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依旧》三月下扬州

2、琴瑟和鸣

　　茶会在药师谷主殿前玉台石阶外的园子里举办，春日阳光正暖，争奇斗艳的除了似锦繁花，还有药师谷的三十名面首，分两列落座，等待药师谷谷主花暖归来。

　　瑾逸因相貌英俊格外受宠，坐在右列第一位，坐在他身侧的少年陈衍入谷前便家境贫寒，后更逢战乱，颠沛流离，相较于其他不得已被花暖留下的人，陈衍却是为数不多自愿留在谷里之人。

　　陈衍非常不喜欢瑾逸。他自认貌美，在瑾逸到来之前也曾专宠过一段时日，这份专宠却在瑾逸到来之后消失殆尽。

　　“逸公子，许久未见，今日本公子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就是不知逸公子敢不敢接？”陈衍凑近瑾逸，低笑着看他。

　　瑾逸倒也习惯了他这般挑衅，并未理他，看向缩在左侧末尾的挽清，他紧张的低着头，手里紧攥着茶杯。

　　瑾逸不搭理陈衍他却也不恼，打开折扇，笑的得意。

　　“衍公子今日所用折扇，似乎不是之前常用的谷主赏赐的那把？莫不是丢了？”陈衍另一侧的少年最是看不惯他得意的样子，不禁讽刺道。

　　“这怎么可能！谷主赏赐之物，自然应该好生收藏。”陈衍气道。

　　“谷主到——”随着女子清脆的声音，在座的男子纷纷站起，向款款走来的落座中间美人榻的女子俯首，花暖换了件衣裳，衣衫繁复，她斜倚在榻上，白色的衣裙散开，衬的她格外明艳。

　　“都坐吧。”她笑道，眼睛里依然是抹不开的笑意，“我这些日子出谷，给各位带了些春茶，正好今日邀各位一品。”
　　说罢，便叫红音沏茶去了。

　　“我不在谷里的这些日子，可有发生什么事吗？”花暖转头看向瑾逸，通常是瑾逸帮忙处理谷中琐事。

　　却不料此次瑾逸还未说话，陈衍按耐不住先站了起来。

　　“衍公子有什么事吗？”花暖便向他看去。

　　陈衍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谷主，我有一事，是关于……”

　　话未说完，红袖步履急切的赶至花暖面前，“秉谷主，门外有人来求医。”

　　花暖皱眉，似有些不悦，“我之前跟你说过，谷内已满三十人，不再医治旁人。”

　　“可是……，”红袖有些犹豫，思索片刻说，“可那人说，他是沅州沈家的公子，有花令。”

　　“花令？”花暖思索了一会，“前一任谷主花卿云游时交予所谓有缘之人日后作为求医信物的花令？与我有什么干系。赶走……罢了，我便给花卿一个面子，长相如何？”

　　红袖如实禀告，“沈家公子长相在谷中只算平庸，不过他还带了一名少年，倒是长相极好。”

　　“那就叫进来吧。”花暖这次毫不犹豫。

　　瑾逸却有些诧异，沈家公子，若是沈慕，该如何都不能算作是平庸。直到那人抱着一名女子走进来，他才恍然大悟。

　　那人像沈慕却也不像沈慕，还是一身墨色长衫，眼眸也是墨色，眸色幽深，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但除此之外的五官却平庸了许多。

　　瑾逸内心发笑，想这沈少爷，为了不被花暖谷主瞧上，怕也费了一番心思。

　　“在下沅州沈慕，见过花暖谷主。”他怀里抱着夏浅浅，也不便行礼，只微微俯身，“还望谷主能费心救治在下心爱之人。”

　　花暖瞧了沈慕一眼，气质倒是不错，眼睛也生的十分好看，但这其他的……虽也尚可，但在这谷里确实只能算平庸。

　　于是便看向他身边带来的少年，眉目如画，也正应了红袖对此人的评价。

　　花暖感觉甚是满意。

　　“你手持花令，我承前任谷主遗志本应尽心医治，只是你也知道我这药师谷的规矩，救一个人换一名面首，不过……不能超过三十人。”

　　“在下自是知晓，不过花暖谷主不妨多了解一下我身边这位公子，极擅琴艺，您或是愿为他破例也未可知。”沈慕听罢倒也不急，抬眼向花暖望去，他眸色很深，凝望他人时常显深情。

　　于是花暖被这个姿色平平男子看怔了。

　　“见过谷主，在下郑知远，久闻谷主盛名，国医圣手，甚向往之。在下虽说不上极擅琴艺，但在沅州也算尚可，愿为谷主献上一曲。”少年紧随沈慕，向花暖行了一礼，倒真是一幅欣赏花暖的模样。

　　“允了，”花暖吩咐红音，“去殿内把皇上前些日子赐予的琴搬来让远公子尽兴。”

　　花暖又说，“古有琴瑟和鸣意为夫妻恩爱，这仅有琴音倒也有些许无趣，不知沈慕公子瑟弹的如何，不如一齐合奏？”

　　她明知郑知远或是沈慕买来送与自己的乐人，却偏偏想让他一起合奏。是给他难堪。

　　“虽远不及郑公子，但谷主若是喜欢，在下也可以为郑公子衬托一曲。”

　　沈慕却坦然应下，寻了一张塌子小心翼翼将怀里昏睡的人放下，便与郑知远一齐坐在了琴瑟之前。
　　顶好的沉香木，御赐之物，确是极好。

　　郑知远微微垂首，随纤长的手指弹奏，悠扬的琴音便娓娓传来，似山间清泉，如同来自深谷幽兰。直至沈慕的伴奏响起，琴声也渐由欢快转向激昂。

　　仿若山间溪流汇入江海，仿若阵阵涟漪涌为潮水，仿若立于巍峨高山，仿若策马奔腾万里。

　　仿若君临天下。

　　分不清是瑟衬托了琴，还是琴成就了瑟。

　　一曲终了，花暖笑的开怀，“好，极好，”又说，“谷里琴艺以清公子为首，挽清，你不如也来弹奏一曲，切磋助兴？”花暖望向座位末的挽清。

　　挽清的心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