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域明灯》沐莞卿

15、神秘的包裹

　　将这一切做好，她躺到自己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床柱上挂着的捕梦网在少女睡着后无风自动，轻轻摇晃着，似乎正在网罗那些不该入侵少女梦境的不速之客。
　　这是梦。
　　伊蒂丝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熟悉的梦，无边的梦，重复的梦。
　　这是伊蒂丝的梦境，也是她精神世界的模样。
　　黑暗，无边的黑暗。
　　不过一切让她恐怖的东西并不存在于这片黑暗中。
　　这是宁静的黑暗、安全的黑暗，甜美的黑暗。

　　这是神明赐予她的黑暗，是安全的一隅，是神明在自己的领域中为她画出的小小避风港。这里被神明赐予了她，独属于她一人，如果她不允许，神明也无法直接踏足此地。
　　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拒绝自己的神明呢？
　　所以伊蒂丝从地上站了起来，舒展开自己的双臂，像是想要拥抱什么人一般向着虚空拥抱。

　　“神明大人……”
　　黑暗涌动了。
　　这是肉眼所无法观测到的现象，但这是伊蒂丝能够用自己的“智慧”感知到的事实。这片黑暗世界的主人，祂的行动带动了黑暗一起翻滚，祂踏过自己设下的结界，踏足了这片小小梦域，为了回应它主人的呼唤。

　　“■■■。”那是被神明赐予智慧的生灵也无法识别的语言，但伊蒂丝并不害怕，因为神明曾告诉过她这个词组的意思，那是她的名字。
　　“是我，感谢您再一次屈尊。”伊蒂丝松开自己的手，对着虚空扯起裙摆，俯身行礼。
　　“■■■”那是什么意思呢，伊蒂丝并不明白，她也无需明白。

　　冰冷的触感从黑暗中涌现，先是她的脸颊，然后是四肢，很快，少女的身躯被更加浓郁的黑暗包裹。如果有人能观测这片黑暗，也无法从黑暗中找出白裙少女的身影，她的身影被黑暗完全吞没。
　　但伊蒂丝身在其中并没有一点不适，她放松自己的身体，完全沉浸在其中。也许有些人会害怕这样的黑暗，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她。这是属于她的神明的黑暗，在这里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安心，绝对的安全感包裹着她，甚至让她觉得有些昏昏入睡起来。

　　如果能在神明的怀抱中入睡，那她一定能得到最好的休息吧。但那是她在最美的美梦中也不敢奢求的好事，所以她还是在一段时间后从黑暗中挣扎着坐了起来……不，应当说，顺应着她的心意，这片黑暗将她托了起来。
　　“神明大人，我明天将要和一支冒险小队前往一处遗迹，朵拉沙漠里的遗迹，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您会介意我做出如此效率低下的选择吗？”

　　伊蒂丝看起来十分不安。她留在这座城市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朵拉沙漠中的众多远古遗迹，她希望其中能有她需要的线索，能够让她的神明脱离这本不属于祂的黑暗的线索。
　　为此，她开着自己不想开的小店，和自己讨厌的冒险者们打交道，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她的神明。
　　显然，自己出门是一种冒险行为，而且还可能错过很多接触情报的机会。
　　“但是赤狼已经是探索遗迹最有效率的队伍了，伊玛那么着急想要寻找的东西也一定很有价值，所以……”

　　伊蒂丝喏喏地说着，甚至不敢抬头。
　　神明依然保持了沉默，没有用伊蒂丝能够理解的语言向她说话。或者说，除了多年前拯救了伊蒂丝，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那次对话，神明从来不和她讲话，但这并不意味着神明不宠爱祂的这个信徒。
　　正如同伊蒂丝的呼唤能让祂从无边知识中投来一瞥一样，包裹着伊蒂丝的黑暗也很快给了她回答。黑暗再一次翻涌，将自己凝实成某种柔软但又黏稠的实体，然后拍了拍伊蒂丝的背，将她卷进了一个圆中。

　　拥有实体以后，黑暗也褪去了之前的冰冷，它变得温暖起来，将伊蒂丝团团围住，接着，缓慢地开始摇晃。
　　这是……婴儿床？伊蒂丝侧过身放松自己，陷入黑暗的包裹中，意识到了祂正在模仿的事物。
　　睡吧，我亲爱的孩子。恍惚间，伊蒂丝感觉到有手抚摸自己的头顶。
　　但怎么可能呢？神明大人的力量很庞大，这份不属于祂的力量又很难控制，所以像那样的触手都已经是神明大人多次努力后的结果。这一定是因为这里也是她的梦域，所以她产生的幻梦影响了自己的感官吧。

　　伊蒂丝这样想着，不自觉蹭了蹭抚摸自己的手掌，在绝对的安心中慢慢闭上了眼。
　　刚刚还说没有机会在神明的怀抱中睡着呢，立马就梦到了。
　　真好啊，这样的梦。
　　温柔的神明大人，也默许了她的任性呢。
　　“■■■■■■■■■■■■”无法理解的语言越过了伊蒂丝的耳朵，直接传入了她的内心深处。

　　悠扬的、让人安宁的曲调。
　　是摇篮曲吗？
　　伊蒂丝模模糊糊地想着。
　　但是直击心灵的歌声似乎带有魔力，那被神明认可后又加以祝福的精神迅速感到了困倦，伊蒂丝最后摸了摸身下柔软的黑暗，呼吸渐渐平稳。

　　在无边黑暗中，有着柔软的床垫，它被放置在精致的笼子里，上面躺着一个被床与被子完全包裹的少女。而笼子，被黑暗中唯一的存在拎在手里，慢慢摇晃着。
　　祂在黑暗中一边歌唱，一边将鸟笼放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伊蒂丝能够见到这个画面，她也能够认出这个巨大的人形生命。
　　那不是她的神明，而是她的噩梦。
　　但是伊蒂丝只是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经过一晚上精致睡眠的伊蒂丝脱离了让她安心的黑暗梦乡，早早起来准备出门。
　　说是要去参与冒险，但是内容和时间都没有详细告诉她，也不知道是有意隐瞒还是那天她逗伊玛逗过头害伊玛忘记了。不过也没关系，是伊玛的话，肯定是会帮她准备好的。
　　于是伊蒂丝慢悠悠煮好了茶，用魔法烤好了面包和培根，非常悠哉地吃完了早饭，甚至又收了一件不急着交还的、尼弥尔北部与丹得王国交界处新发现的遗迹出土的戒指，才在看书的时候等到了前来接她的伊玛。

　　伊玛来的时候依然扛着她那把有门板大的双手巨剑，灼眼的红色双马尾在空中划过热烈的弧度：“早上好啊，伊蒂丝，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我确实已经准备好了，想必我的行李你也已经替我准备好了吧。”伊蒂丝笑了笑，合上手里的书。
　　“当然！这些东西怎么能让你破费呢？”伊玛哈哈大笑两声：“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她丢给伊蒂丝一个小小的包裹。

　　伊蒂丝认出来这是一个简易的空间魔法袋。她倒也没去检查里面都有些什么，就这么跟着伊玛走出了自己的小店，顺便落了锁打上魔法封印。毕竟里面还是有很多珍贵文物，虽然知道大概没有什么人再感打她的东西的主意，但基础的防护工作还是要做到位的。
　　“我们要去的那处遗迹在朵拉沙漠比较深的地方，如果正常赶路的话，光过去大概就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所以这一次冒险。我们的预估时间大概是10天左右。每个人都准备了至少15天的水和干粮。”等她做完出门的准备工作，伊玛一边给她介绍着，一边拉着伊蒂丝快步疾行。

　　“伊玛，没必要这么着急，你的队友们也没有这样的脚程。”伊蒂丝感觉有些好笑，回过头看向已经被甩在半条街后的多恩和莱纳：“你着急的话，怎么还是带牧师和法师过来？”
　　“还不是他们要买的东西又多又杂……”伊玛小声嘀咕着。
　　“法系嘛，是这样的。”伊蒂丝拉了拉伊玛的手，暗暗使用魔法：“慢一点吧，没有这么着急的？”
　　“你说得对，也没有这么着急。”伊玛愣了愣，才点点头。
　　“不着急……对、没有这么着急……”她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用空着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伊蒂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伊玛的手。
　　伊蒂丝的小店距离诺拉进入朵拉沙漠的镇口本来就近，不到二十分钟四人就走到了目的地，赤狼小队的旗帜被人握在手里，他身边还有几名男女以及九匹骆驼。
　　“那边就是我们小队的其他成员了，伊蒂丝你还没认识过吧？我给你介绍介绍。”伊玛看起来恢复了活力，拉着伊蒂丝到了那几个人面前。
　　“我们的主力，多瓦尔。”伊玛指着那个握着旗帜男人：“擅长使用的武器是枪。”
　　“我们的王牌就爱开玩笑，你好啊小美女，久闻大名。”那个男人对着伊蒂丝挥了挥手，他看起来显得有些散漫，身形松散。但伊蒂丝看得出来，一旦真的有人偷袭，恐怕长剑抹他脖子的时间够他把旗尖捅进人胸口三次。说是主力，果然不假。

　　“然后是我们的守卫者，冬沫尔。”伊玛手往左一挪，那是一名靠在骆驼身上的女孩，金发蓝眸，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她的身边放着一块巨大的塔盾。相比起其他骆驼，她靠着的骆驼看起来也要壮上不少，身上还保持着数个法术加持。不过只要看到那面盾牌，想必没人会质疑这些举措的必要性。
　　“你好。”她随意招了下手：“抱歉，我有些犯困，尼尔实在太吵了。”
　　“我就只是在睡觉而已！”她边上的一名女性涨红了脸立刻反驳，那是位红发红瞳的女性。

　　“尼尔……原来如此，德拉古人。”伊蒂丝对她微笑颔首：“有机会希望能听听你的歌声。”
　　“别别别——这个使不得。”伊玛在边上连连摆手。
　　“伊玛你这样我也是会生气的！！！！”
　　“就是这样，你们一定是没听过她真正的歌声。”伊蒂丝附和到：“德拉古人的歌喉，是被神祝福过的嗓音。”

　　她自然而然地说着，尼尔却非常惊愕地回头看向伊蒂丝：“你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吗！？”她走过来拉了拉伊蒂丝的手：“这里是诺拉！你是本地人吧！？”
　　“没事，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是认真在说。”伊蒂丝的指尖挑起她红色的发丝：“红色很漂亮，热情似火的颜色，就和你们的心灵与歌声一样夺目。”
　　伊玛知道自己的这位德拉古队友情绪容易上脸，歌声难听又爱唱，晚上睡觉磨牙，但她永远是有活力的，是不屈的，她从来没有见到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谢谢……谢谢你。”
　　伊蒂丝的手拂过她的眼角：“不用谢，我只是说了心里话。”
　　“好了，队伍也到齐了，该出发了。”最后一个姑娘牵着一匹骆驼走了过来，她的高马尾在背后一甩一甩：“琳达，是个盗贼。”
　　看到她，伊蒂丝一瞬间露出非常意外的表情，好在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面部肌肉，最后只是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