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不争气的蛋 ...
-
沈慕闭上眼睛,感知身体的内力,发现确实再激不起涟漪,也不知是什么毒,却能使人功力全失。手上的伤口明明无碍,身体却几乎没有力气。
瑾逸来到他的房间时,正看到沈慕手撑住床边,想尝试着坐起来。白色的亵衣衬的他面色格外苍白。
“沈公子不要费力气了,这花青蟒的毒液十分厉害,此刻你不仅武功全失,这两天怕是起身都困难。”瑾逸一屁股坐在精雕细琢的木椅上,没好气的提醒沈慕。
怎么能不气?之前见他能在这药师谷来去自如,以为有通天的本事能救自己出去,结果竟真只是偏僻之地的小户公子,或许在武学上有一些天资,又多了几分运气进了这药师谷,但如今被花青蛇一咬,便是什么资本都没了。
哦听红音姑娘说,看这人伤口的位置这人是自己把手递上去给蛇咬的。
他大概还是个连跑都不敢跑就举起双手放弃抵抗的怂蛋。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瞎了眼觉得这颗蛋身上的气场令人心惊胆颤。
还白搭了挽清一条人命。虽说他没有龙阳之好,但挽清毕竟受他设计而死,他多少还是觉得愧疚。
“逸公子。”见是瑾逸来,沈慕倒是坦然,干脆也不起身了,又躺下身去,“逸公子来的正好,能否帮我倒杯水?”
瑾逸看着这颗不争气的蛋,不愿理他。
沈慕看着他这气愤填膺的模样,也不强迫他,只说,“你可知为何挽清愿舍命保你?”
“自然是他……倾心于我。”听他提到挽清,瑾逸心里更为歉疚了。为了能逃出药师谷,在母亲身边尽孝晚年,害挽清白白丢了性命,可他偏又贪生怕死。
“是也不是,你与他交好不过月余,他为何这么快对你倾心至此?”
瑾逸不禁心绪由他牵动起来,“为何?”
“挽清虽只是乐人,年幼时却也出身书香门第,怎奈家道中落,父母早亡,“沈慕稍作停顿,看着瑾逸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这与你极像,他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
“可却也不完全一致,他幼时便被卖入勾栏,不如你腹有诗书,也不如你一般仍有血亲尚在人世,他心思单纯,心疼你的遭遇,却也羡慕你,在他的心里,你更像一个他想象中的,幸福长大的他自己。”
身体尚未恢复,沈慕说至此微微咳了一声,瑾逸叹了口气,为他倒了杯水,将他扶起,半倚在床头,把茶杯递给他。
“你与他在一起时,想必也多次提起你放心不下的老母亲,在他心里便更觉得你可怜,于是你的希望,慢慢也变成了他的希望。并且,你直至最后也没有放弃他。”
“所以你让我向谷主承认,是为了让挽清觉得,我愿与他一同赴死?”瑾逸惊道。
沈慕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但不能应的太具体,否则无人可以保你。在他看来,这世上只唯你一人真心待他,你既是他休戚与共的爱人,也是他理想中的自己,只如此,我才能确信他会想方设法保全你。”
瑾逸惭愧应道,“可我却自始至终都在骗他,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那把陈衍的折扇,是你送到他手上?”
沈慕点头。
“所以你才会选择挽清……你对挽清,竟算计至此,”瑾逸长叹了一口气,“我们为满私欲,如此对待无辜之人,也活该难遂心意。”
沈慕仿若未闻,他本就不是善人,也难以理解瑾逸此时廉价的同情心从何而来,若这世界非黑即白,他早已在浑浊的泥淖之中万劫不复。
今日恰逢春雨,房中朱窗为关,风吹进来有一丝冷意。沈慕倚在床边,光线微暗,他看起来冷漠又疏离。瑾逸未曾想过,面前这人哪怕换了一副毫无攻击性的容颜,收起周身如寒霜般的气场,甚至明明是一颗怕蛇的怂蛋,此刻他却依然因他惊慌不已。
“若不是此刻你真的中了这蛇毒,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设计来做这男宠。”瑾逸失笑,心里觉得更为疑惑,“你既然有能力可以查清如此多人的身份,为何还会落到此种地步?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慕答的干脆,“救人。消息可以用钱买,可我总不能强迫谷主去救浅浅。至于成为面首……我的确也未料到。”
瑾逸心里嗤笑一声,“你倒是痴情,那你之前答应我要救我出去,此刻看来也已是痴人说梦。”
沈慕思索片刻,才说,“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瑾逸觉得自己错怪他了,他除了手之外一定还受了更重的伤,比如被蛇咬到了脑子,“你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模样。瑾逸没得到回答,也觉得无趣,人也看完了,路也堵死了,便想着离开。
却不料沈慕又问他,“你在谷里时间不短,可有发现什么关于谷主不同寻常的事吗?”
提及花暖,瑾逸便觉得烦躁了,没好气道,“她能有什么事不同寻常,就如外面传言一般作恶多端,为非作歹,上月初宫里来了人,跟她见完面后便又发了疯,那晚被她叫去的男宠也未能归来,据说是被压在水里活活淹死,尸体都是浮肿着的。”
“又?”
“是啊,就是又啊,每月初一宫里都派人来,每次她都变得格外暴躁。过几日又是初一了,”瑾逸觉得甚是担忧,“也不知道这次会是谁倒霉。”
沈慕稍作沉思,问他,“我若想做这个人,你能否帮我。”
瑾逸惊讶的看他,沈慕此时正看向自己,眸色幽深,明明眸中带笑,却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陷入了万丈深渊,“你是认真的?”
沈慕自然没有在开玩笑。
走之前瑾逸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此刻除眼睛之外平平无奇的沈慕问道,“对了沈公子,你这易容术哪里学的,倒是十分逼真。”
“你现在所见方为实,见你那几次是易容术。”
……
门外杏花微雨,来时瑾逸撑着油纸伞,离开时却将伞收了起来。他迎面走进雨里,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衣襟,他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可却觉得自己尽是兔死狐悲虚伪的味道。他愧疚万分,却只得安慰自己,自己到底也不过只是凡人。
可他饱读圣贤书,于是便连自己都骗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