己的脸贴上少女的面颊呢喃着。
“看着我吧。”
“一直看着我吧。”
“哪怕是杀意的目光——”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话音刚落，她便划开了自己的五根手指，怔怔的盯着不断涌起的血珠。
他内心突然涌上了巨大的恐慌感。
她难道是想.....！！！！
不行，必须要阻止才行.....！！否则.....！！！
可恶.....！！站不起来！！！！可恶！！！！
他死死地用刀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虎口几要崩出血丝，伤痕累累的躯体却极难再进一步。
【阿繁——！！！！！】
似乎是嫌手指不够，少女直接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面色惨白的将血液凝结，浓缩，最终成了极小的一滩。
“我果然还是太弱了，即使是拼尽全力，也才.....”
“可是就这些，应该也足够了吧......？”
“只是你现在的状态，要怎么......”
少女原本并未理会一点一点朝着自己前进的青年，只是在抚过妹妹苍白的嘴唇时突然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带了不屑的目光从高处俯视着青年。
而后......
他看着少女喝下了那一小滩带了极度不详气息的血液，捧住怀中宛若镜像的脸庞，轻轻亲吻着自己的双生妹妹。
【！！！！！！】
“你.......！！！！”
青年瞪大了双眼怒目直视着少女，瞳孔缩成了针尖颤抖着，眼白布满了血丝，青筋狰狞的占据脸庞怦怦直跳，喉咙里满是嗬嗬的呼声，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少女再次击倒在了地面。
在离开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睁大了双眼中是讶异的眼神，手指擦去嘴唇上仍残留着的鲜血，在唇边勾出一丝了然的笑容。
“这样啊......之前确实是我想岔了......早这么做就好了.......”
“我应该早早恳求那位大人的......”
“是啊......”
“她本就应该属于我的......”
少女抱紧了怀里的人，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与自己的妹妹额头相抵。
“马上，我们就能永不分开了......”
天空呈现出鱼肚白。
即将黎明。
【可恶......！！】
像是快要让肺破裂掉那般呼吸着，他再一次逼迫自己站起身来用出了剑技，或许是因为即将破晓的天色，或许是因为怒气，或许是因为少女心愿达成后一时的大意，他终于逼退了少女，使妻子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怀抱。
“你——！！”
少女横眉立目，想再次夺回自己的妹妹，却在看见天色的一瞬硬生生住了手，愤愤不平的退回了背阴的地方。
“我一定会回来接走她的。”
“在那之前......”
还沾着血迹的嘴唇中露出獠牙，瞳孔缩成了细线。
“你就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吧！”
撂下最后一句话语后，少女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树林中。
【太好了，总算.....】
他拥紧了怀中冰凉的身躯。
【对了，如果刚才真的是......先不能让她晒到太阳......一定不能......】
他想起身前往背阴的地方，神经放松下来的身体却再难支撑他继续保持意识，就这样抱着没有人类温度的纤细躯体沉沉睡去。
在陷入黑暗前唯一清晰的，是她在自己怀中的实感。
足以不安，又足以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单箭头百合请注意避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