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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窗檐的融冰一滴滴融作水,碎裂在窗角雕花木上。
      榻角颤动了一下,孟辞君猛地睁眼,全身像是被拆散了般疼痛入骨。
      孟辞君原本昏昏欲睡的感觉瞬间被疼痛打醒七分,他挣扎着靠上床头坐起,看到视野慢慢由黑变白。
      是自己身上一圈圈缠绕的白纱,刚刚的挣扎害得伤口再次绷裂,血色斑斑点点浮上纱布表层。他完全蒙了,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孟辞君抬头,就看见头顶一串金灿灿的流苏,被翡翠琉璃珠串起,随着罗帐的抖动慢慢摇曳。
      这......貌似是清云殿?孟辞君眸子紧缩,不可能,清云殿早被一把火烧了,自己也早就......该死了。
      谁,是谁将自己救出来的?这帐子里面的摆设还跟自己睡的地方一模一样!
      孟辞君撩起帘布,瞬间呆住。
      不,不光是床榻,连屋里的摆设都和自己寝殿一模一样。
      孟辞君嘴角抽了几抽,此情此景,他只想说......
      完了完了,这个人怎么这么了解自己啊!这不就是仍人宰割一点法抗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孟辞君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他最厌恶的清云殿,最恨之入骨的世间,他竟然还没能逃脱这些东西的掌控。
      “君上!”门被“啪”地一声打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冲过来,木盆被摔到一边,里面的水哗啦啦淌了一地,活像是木盆可怜巴巴地伏在地上流眼泪。
      孟辞君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随,随月?!
      自己的贴身婢女?她不是一直想杀了自己的吗?怎么把他救了?还是觉得别人杀自己不够爽,要她来亲手杀了自己才有意思?
      未待随月再次出声,孟辞君就迅速止住了她的话:“要命一条,早死早解脱,你还不如早点杀了我让我早点解脱!”
      说完孟辞君大义凛然地闭眸,等着被抹脖子。
      结果迟迟都没感觉到自己脖子喷血的凉意,孟辞君反倒觉得惊悚了,睁开眼就看随月担忧地看着自己:“君上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
      孟辞君一时语塞:“你,你怎么不杀我了?”
      随月疑惑地抬头扫他一眼:“杀谁?”
      孟辞君:“随月,你脑子没坏吗?”
      随月:“......如果君上是指刚刚奴婢将水打翻这件事,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君上责罚。”
      孟辞君:“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月拢了眉严肃道:“君上,注意礼仪。”孟辞君实在摸不着头脑,前世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修士现在不为世间除恶,反倒一口一个奴婢,态度恭恭敬敬,完全找不到半分破绽。
      又要把他怎样?千刀万剐吗?
      “本尊,咳。”孟辞君极不习惯地开口。
      自他被迫退位囚禁天牢,他再没说过本尊二字,如今要听从随月所谓的“礼仪”,真是不适应得很。
      “君上好好歇息,奴婢再给君上打盆水来。”随月点点头就退下了。
      孟辞君的眉毛简直拧成了疙瘩,这又是闹哪出?这谦卑的样子,自己都不知多少年没从随月脸上找出来半分了。
      孟辞君下床,脚软得像泥巴一样,硬是挣扎着到桌前,已经丢了大半气力。
      桌上摊着各种谏言,上面的字竟同自己有七分相似,写得干净整洁,判断利落果断,看起来也是个性格和自己相仿的人,时间应该是清云三年......
      等等,清云三年?孟辞君愣愣地抚着纸上的墨迹。
      清云三年,不是十六年前吗!
      怎么回事!孟辞君慌乱地将其余书籍全部翻了个遍,上面都清清楚楚写着清云三年。
      时光倒流?孟辞君惊异地往向桌面的手帕,上面角落细绣着两个字:归尘。
      是他的字。孟辞君抿唇,是了,这帕子他早一把火烧了,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出现在面前。
      先前谏言上写清除魔患,应该是自己向魔族进军妄想一统天下,五门派剑宗应该还在,目前自己才登基三年,不得民心,加上对付魔族的手段狠戾,天下也是靠严法维持,民怨沸腾,纵使后自己改了治理天下的法子,也无法挽回。
      孟辞君指尖收紧。
      他实在算不得什么明君,进军魔族已经是极限,前世他身负重伤落荒而逃至清云宫,害怕世间会因自己重伤而乱,只好加严了律法。
      怎么管这硕大的天下,他已经不想再言。他可能天生就不是做明君的料。
      “天下摊上我,真是场劫难。”孟辞君缓缓闭眼,轻笑了几声,终敛了嘴角,悲叹两字:“要命。”
      浓墨般漆黑的洞内,似有什么一闪一闪地散着光。
      “清云十九年,罪人孟归尘猝,天下皆欢喜。然魔族动乱,将天下搅得腥风血雨,自此,天下再无一明君。
      世人方才醍醐灌顶,却再无办法复活这位仙人。乱世中,温仙人耗尽修为只保全剑宗九万弟子性命,天下缟素,悔不当初。事后,温仙人归去,独守清云帝君陵墓。”
      老者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顿都发自丹田,却饱含无尽痛苦。
      “这究竟算的什么天机啊。”老者颤巍巍捡起碎裂的龟壳,“真是......孽缘矣。”
      “咦?等等,天机有变?”龟壳裂纹处猛的射出数道金光,老者刚瞪大眼想看清楚,那光却又猛然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这些异象。
      “是了,是了,天机有变!”老者惊得连声调都拔高几分,“天无天象,这真是千年难遇啊!老夫何等运气,竟然碰上了天命的变动之时!这位清云帝君,当真不简单啊......”
      老者口中一面喃喃,一面往洞外走:“都九千年没出洞府了,是时候该辅佐圣明了。”
      另一边随月端着盆热气腾腾的水开门,就看见孟辞君翘着二郎腿,鼻下夹着支毛笔,活脱脱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君上,怎么没休息?”随月将木盆搁在门边,上前将椅子上的狐裘披于孟辞君肩头。
      “随月,你说温寻音有没有后悔杀了我啊?”孟辞君批阅着奏折,随口道,“我师尊可真狠啊,我当初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愣是一剑扎穿了我心口。”
      孟辞君神色飘忽不定,又回忆起当初心中愤恨,如今全化作了潭死水。
      “温仙人心怀大义,不会随意伤人。”随月没有直接回答,不过从字里行间都透着三个字:你活该。
      “他可从来没在乎过我啊。”孟辞君笑道,“可惜我心已死,他一剑穿心也没用了。”
      随月被他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只当这位暴君又在说胡话。
      “随月,你拿两坛酒来,要夜潭香。”
      “啊?”随月一愣,“君上不是不喝酒的吗?”
      “随月,你的话太多了。”孟辞君皱眉呵斥,“还不快去!”随月低头,眼帘盖住眸色:“是。”
      待她身影不在后,孟辞君长舒口气,额角冷汗俱下。
      天知道他在这位前世害他不浅的人面前保持镇静花了多大力气,不过这也让他更加明白,的确是时光倒流了。
      而且貌似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前世的事情,自己在说被温寻音刺伤的时候随月明显是不知。
      真是......孟辞君用袖子掩盖住面色。
      什么跟什么啊。
      脑子里一团乱麻,梳理不清。
      随月没出去多久就回来了,上好的酒香飘遍满屋,孟辞君不是很敢喝这位女修士带来的东西,转念一想前世这个时候随月修为不高,应该不敢伤他,所以放心地拍拍衣衫,捧着酒坛拔出酒塞。
      随月把酒被放在他面前,清脆的一声。
      “一起喝?”孟辞君眯眼看她。还是不敢一个人喝,怕她下毒。
      毕竟生命短暂,且活且珍惜嘛。
      “奴婢不敢。”随月低头道。
      孟辞君冷哼一声,这都不敢?前世你把我打得这么惨怎么就敢了。“坐下。”孟辞君指着面前的椅子,“这是命令。”
      随月一抿唇,照做着坐下了。
      “拿着,命令。”孟辞君又指酒杯。随月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将酒杯中规中矩地攥在手里。
      孟辞君就抱起酒坛,将酒哗啦啦倒了满满一杯在酒杯里。
      然后一碰杯:“喝吧!”
      他自己抱着酒坛咕咚咕咚像喝水一样把里面的夜潭香喝得一丝不留。
      随月说得不错,他前世的确不喜酒,但是在牢狱中闲来无事总问那些小卒讨些酒喝,那小卒不过一孩童,哪里认识他罪人的身份,酒老老实实将酒给他,一来二去,就养成了喝酒的习惯。
      不是喜欢,而是习惯,瞧瞧,多讽刺。
      孟辞君喝不了多少,一坛没数地浇灌下去,面色顿时变作通红,意识却是没来由得清晰。
      “温寻音,总有一日是要被挫骨扬灰的。”他眼神阴晴不定,总是透着股狠戾。
      “你说什么?”门口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分不清里面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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