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辰惜》L凌忆

31、第三十一章

　　曾经奶奶给晓惜讲过一个老鹊借粮的故事：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一只老喜鹊站在白杨树墩前，用尖嘴巴敲树墩，一只田鼠从树墩洞里探出头来，老鹊说：“老毛天，老毛天，下了大雪封了山，麦糠没有，虫儿地里钻，俺实在是没地方去打食，求俺鼠大哥行行好借给俺点粮食吧。今冬借你一口粮，来春还你十口米。”

　　躲在洞里的田鼠听到老喜鹊的话不禁叹了口气，它钻出洞叼了两口秋天藏的秫秫米（高粱米），田鼠先让快饿晕的老喜鹊吃上一口粮食，然后才让它衔着粮食回家喂小喜鹊。老喜鹊千恩万谢。

　　冬去春来，熬过寒冬腊月的老喜鹊在春天带着小鹊们寻找食物，一起去答谢田鼠的恩情。

　　奶奶说“人要行善积德，也要结草衔环。吃一粒米能撑着活三天，小孩子不要浪费粮食。”

　　听奶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晓惜才五岁，她只知道不要浪费一粒米，吃饭的时候碗里非常干净，绝对不会浪费一粒大米，年龄小所以她并没有完全理解故事的真正意义。等到她真正领悟到要做像田鼠一样善良的人，像老喜鹊一样信守承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感恩者，那时故事仍然记忆犹新，而奶奶却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熬过严寒冬季的人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会饿死，冬去春来万物生长，当大地上最后一片雪迹在暖阳的怀抱中慢慢消退融化成水滋养了土地，销声匿迹一整个冬季的动物们终于不再藏匿，绿油油的麦苗迎风悄然长高了许多，小北河边的柳树吐露嫩芽，野兔子跑出来四处寻找食物，喜鹊们、麻雀们飞来飞去忙着觅食。老东沟两侧的斜坡上向阳的位置，已经有苦菜长出嫩叶，东坡桃林园的桃树下也有很多苦菜和荠菜。浑身是宝的老钱榆树开始吐露新芽，榆钱花清鲜滑润美味无穷，榆钱树枝的皮也可以啃嚼，滑滑的很粘稠味道非常鲜美。

　　调皮捣蛋的孩子们等不及榆钱树开花，三五个一群围着老榆钱树下手了。

　　胖乎乎的小胖子垫底，瘦瘦的高个子踩在小胖子肩膀上，旁边两个脏兮兮的小伙伴负责架稳摇摇晃晃的小胖子，高个子男孩爬上树，折几根榆钱树枝随手往下扔，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小丫头快速跑到老榆树下捡起榆树枝，小丫头一边啃嚼滑嫩嫩的榆树枝皮一边口齿含糊的冲树上的男孩喊：“哥哥，你快下来吧，要是被三奶奶知道了，又要到咱们家告你状了，爸爸会用小柳条枝抽你屁股的。”

　　话音刚落，那位头发灰白整齐的梳在脑后挽成小攥的七十多岁裹脚老奶奶倒背着手，驾着小碎步飞快走来。

　　不知是谁悲嚎“俺滴个亲娘来，三麻麻（奶奶）怎么又来了，同志们有敌情，赶紧撤离到安全地带。”

　　其他三个小伙伴相当仗义的撒丫子跑路，只有那个小丫头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等着她还在树上的哥哥。

　　三奶奶挪着小碎步气喘吁吁地追到老榆树下冲树上的小男孩喊话：“这都还没有长出榆钱呢，恁这熊玩意爬树上去祸祸什么。慢点下来，别摔着了。”

　　伴随着三奶奶的责备声，农村小伙伴们脏兮兮的小脸蛋上架着一副高粱秸秆做成的眼镜框，手持枝条棍棒热热闹闹的春季大扫荡开始了：老东沟里挖茅根，三奶奶家的场院里採榆钱，小北河里捞鱼虾，桃梨园里抓刺猬，老树林里点野火，屋檐底下掏鸟窝，白天鸡飞狗跳，傍晚扎堆捉胖枣（金龟子）。别说是老鼠洞，就连屎壳郎的粪窝都惨遭黑手被连窝端。

　　在这个左手酱油右手醋到了小卖部犯迷糊的时代，小卖部的白头老爷爷每天要帮无数个左手酱油右手醋的熊孩子鉴别酱油醋瓶子，还会悄悄给黄鼻涕抹到脸颊上眉毛被火燎了的小孩一块菠萝糖。一毛钱两块的菠萝糖，菠萝图案的糖纸打开里面是一小块正方形的黄色糖块，放进嘴里一嚼，满嘴的菠萝香味，又香又甜好吃极了。

　　开小卖部的白头发老爷爷是心疼小孩子自己做饭辛苦，老人家心疼孩子又怕被自己家老太婆瞧见没完没了的唠叨，所以才偷偷塞给小孩子糖吃。

　　俗话说得好，活人都会犯错，错误成就完美，人就是在一个个错误中不断地自我纠正找寻正确的道路。在买不起糖块扛起麻袋捡酒瓶子、碎玻璃换零花钱，茅根、榆钱当零食的环境中长大的小伙伴们，谁能不犯点小错误有点小成就呢。

　　艳阳高照的中午，桃林园花椒树围起的大院里，晓惜正站在大院梨树下罚站。

　　对于面树思过晓惜是相当不服气，不就是一个鸡蛋的事，至于让她站在这里跟棵树作伴吗。再说了，草垛是她们几个小伙伴捉迷藏用的，是她和陈秀先钻进草垛里，那只老母鸡是后来者，就是鸡飞蛋打的小事，陆辰哥哥至于生那么大气让她罚站吗？罚站就罚站呗，凭什么不许她下午出去找陈秀一起去採槐花。

　　越想越来气，晓惜对着面前的梨树愤愤然：“明明是老母鸡自己钻进草垛里强占我们的地盘，我和秀秀运气好碰巧遇到母鸡下蛋，丽丽她娘非要耍赖说我俩偷鸡蛋还吓到她家的老母鸡，嚷嚷着万一她家老母鸡不下蛋了，那就是被我俩吓出来的毛病。哎，你给评评理，她家老母鸡不下蛋关我俩啥事？再说了，我和秀秀好好的躲在草垛里看那只老母鸡下蛋，秀秀只是不小心打个喷嚏而已，那只老母鸡立马诈尸一样跟个无头苍蝇似得扑棱着翅子四处乱撞，鸡飞蛋打也不能怪我们吧，最多就是秀秀喷嚏声音大了点。你倒是说说，是我们的错吗？你要是一直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认为我没错。我也觉得我没错。”

　　陆辰悄悄站在晓惜身后多时，听清楚小不点跟梨树喋喋不休的内容，他被气乐了，梨树要真能说话那不成精了。他强忍笑意清清嗓子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晓惜，有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罚你？”

　　她犯错惹他生气的时候，他就会喊她的名字‘晓惜’。

　　晓惜立刻站直身子，嘟嘴回话：“没想明白，我觉得自己没有错，鸡飞蛋打又不是我们搞的，她家老母鸡不下蛋就要赖我俩，凭什么？”

　　她不服气振振有词，噘嘴抗议。

　　陆辰略施惩罚捏了捏她的鼻尖：“昨天我为什么罚你？”

　　晓惜揉揉被捏痒的鼻尖说：“昨天傍晚摸胖枣，手电筒没电了，我不应该摸黑找胖枣，万一摸到危险的东西会受伤。”

　　（胖枣：也叫瞎闯子。是金龟子类的，金龟子是这类虫子的总称。）

　　昨晚陆辰到村里小卖部买盐，晓惜趁机跟陈秀一起在村胡同里摸胖枣，手电筒突然没电了，两人兴致正浓脑袋一热，她和陈秀索性直接半蹲贴着沙土找胖枣，俩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十次有九次摸到的是小石子，最后一次两人同时摸到一把鸡粑粑，陈秀抻直了胳膊伸出右手要回家去洗手，晓惜正嫌弃右手上粘的鸡粑粑味道太无敌，肩膀一沉，她被陆辰拎回桃林园。

　　本以为小事一桩，没想到当晚被罚站，陆辰说：“有些事情存在危险，即使再心痒难耐也要适可而止。如果你今晚摸到的是一条蛇或者是毒虫子该多危险？”

　　仔细想想确实有道理，晓惜点头乖乖承认错误。

　　今天的事情纯属巧合，上午她们几个女孩子在村子里玩捉迷藏，她和陈秀一组，两人钻进有大窟窿的麦秸垛里，刚深呼吸做好静气凝神的准备，一只老母鸡突然闯进大窟窿里来，还无比淡定的趴在草堆里闭上眼睛准备下蛋。她俩一时好奇静静观察起老母鸡下蛋，谁知陈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鸡蛋刚从鸡屁股里露出头来，正在下蛋的老母鸡被喷嚏声惊吓到后，扑棱着翅膀乱窜，最后是鸡飞蛋打她俩被丽丽她娘当场逮住。

　　晓惜委屈伸手拉住陆辰的胳膊：“陆辰哥哥，这次真不是我俩的错。”

　　陆辰倍感无奈：“你知不知道不管在任何时候生命永远放在第一位。我罚你，是希望你能记住，任何情况下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钻草垛是不是很危险？你有没有考虑到万一被埋在草堆里怎么办？要是里面有其他东西，是不是会受伤？每个人都会有好奇心，但是必须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好奇心会让人付出代价。”

　　“我知道自己错了。”晓惜低头承认错误，是真心认错。

　　在大人们对孩子口说‘注意安全’时，陆辰告诉晓惜无论任何时候自己的生命永远放在第一位，他细心、耐心的跟她解释‘危险’。在其他小朋友纠结左手酱油右手醋的时候，陆辰告诉晓惜酱油是咸的，醋是酸的，如果不确定可以自己闻一下瓶子的味道。

　　同龄的孩子们在家长的庇护下一天天长大，他们无需忧心温饱，不必操劳钱多钱少，不曾过早的去体会成年人持家的辛苦。

　　别人家的孩子正在上学读书，陆辰早早担起生活的重担，小大人的他学会洗衣做饭，春天他在桃林里翻耕一片小菜园里面种上各种蔬菜。平日里他要下河摸鱼捉虾，晚上下套抓野兔子，再把鱼虾和野兔子拿到集市上卖钱。不管日子有多苦多累，他带着晓惜一直微笑面对生活。靠打野味卖钱，他们的日常生活虽不富裕却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困境。晓惜爸爸忙着干活挣钱，虽然不常来，但只要每次来就会给晓惜带一些面粉和旧衣服鞋子，陆辰一年到头都是那两件的确良裤子，衣服虽然旧却非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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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峡山了。熟悉的环境，遇到了两位初中同学，无限感慨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多更新了几章。原来，我们真的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