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偶》若榆

1、苹果（上）

　　傍晚，北边的窗户斜进一缕阳光，调皮的云彩时而轻轻挡住一些，明明灭灭的。
　　节拍器哒哒地响着，荆瑶刚洗完头发，散在背后，滴答着水，意思意思拿毛巾擦了擦，就坐在琴凳上弹着。
　　一曲终了，节拍器依旧响着，荆瑶拿起一旁的手机，拔通一个号码。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累…”
　　荆瑶的手指跟着节拍器一起敲着手机后壳。
　　“听我说的做，闭上眼睛，你现在十岁，刚刚放学回家，天气很好，太阳非常暖和。
　　你的姐姐在厨房做饭，父亲在沙发上看报纸，评论最近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一边扔下书包，一边脱掉衣服，母亲从果盘里拿了苹果，正蹲在垃圾桶旁边削苹果，大声叫你去洗手吃苹果。你拧开了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流着，你不耐烦地洗完手，接过母亲递来的苹果。”
　　哒。
　　哒。
　　“苹果很甜，很脆，你来不及说一句好吃，意识就越来越模糊，你动弹不得，发不出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被禁锢在卧室的床上，你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垂垂老矣。母亲坐在你的床前，还是在为你削苹果，她一点没老，仿佛正值壮年，她被定格在你十岁那年，只会重复地做一件事——削苹果。苹果皮掉到了地上，你们都没有注意，确切地说，是你母亲不会注意，是你没能力捡起。”
　　哒…
　　哒…
　　“床头柜上的药瓶滚到地上，撒了一地，你现在只觉得喘不上气，而你的母亲离你越来越远。”
　　荆瑶按下了挂断，又弹起刚才的曲子，断断续续地，不停地错音，风顺着窗户吹进来，湿漉漉的头发糊到了脸上，她雪白色的袖口像是在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暗，荆瑶趴在琴键上，又做起那个噩梦。
　　她也就五岁，总之就是看起来很小了，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一个陌生男人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念着她听不懂的话语，她有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里噙着泪水，但却没有一点儿挣扎。
　　突然，一声枪响，黑色的屋子变成一片血红。
　　荆瑶被敲门声惊醒，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像血一样鲜红的晚霞，和梦里差不多。
　　“凌局叫我过来给你搬家，他说你一个人住不安全。”荆启哲没等荆瑶发问就直接说了。
　　“搬哪儿？”荆瑶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横在门上，拦着荆启哲。
　　“局里我的公寓。”
　　“我不去。”
　　“凌局的命令。”
　　“我就是个兼职研究员，大可不必吧。”
　　“有案子。”
　　王寒，男，三十岁，无业，刚才来局里自首，说他杀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一个月前在家中心脏病发死亡，院方判为意外，后事都已经办好了。看他精神状态一般，想让你去做个评估。以及，他自首前接了一个电话，虚拟号码，在国外倒了几个基站，查不出来，你问问。
　　…
　　荆瑶拿着本子从审讯室出来，“我刚联系了附属二院给他留了病床，送去吧，就说是我的病人，啃老族没了靠山，那个电话是网上高利贷催债的，压力太大他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