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域明灯》沐莞卿

23、万神大殿

　　　　“万神殿？”伊玛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听过这类传说，但它的名字足以说明一切。
　　“众神汇聚的场所……听起来不像是信徒修建的？”
　　伊蒂丝仰着头，试图从壁画的细节中辨别出它们是哪个时代的作品。
　　“是的，在过去数个古老王国的传说中，他们信奉着复数的神明。其中关系和谐的，就有可能存在众神一同生活或是商议要事的场所，基本上每个文明都称其为万神殿，诸多神明一同裁决人世的殿堂。”

　　伊玛倒不为伊蒂丝描述的场景而震撼，只是环顾四周后提出自己的想法：“那这里可太小了。”
　　确实太小了，这座神殿从外面看起来就不大，进来以后发现似乎墙壁厚度不低，内里更显狭窄。别说容纳众神，这里大概站上几十人就会显得拥挤了。

　　伊蒂丝抬头看了眼壁画，再低头看了看周遭的物品，如此重复数次，最后只能无奈叹气。
　　“看起来似乎不是一个地方，那就不好说了。”
　　“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呢？”伊玛看了看自己发现不了任何异常的空地，只好喊伊蒂丝过来一起研究研究：“这个地方你看得出来有什么不对吗？”

　　伊蒂丝走到她身边，先意味深长地看了伊玛一眼，直到她感觉自己寒毛都要立起来的时候，伊蒂丝才转移了视线。
　　“干、干嘛？”伊玛不自觉挠了挠后颈，转过头去不敢看伊蒂丝的眼睛。

　　“没有，就是好奇而已。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寻找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找到它，同样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启示……”伊蒂丝手中亮起魔法的光辉：“所以你为什么如此急于寻找它？又如何能肯定这个东西不会害你呢？”

　　是啊，为什么呢？伊玛其实也想不明白，但她的直觉也从未出过错，它就是如此期待她找到这里，发现什么。
　　从得到那模糊的感知后，她没有一刻不想靠近这里，她感觉自己必须找到什么，然后……然后？她从没想过然后。只要找到它，剩下的东西似乎不需要她开动自己的脑筋。

　　“伊玛，如果这里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万神殿，它背后的意义可能远超你的想象。说的夸张一点，你做好与世界为敌的觉悟了吗？没有的话，也许离开比较好哦？”

　　什么叫与世界为敌啊，这也太夸张了……伊玛本想这么说，偷偷侧头却看到伊蒂丝沉静的面庞，到嘴边的调侃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伊蒂丝的双眼正透过这空空如也的神殿看着什么，她又是想到了什么才说出这样的话呢？

　　伊玛想着，突然注意到伊蒂丝身后的一个小塑像。小小的，并不起眼的，就在伊蒂丝身后没几步的位置。
　　说起来，这些被放在神殿里的东西，基本都不太大，而且也没有统一摆放在靠墙的位置，这样不怕被人不小心破坏吗？

　　伊玛不知道当初布置这里的人怎么想的，这么小的东西怎么看这样放都很容易被忽略吧？
　　“如果这些东西很重要的话，应该好好放着才对，这么小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这样的位置呢？”伊玛喃喃自语。

　　伊蒂丝收起手里的法术，“单从检查结果看这并没有魔法的痕迹，但我确实觉得这里很奇怪。伊玛你不觉得……这个神殿和这里并不匹配吗？”

　　伊蒂丝斟酌着自己的字句：“从我们一进门开始这个遗迹就显得很宽广，特别是之前的那块黑暗领域，在你化身为狼的情况下，我们一直往这个方向前进，应该也花费了数个小时的时间。最后我们找到的这个地方，却……一切都显得这么……袖珍？”

　　明明在快要到达神殿的时候，她们发现这个地下空间连天花板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当时伊蒂丝还期待着能看到怎样的庞然大物呢，结果最后却发现了一个如此小巧的神殿。虽然它的精致和其中所使用的材料没有辜负伊蒂丝的期待，但是除此以外的部分似乎就不那么让人感觉匹配这次冒险的难度了。

　　在伊玛狂奔略过的那些地界里，就算是让伊蒂丝感觉完全无法匹敌的存在也有数百个之多，只不过他们似乎在感应上有些迟钝，而且有一定的行动范围，所以她们在极速狂奔下倒是没有遭遇太多的危险。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是安全的，特别是对于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类来讲，这里无疑非常危险。

　　虽然不是所有的冒险都可以获得与危险等值的宝物，但那一般是建立在遗迹已经被前人探索过的前提下。作为未曾被人搜索过的古代遗迹，一般来讲都是收获远大于危险，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冒险者前赴后继。

　　“我刚刚还想说呢，不过我倒不觉得神殿的大小有问题，我只是觉得这些摆设是不是有些过于小巧玲珑了？如果它们之前就是这样的大小的话，我觉得应该没有道理把它们放在路中间之类的位置吧？”伊玛说着给伊蒂丝指了指她身后数步摆着的那个精灵塑像，它看起来就不到十厘米高。

　　“确实。”伊蒂丝进门时注意到的几个雕像，虽然看起来也并不算高大，但至少也有着一两米的高度。作为神殿里的摆设来讲，称不上很宏伟，但还算说得过去。像这样十几厘米的东西，还摆放在如此微妙的位置，似乎就有些过分了。

　　神殿看起来与这片空间不合比例的小，这些位于神殿中的东西，似乎也可以说是不合常理的小……
　　伊蒂丝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这座神殿经过了某种她不了解的技术被缩小成了现在的规模！

　　这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要将它缩小才能放入这片空间，还是因为想要将它缩小更好的把它隐藏起来？
　　伊蒂丝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如今这个样子可能不是这座神殿本来的样子。
　　就算是众神之殿……就算这个神系没有所谓的主神……这个中央的位置也不应该被空着。
　　应该在这个位置摆上什么呢？

　　“伊玛，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东西能够无限的吸引你，那会是什么？”
　　“月亮吧，还能有什么？”伊玛不假思索地回答。
　　“月亮吗？感觉可能性不大。”伊蒂丝喃喃重复着伊玛的答案，摇摇头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可能性不大，什么可能性？”在一旁的伊玛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说对狼人最有吸引力的东西，说是月亮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要说能够作为万神信仰的核心，伊蒂丝还真没听说过哪个神系以月亮作为主体。

　　月亮……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太阳确实是更容易吸引信徒的存在。而且要说天空中究竟有什么值得人类投去敬畏的目光，那也应该是星星……

　　“月亮、太阳、星星……”有什么意象能同时把这三者统一到一起呢？伊蒂丝一边想着，手下意识带着魔法的辉光在空中画出数个图形。那是伊蒂丝所知道的各种古老信仰中象征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形状，她试图将它们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图形，或者找出有哪个神系的信仰核心是这些图形的变体，但是都一无所获。

　　伊玛不会知道伊蒂丝脑内再进行了怎样的头脑风暴，对于她口中说出的这三个词汇和手上的动作，伊玛进行了最直白的联想：“干嘛？你要画天空？那你画的这些挺抽象的。”

　　……天空？对啊，将这三者结合在一起，就是人类能在天空中看到的东西，要说是天空并无不妥。而以天空为主导的信仰……还真有那么一个！
　　伊蒂丝挥手将之前随手勾勒的图画全部抹去，计算了一下整个神殿的大小，以及它中心所在的大概位置。再一次，她用魔力凝结在指尖作画，这一次她所要画的东西非常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首先，是一条直线，代表着不可观测又确实存在的天之尽头。
　　其次，是两条平行的波浪线，代表着尚未被探知的神秘天域。
　　接着，在波浪线中间加上象征日月星辰的符号，代表着它们犹在王国之上，是值得仰头观望的天之彼岸。
　　最后，是在雨雪中屹立不倒的天之岛，那是自由人民永远向往的故乡。

　　这是某个已经失落文明的标记，他们是如今已经消失的天之岛的原住民，在传说里，他们还住在天之岛上时，神明就行走在他们之间。
　　那是少有的人神共存一世的地方，有翼族充当神明的使者，在天之岛与地面反复奔波，任何足够优秀的生物，哪怕你是地精一类的存在，也会被神明指挥有翼族带上天之岛生活。

　　那个社会和谐而美好，人和神能够和谐共处，不同种族之间也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人人都向往着登上天之岛，在天之岛上的人也并不会因此觉得高人一等，而是会更加努力的用自己的能力与智慧，帮助在地面上的人获得更加祥和安宁富足的生活。

　　那是只在传说里才有的，美好到虚幻的世界。不过关于那个时代的记载非常稀少，哪怕是留下这些传说的文明，也并不清楚那个时代为何会终结，神明为何从此不再行走于人世，他们的记载开始于他们经过漫长的岁月从地底重回地面。

　　地底……她们现在所在的，不就是地底吗？
　　“伊玛……我们之前前进的时候，你是否有觉得……地面、并不是水平的？”想到这里，作为感知并不够敏锐的法师，伊蒂丝只能开口向一旁的伊玛求证。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嘶……你这么一说……”伊玛沉吟了一会儿，“我之前确实有感觉不太对劲，但我原本以为那可能只是我因为不太适应黑暗之类的理由产生的些微错觉。不过就算地面有所倾斜，那应该也是非常非常微小的角度，这么想的话就算我们跑了几个小时，又能往地下走了多少米呢？”

　　“我们深入了地下多少米？看看这座神殿吧，伊玛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这里就是曾经某个文明的万神殿。一个所有种族都能共存，龙与巨人都可以成为神明的时代。你说要是之前你看到的精灵塑像，原本就是按比例甚至是经过一定比例放大的某位精灵族神明的塑像，那么这座神殿经过了什么比例的缩小？以同等比例计算，我们花了数小时穿行的那片黑暗又能将我们带到多深的地底呢？”

　　伊蒂丝画出的符文缓缓漂浮起来，自动校准到了整座神殿的中央位置，失去对符文控制权的伊蒂丝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伊玛，露出有些苍白的微笑：“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伊玛身上有天之岛遗民或者有翼族的血脉。”

　　伊玛没有听过什么天之岛，也不知道什么有翼族，但听到这两个名次却让她心如擂鼓。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动定位成功的符文白光大放，在她和伊蒂丝反应过来直接将她们包裹进光芒中。

　　奇怪的是这白光虽然耀眼，但实际上并没有让她们感到眼部有所不适，反而是整个光暖洋洋的，让人感觉非常舒适，甚至有就此睡过去的冲动，因此上下眼皮不住的打架。
　　最终，哪怕是以精神力强韧著称的魔法师都没能顶住，两人双双在白光中闭上了眼。

　　不过无力歪倒的身体并没有就此摔在地上，一边是一个笼罩在光芒中的有翼人影，一边是全身都藏在黑袍下的不明人形，两位打开通往真实神殿大门的女性都被人接住、抱起，走进了神殿之核中。
　　那是通往过去的道路，是不可追溯的旅程，她们的目标是并不存在的终点，就连这经历本身也会被记忆擦除。

　　但她们才刚踏入这条道路，还不知晓这一切。
　　仅在此刻，请允许奔波了许久的两人稍作歇息。不论对她们二人中的谁而言，这都是人生漫漫追寻旅途中的一个小小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