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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 阳月 ...

  •   青年一手扶住向自己这边倒下的少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阻住了浪人本想挥过来的拳头,眼睛仍睁得圆圆的,声音洪亮,神情却没有丝毫笑意。

      “不好意思,我的同伴给您添麻烦了!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他微微欠身算是致歉,只是两只手都未放开,烂醉的浪人此时也清醒了不少,青年的手劲直捏的他生疼,无法挥进也抽不出来。

      “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再继续生事的话,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切。”

      也不知是话语真的起了作用,还是青年的身型与力量让浪人心生怯意,他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骂骂咧咧的走开了,还嘟囔着什么“给我等着”诸如此类的话语。

      “呼....”

      眼见少女惹下的麻烦得以解决,他悄悄松了口气,看向怀中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纤细身躯时,却正好对上少女迷茫的视线,纤长的眼睫半掩着苗色的双眸,浮了朦胧的雾气,像是清晨所见凝结着水滴的露草,双颊和嘴唇如同抹了胭脂般泛着嫣红的色彩,又被清酒沾了潋滟的水光。心头突突的跳动了一下,他微微撇开视线,但没有松手,害怕她再倒下来。

      无论如何,她这个状态是不能再在吉原留了,他正想扶着少女去和同伴们说一声,却被她揪住了衣领,强迫自己和她四目相对,原本半闭不闭的眼瞳睁大了些,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他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带了酒气的呼吸近近的扑在脸上,烧的他双颊也燥了起来。

      “....水木?”

      他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

      “是你啊.....呵呵....哈哈哈哈......”

      本是直直的盯着自己,却突然笑了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还被少女揪着衣领没法移动,幸好这里还算僻静,除了刚才的浪人以外暂时没有什么人过来,只能静静的等待少女还有什么下文。

      “你,刚才,一下子就把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赶跑了吧?”

      “啊?嗯!”

      “个子高真好啊.......”她强行把高度和自己拉到平行,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力气也很大,轻轻松松的就把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赶跑了.....”

      她摇晃了两下,直要向一旁倒去,吓得他连忙用手撑住,少女仍拽着他的衣领,却没有力气和他拉到平行了,脑袋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仍是低低的笑着。

      “为什么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呢......我啊!我!也想和你!还有悲鸣屿先生那样!变得更强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啊!”

      低低的笑音成了隐隐的呜咽,成了明显的哽咽,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发出“吧嗒”的声响,哭泣声渐渐大了起来,手指明明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这样下去不行,不能放着她这样在走廊,但这个状态明显也不好回去,他伸长了手臂敲了敲障子门,将方才给少女斟酒的姑娘叫了出来,问她是否有空房间,自己想先暂借片刻。

      “啊....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

      姑娘掩着袖口露出讶异的神色,看了眼他怀中低低啜泣的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笑了笑,略一欠身,在前方带了路。

      “请走这边。”

      少女这个样子显然是自己没法走的,他怕太过唐突没有抱起人,只是一手扶住腰,另一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腾挪着跟上艺伎的步伐。

      走廊角落里的房间点了灯,放着烟草盆和水壶,他挪不开手,只能让引路的姑娘帮忙铺了被褥,把她放在床榻上,他再次谢过了这位姑娘,从怀里掏出几枚二分金塞在她手里,无论怎样,也不能白借人家的房间。

      “哎呀,这可真是....”姑娘掂量着手中的金子,“别说借一会儿了,借一晚上也是无碍的。”

      “是吗!非常感谢你!”

      “不过旦那.....”貌美的艺伎站在门口看着乌发有些散乱的少女吃吃笑了起来,“带自己喜欢的姑娘来吉原,可真是有情趣啊。”

      他登时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口什么反驳的话,艺伎向他微微欠身,拉上了房间的障子门。

      “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他还没从刚才艺伎的话中回过神来,便被身后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吸引了过去,少女揪紧身下的被子,泪水洇的被褥变了颜色,他走近两步坐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水木?”

      少女泪眼朦胧的转过头,看清是他后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想抓住他的衣服,却只能抓住一个衣角,靠在了他身上。

      “你说....我为什么.....救不了那么多人啊.....”

      “凌羽死了.....父亲和母亲也死了....”

      “是姐姐变成了鬼.....可我找不到她.....找不到她啊......”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变强了.......可连那天街道上遇见的姑娘也死了.....”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不断涌出的泪水在和服上晕开了一大团,原本压抑着的呜咽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哭的没力气了就软了下来,趴在了他的膝盖上,他说不出什么,也无法说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也不是劝解。

      “明明成为了柱.....可成为柱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明明是鬼杀队最强的称号.....”

      “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他一下一下抚着少女柔软的顶发,沉寂下了声音。

      “我明明很努力了啊!拼命地练剑,拼命地想要变强,从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努力!”

      “嗯,我知道。”

      “我真的有救到什么人吗......”

      “有。”

      “我真的还能继续承担这个称号吗.....”

      “你可以的。”

      “我真的有做到什么吗.....”

      “你做到了。”

      “我知道,水木已经很努力了。”

      少女拉住的手指被他轻轻回握住。

      为了父母,为了友人,为了不再有人和她遭遇同样的命运。

      这是她存在于此不惜一切的理由。

      如同鬼杀队的大多队员一样,在最好的年纪被怪物剥夺了一切,从此在黑夜中挥舞着刀刃,砍杀着那些噬人的恶鬼,自己的生死已然无足轻重。

      膝盖上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少女仍牵着他的手指,眼角红红的,抹去眼泪时能感受到细密的睫毛,轻轻刷着他的手心。他小心地将少女的脑袋放在枕头上,拆掉了束发的发绳。

      说起来要和同伴们说一声,自己和她今天没办法回去了。

      还有....

      他看着她皱的乱七八糟还沾了浓重酒气的和服,明天穿这个回去可不行。

      想办法和这里的人借件衣服好了。

      *

      我睁开眼时,格子窗中耀眼的阳光让我不得不再次闭上,拉过了被子蒙住头,可不过几秒,我就反应过来了不对,一脸懵的坐了起来,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打量着房间的布置。

      这....这是哪儿?不是我自己家也不是蝴蝶屋吧?

      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我呲牙咧嘴的按着头努力的回想着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很可惜记忆从打完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之后就断开了,完全不记得之后如何了。

      这里难道还是吉原?糟了糟了,不会是酒后乱性睡了哪个姑娘吧?等等,我没那个功能啊,再说要是被姑娘发现了我是女孩子,还不把我丢出去?不,难道我睡的这姑娘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搅成了一团,完全没有被障子门拉开的声音打断,反而更混乱了,难道是昨天睡得姑娘进来讨说法了?糟了我有没有带钱付过夜费啊,该不会被扒光了扔出去或者被老板扣在这里吧....

      进来的却是有着黄栀子发色,发尾染了朱红的青年。他手上还端着餐盘,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开朗健气的笑容。

      “早上好!”

      “早,早上好......”

      炼狱?怎么会是他?

      我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房间里还有着另一床被褥,再想想自己昨天晚上断片,和身上皱的乱七八糟的和服,脸一下子热血上涌,眼神胡乱的漂移起来,不敢看他。

      难难道....昨昨昨天我.....

      “水木!吃早饭了!”

      “哦,哦.......”

      盘子里的是竹筴鱼刺身、汤豆腐、蚬子汤、盐渍萝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白饭,我本来想夹起鱼肉却被他打断了,让我先喝蚬子汤,是解酒用的。

      【果然昨天不该喝那么多的.....】

      我叹了口气,乖乖听他的话咽下一口蚬子汤,温暖的感觉自口腔中散开,稍稍疏解了头痛。虽然头还是有些痛,但是很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仿佛松了很多,不再那么难受了。

      借酒浇愁大概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吃完之后他本来想把餐盘端出去,却被我拉住了衣角。

      “怎么了吗!”

      “我....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放心吧!”

      “嗯...嗯...”

      “那我先把餐盘送回厨房!”

      “等,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昨天...那个......”

      我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更不敢直视他炯炯的目光,声音细细小小的,更像是蚊子叫。

      “昨天....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唔....”他转过头看着我,像是在认真思考,末了却只是向我笑了笑,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语。

      “谁知道呢!”

      “不....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我有些抓狂的揪住了头发,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水木!房间里有替换的衣服!我先把盘子送回去!你换完以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自障子门外传了进来,我发现屏风后确实叠着一套整整齐齐的和服,再看看自己身上满是酒气和褶子水渍的衣服,确实是不能穿着这套在大街上走回去,也就没有犹豫,进了屏风后拉开了衣带。

      只是.....

      等套上了衣服我才发现大小不对,即便是折了两折也还是遮住了手指和脚掌,再加上我见过的颜色和这个味道.....

      是他的衣服....?为什么他的衣服会在这里??

      “水木!你换好了吗!”

      怎么办....?穿还是不穿啊?

      我抓着手里被我换下来的樱鼠色和服不知所措,脸颊烧得滚烫,缩在了屏风后面,不敢出去见他,只敢从缝隙里偷偷瞥上一眼,但手里的衣服也确实没法穿了,犹豫了再三,下定了半天决心,才拖着松垮垮的衣袖和袴走了出去。

      “炼狱.....”

      “怎么了吗!”

      “这套衣服....是你的吧.....”

      “唔姆!因为水木的衣服没办法穿了!但又不能让你穿着艺伎的衣服出去!所以我借了若众的衣服,把自己的给你了!”

      “可是这也太大了.....”我甩甩过长的衣袖和拖在地上的裤腿,“一会儿该怎么走啊.....”

      “啊.....”这回倒是轮到他愣住了,随即大笑了两声,“抱歉了!是我没考虑周全!”

      最后还是和近江屋的人借了带子把多出来的袖子和裤脚绑起来,再披上羽织,这样才不至于连走路都没办法,可就算有了带子,我也觉得自己没法好好走路了,脚下晃来晃去的,感觉不是踩在了实地,而是踩在了棉花上。

      袖子,领口,裤脚,全都是他的味道,他的气息,根本没法不去在意,像是被软软的太阳颜色的云团裹住了,暖洋洋的,轻飘飘的,云朵有着一丝丝的甜味,被火焰一点一点燎在指尖。

      不过我们在吉原一夜未归这件事还是造成了影响,特别是经过哪些和我们一起喝酒的队士的添油加醋,再加上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我穿的是他的衣服,各式各样的传言就冒了出来,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传言就传言吧,我也堵不住别人的嘴,估计等一阵子就停歇了。

      结果我没想到居然还真有求证的人,还是我的同僚。

      柱合会议结束后,我的这位同僚用困惑的目光盯着我和炼狱,却什么都没说,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但也不能失了礼貌,只能试探的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有事吗,富冈?”

      “水木.....”

      他用慢吞吞的声调开口了。

      “你和炼狱是众道吗?”

      “......”

      我发誓,我听到了周围的柱下巴惊掉的声音,旁边的炼狱眨了眨圆圆的杏眼,大声地开口询问。

      “富冈!众道是什么!”

      “就是.....男人之间.....”他停顿了半天,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不再说这个话题,只是又问了我一遍。

      “你和炼狱是众道吗?”

      看着他无比平静却又透露着求知的目光,和身边那双炯炯有神的杏眼,我只觉得自己的拳头越捏越紧,只是脸上勉强还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水木?”

      “你,给我.....”

      我觉得自己的拳头更硬了。

      “适可而止啊!!!!!!”

      “富——冈——!!”

  • 作者有话要说:  1.阳月:旧历十月的别称
    2.二分金:江户时代的货币,一枚约和日元4w到5w左右
    3.若众:在吉原内工作的男性,无关年龄统一称作“若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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