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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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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内,车马穿流,市井熙攘。沿街有人挑着担子叫卖新鲜蔬果、糕点果脯、干粮米饼,客栈酒肆的小二站在铺子门前招徕客人。
“客官,里边请啊!进来歇个脚吧!上好的陈酿,上好的新茶!”一个店小二热情地向过路的人们招呼着。
翡焉居,是京都里最有名的酒肆茶榭之一,也是最著名的消息集散之地。谁都知道它的主人是雁,这儿的人们都称呼他为雁爷。根据坊间流传的说法,约摸十年前,雁爷离开了京都,云游而去了。
而今的当家的是宋一芸。
宋一芸是高官宋氏家族的后人,“天变”之年,司空宋氏突然辞官,举家离开京都。体弱的女儿宋一芸被托付给雁爷,养在府上。还有一个说法是,宋一芸十三岁便被宫先王赐婚给了长公子宫禹夕,宋氏顾及这个婚约,离开京都时就没有带走宋一芸。
宋一芸天资聪颖,读书万卷,二十岁时便掌管了雁爷的翡焉居,逐渐成为有名的‘芸东家’。这些年以来,多亏了雁爷在京都的名声,还有翡焉居的老账房老关的帮衬,宋一芸才能将翡焉居顺利经营下来。
“芸东家,您来啦!”这时候,店小二远远就望见宋一芸走了过来。
“嗯。果子,不用站门口,进去歇着吧。”宋一芸温和地对店小二说到,然后踏入了翡焉居的门槛。
这翡焉居的牌匾阔气,门廊精致,内堂也宽敞明亮,桌椅上都雕饰着精美的花纹,普通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昂贵的地儿。一楼大堂中坐着的人们个个都是衣着考究,玉佩折扇,非富即贵。
宋一芸一进翡焉居的大门儿,满堂的人们都看向了她。只见宋一芸穿着一身素雅的淡青色衣裳,腰间系一条白色刺绣缎带,发髻上点缀墨绿色的珠翠。她皮肤白皙,有一双姣美的眼睛,面容清秀,眉宇间透出一种莫名的高贵。
宋一芸缓缓踱步经过厅堂,有人赶忙站起身子向她行了一个拱手礼。“芸东家,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那人问候到。
宋一芸微微点头,微笑着回答到:“劳烦您挂念,近来一切都好。您请慢用。”宋一芸向厅堂内不少人点头招呼,穿过前堂,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挽起帘子进了后院。厅堂内的人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收不回目光来。
后院里种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花草,很是繁盛。京都里四季都不会太寒冷,花草也好养活。穿过后院,就是包厢。宋一芸进了其中一间,店小二果子跟着她的身后也进去了。
包厢房内,一位佩刀的男子和老账房老关已经等侯在里面了。
“芸东家。”老关向宋一芸打了个招呼。
“芸东家,您来了。”那名男子站起身来。
“都坐下说话吧。”宋一芸说话很温柔,不急不缓。说完,她也坐了下来。
“芸东家,今日收到的消息,狼首雷誉廷派人传书回京。”那男子压低声音说到。
“是么。说了些什么?”宋一芸淡淡地问到,一边问一边开始烹茶。
“雷誉廷狼军遭遇突袭,狼军损失惨重,随行六名尉官里除了灰灵,其余全部被杀害。”男子继续汇报。
听完这些话,宋一芸思忖了片刻,问:“此事与炎沙府宁王可有什么关系?”
“应该不会。”男子说,“根据宁王身边的线人报,宁王也觉得这支突袭的敌军来得太蹊跷,怀疑是雷誉廷在捣什么鬼。”
听到这里,账房老关看了看男子,对宋一芸说到:“难不成是雷誉廷假装杀死自己五名尉官?”
“老关,你为何这么说?”宋一芸问。
“芸东家,老关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男子说到,“毕竟,那五人的尸身已经被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不可辨认。”
“你的意思是,他玩了一出‘替死鬼’的老套把戏?”宋一芸不太确信。
“芸东家,你可记得,早在雷誉廷率领三千狼军南下征兵之前,我们就已经得到消息说,雷誉廷与何氏密交甚是频繁。”老关说到。
“看样子,雷誉廷已经决定要投靠何禛了?”宋一芸问。
老关点了点头。
“倒也不出乎意料。昔日的王家七旗,又还剩几人死心塌地跟着宫家?谁都知道,现在的宫天子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宋一芸低声感慨到,又问:“但这与五个尉官的死有什么关系?”
老关突然想到什么,说:“名义上,狼军是天子亲兵,当权者岂会容许其叛逃?”老关接着解释到,“狼首雷誉廷和他的六个尉官的家眷都在宫王后宫中生活。”
“这个我知道,说是当差或是供养,实际上就是人质。”宋一芸道。
“宫家三代以来,对心腹一直如此。”一旁的男子插话到。
宋一芸微微皱眉。那男子晓得自己出言有失妥帖,低头向宋一芸以示歉意。宋一芸轻轻摇手,温和地说道:“无妨的。”
宋一芸所属的宋氏一直是宫先王的心腹,忠心耿耿。十年前,宫先王的两名幼子悄悄逃离了京都,其中宋氏一家就是护送三公子宫禹云出逃而突然辞官离京的。
“我记得,数年之前,雷誉廷之妻病故了,膝下并无子女,如今仅剩一小妾。”宋一芸收起了脑海中的回忆,继续讨论正事。
“没错,而那位尉官灰灵本来就是个孤儿,也无家眷,剩下的五位尉官的家眷今天已经收到尉官死讯与安家钱财了。”男子说到。
“这么快就已经准备遣散家眷了?”宋一芸语气中似乎有些疑惑。
“对。”男子说。
“尉官战死,家眷便可领金归乡,这是亲兵的规矩。”老关说到,“雷誉廷自己虽没什么家眷,但他对待属下如自家弟兄,他们的家眷雷誉廷不会不顾及。”
“老关的意思,我明白了。”宋一芸缓缓说道,“只是可怜了雷誉廷的那位小妾,算是被放弃了。”
宋一芸又生出疑问:“雷誉廷如何就能确保尉官的家眷会被放走?”
男子压低了声音说:“芸东家,司寇府上的线人来报,北府给杨司寇送去了一箱珠宝和一封密信。”
“何禛收买司寇杨兆帮忙遣散狼军家眷?”
“如此便很合理了。”男子回。
正逢春夏相交的季节,今年的雷雨颇为频繁,今夜京都又下起了雨。宋一芸撑着纸伞徐步走着,果子一手撑把伞,一手拎着一篮子新鲜蔬果,跟在她的身后。
“芸东家,您怎么还朝前走呢?回府上不是该向左走吗?”果子喊住了她。
宋一芸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
“再朝前走就是司空府了……”果子说。
“是我分神了,”宋一芸淡淡一笑,说到,“走吧,我们回去吧。”
宋一芸才意识到自己心中纷乱。她撑着伞走着,想起了十年前的那晚。她如果不是与宫禹夕有婚约在身,大概也不会被独自留在京都,从此与家人分别。她记得父亲临别时告诉她:“无论以后长公子是否迎娶你,你都必须候在京都,以保全长公子颜面。”
谁曾想,十年就过去了,家人杳无音讯。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被放弃了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