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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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段什么都是齐备的，顾乾领着小黄毛出门，步行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刚才那个哥哥也在，还记得吗？在家门口见过的。”
“记得。”小黄毛说，“家门口”几个字，让他心头一热。
“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怕也不要躲，记住了吗？”
小黄毛点点头：“记住了。”
提前叮嘱完，才推门进去，赶上晚饭的点，人不少，幸亏章芾提前占了位置。
“小朋友，又见面了。”章芾无视顾乾跟小黄毛打招呼。
但是小家伙纵然没躲，看见陌生人也还是不自在，勉强笑了一下，就低下头咬着嘴唇不做声。
“乖乖在这等我们，我们去点餐，一会就来。”顾乾指了指前台，好让小黄毛确切地知道他去的地方是哪里。
“你自己去不行了，拉我干嘛？我也乖乖在这等你。”
“我们家小朋友不喜欢跟陌生人在一起，你会吓着他。”顾乾一把拽起章芾的领子，拎到前台去了。
“一份全家桶，谢谢。”说好的全家桶就是全家桶。
“好的，一共七十六元。”
顾乾手伸进口袋掏了两掏：“完了，完了完了，钱包忘带了。”
“不是吧？你个坑货。”
“真忘了，钱包在书包里，书包扔家里了。这样，你先垫着，明天回学校还你钱。”
“顾乾你丫的混蛋，我信你才怪。”
“麻烦快一点好吗？后面有顾客在等。”收银的姑娘面带微笑地催促。
“我是真忘带钱包，你快点付，这后面好多人排着呢，说了明天还你，我顾乾还能欠你钱不成？”
章芾回头看了一眼，再耽误下去要被后边人翻白眼了，于是掏出口袋里的钱付了。
“我怎么老觉得你坑我？”章芾端着全家桶边走边琢磨，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又不是故意不带钱的。”
“真的？”章芾立住不动，怀疑地看着顾乾。
“当然，快走，我家小朋友等急了，饿着呢。”
小黄毛当然是第一次吃肯德基，顾乾给他拿了个鸡腿，烤过的鸡腿喷香无比，外焦里嫩，皮薄肉多，表皮被烤得油亮亮金灿灿的，光看看就能想象出美味。
小家伙咬了一口，嚼两下，抿唇停住了，眼珠子都忍不住转了转。
顾乾看他一脸惊喜和满足的样子，得意地问：“好吃吗？”
小黄毛猛点头，眼睛笑成两条缝。
顾乾塞一块鸡块进嘴：“这位哥哥请你吃的，快谢谢他。”
“谢谢哥哥。”小黄毛对顾乾说的话，是指东不往西。
“但是不能多吃，”他接着说，“对身体不好，而且也没营养，你要多吃饭，多吃菜，知道吗？”
“我记住了顾乾哥哥。”
……
“等等……”章芾警惕地截住顾乾的话头，“什么我请的？这不你请我的吗？”
“章芾你这就不对了，头一回见我家小朋友，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就当见面礼了，况且我中午就告诉你了，我这个月一分钱都没了。”
“顾乾你丫的混蛋！我就说哪不对劲，原来坑在这。”他一时完全把顾乾没钱这事儿给忘了。
“哎，在我家小朋友面前注意点形象行不行，大哥哥要有大哥哥的样子，再说了，我又不亏你的，早晚会请回来的嘛，下回我多请你一次不就行了，知道我这个月手头紧，你作为兄弟，当然要担待点。”
“混蛋！渣男！”章芾愤怒地咬下一块鸡翅，“诅咒你以后找不着女朋友！”
“来，抬头，看清楚了，就这张帅脸，你觉得我找不找得着？”
“帅是没错，但缺根筋知道吗？”章芾忽然转向小黄毛，“小朋友我跟你说，你顾乾哥哥，每次收到女生情书，看都不看，直接还给人家，你说他是不是缺根筋？钢铁直男？”
小黄毛正吃得投入，忽然被章芾点名，他抬起头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既不明白什么叫钢铁直男，也不知道说什么。
“别耽误我们家小朋友吃东西，小黄毛你别理他。”顾乾抢过话来，又将桶往他面前推了推，“想吃什么自己拿。”
“叫啥？小黄毛？这小名吧？大名叫什么？”
一句话问倒顾乾，他也还不知道小黄毛大名叫什么。
“嘶，对啊，你大名叫什么？”
是的，这世上，无论谁，就算不好听，哪怕是随口叫的，都会有个大名，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从来都用不到，甚至他的小名，也只是人家为了称呼随口叫的，因为他从小营养不良，一头黄毛，就被叫成小黄毛。
小家伙抿了抿唇，摇头说：“没有大名。”
他其实连名字也不算有，“小黄毛”只是别人对他的称呼，不是他的名字。
顾乾已经不再惊讶了，对于眼前这个小孩儿，他觉得再怎样难以想象都是正常的，他就是这样不幸，经历了那样一个人生。
“多吃点。”顾乾说，就此截断了话题。
一堂舞蹈课下来，顾青梨觉得浑身都松快，成人舞蹈课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上完已经八点过，她还要录一个分解动作的视频发到群里，好让学员回家也能够练习。
拿起手机，有一个未接，江先的。
她忽然想起来，昨晚挂了江先电话，他说今晚给她打来着。
上课时间她手机一般都静音，她点开未接看了看，一个小时以前打来的。
顾青梨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回了条信息。
然后叫来自己的助教，准备录视频。
这份方案写了两个小时了，江先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一直在神游，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手机里的那条短信，深深叹了口气，那种落寞，像整个腹腔被掏空，找不到心脏在哪里。
“不好意思，在上课。”
多么冷淡的语气，他只有在没办法接客户电话的时候才会回这样的短信：不好意思，在开会。但至少，他还会加一句：晚点联系你。顾青梨连这句都没有他对她来说，已经完全和陌生人无异了吧？
江先将电脑关了，虽然方案是明天开会要用的，但他心里乱。
顾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电脑，找到章芾说的那个网站，果然有。
他填信息的时候才发现为难，他对小黄毛一无所知。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我说的是，去盘龙村之前的事。”
小黄毛摇摇头。
他两三岁就被卖到那里，怎么可能会记得。
“那这行不通啊……”顾乾嘀咕道。
“顾乾哥哥，为什么问这个？”
“这里呢有个网站，很多走丢的小孩，警察或者捡到的人都把他们的信息写在上面，父母也会在上面登记寻人启事，然后就有可能找回来，我本来想，把你的信息登记在这个网站上，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你的爸爸妈妈，我说的是，生你的爸爸妈妈，但是我们不知道你的任何信息……”
话还没睡说完，顾乾便看见小家伙忽然低下头不做声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行为像是在赶他走。
“哎，别哭，是我不对，我不是要赶你走……”他不是要赶他走，但他也没有能力留下他。
小黄毛知道顾乾不喜欢他哭，但他忍不住。
顾乾手忙脚乱地抽了张纸巾给他乱抹一通：“不弄了不弄了，你别哭了，我真的不是要赶你走。”
他其实也不是因为要离开这里而哭，更不是因为害怕再次一个人流浪，他只是觉得舍不得，舍不得这么短的时间这么短的照顾和关怀。
关了电脑，确定小家伙情绪已经平静了，才放心去洗澡，冲完出来，换了小黄毛进去。
明天考试，今天倒是没上新课，也没留作业，摸底考分两天，第一天语文和数学，第二天英语和理综。
顾乾抽出早就准备好的试卷，语文数学各一套，他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既然已经开学了，自然要以学习为重，高三哪有那么好混。
小黄毛洗完澡，抱着自己和顾乾换下来的衣服，去阳台的洗衣池洗完，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卧室。
顾乾正专注做卷子，没注意到他进屋，等他做完一套试卷站起来活动顺便倒水喝的时候，一扭头才猛然发现小家伙无所事事地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的背影。
他挠了挠头：“你坐着多久了？”
“没……没多久。”小黄毛低下头，他也不知道多久了，顾乾个子很高，坐在书桌前习惯稍微弯一点腰背，他时而在纸上写写算算，时而挠挠头，有时候，水笔还会在指尖轻巧地一转，带着一点得意得表情……他就这样看着，既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并不觉得无聊。
小家伙没上过学，更遑论识字，给他看书肯定是不行的，电视也不行，他们家就没电视这种东西，但总得找点什么事情给他打发时间，顾乾想了想：“对了，小黄毛，过来。”
小家伙闻言立即站起来，几乎是腿比脑子快，跟着顾乾往外走。
家里进门的地方做了一整排储物柜，顾乾打开最里边一个柜子，里面放着几个塑料箱，一个一个打开，里面都是些书本：“找到了。”
也是一箱书，只不过看起来花哨些，顾乾将它交给小黄毛，然后把其他箱子放回去。
“这我小时候看的，正好给你看。”顾乾一边把箱子搬进卧室一边说。
“我……我不认识字……”
顾乾抬头，看见小家伙脸有点红，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我知道，但没关系，你要是想，以后我教你。”
“真的吗？”
顾乾看见小家伙眼里有明显的光，那应该就叫做信任与希望。
“真的，”顾乾说，“我教你。”
于小黄毛来说，“我教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承诺，但“以后”，却是他无法企及的遥远未来。
“你看，这些书，识不识字都可以看，我小时候看的时候，也还没认得几个大字。”顾乾翻开一本，原来都是图画书，“我小时候最爱看这些，还没上学的时候，我妈让我午睡，我总是等她出去后，偷偷爬起来，躲在房间里看这些。”
小黄毛翻了几页，果然，每张图旁边都有几个字，他也确实都不认识，但即便那样，也不妨碍，那些图就够他理解了。
小家伙惊喜地笑笑，都没等顾乾再说别的，便抱着到一旁去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