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之爱［阴阳师］》江月笑

1、星空下的占卜师

　　父母双亡，性格却天真单纯，总是容易受骗。在精明人看来，少女时期的八百比丘尼，完全是一名异于常人的痴傻孤女，但芸芸众生，她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了。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几位早出的渔民在海边发现了一条人鱼，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吃掉它一块儿肉，就能够永葆青春和生命的人鱼。
　　但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虚无缥缈、毫无根据，谁知道人鱼是否真正存在呢？而且世上妖魅横行，这人身覆鳞的家伙，或许也只是海里一种普通的精怪。再说了，这种东西没谁见过，要是有毒怎么办？说不定吃下去反倒一命呜呼……
　　可是，如果它真的是人鱼，那岂不是……
　　渔民们疑虑重重，又抵挡不住永生的诱惑，于是，他们决定，找一个人来试探这种风险。

　　孤女、痴傻、毫不知情，八百比丘尼无疑是个完美的替死鬼。选中她时，渔民们还沾沾自喜，如果这真的是人鱼，他们可是给了这个可怜的孤儿一份大礼，要她承担一点未知的风险又算什么呢？
　　被欺骗着吃下第一口时，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她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宛如被饿鬼附体一般毫无节制。她吃掉那些准备好的肉片，又像根本没有痛觉似的，循着味道摸进了厨房，从滚水里捞出了心肝脏器，天知道她怎么认得出那属于人鱼的身体。
　　在啃食完心脏后，她整个人终于奇异地平静下来，双眼茫然、面无表情地看向周围围观的人。

　　可以想见那是多么诡异的画面，一个失控般吃掉几乎整个人鱼的女孩儿，半张脸沾满了油脂和血丝，嘴唇烫得血红。支在桌上的双手都有些烫熟了，颜色红里发白，裹满了油脂和水泡，她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人一样，眼神失焦，毫无理智，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
　　周围的渔民忘记永生的事了，那毕竟是遥远的妄想。他们现在更担心眼前的人是否已经变成了怪物，会不会立刻谋害自己的性命。他们胆战心惊，不由得想：这“人鱼”果然是邪恶的妖怪吧，这个孤女一定也要变成这样的妖怪！
　　八百比丘尼无意识地转头，却被想作将要暴起伤人。
　　“妖怪！”一声战栗短促的尖叫，如同一句不可违抗的号令一样。诱骗她的人四散而逃，带着颤巍巍的声音越来越远。
　　八百比丘尼根本没有反应，她沉浸在自己的感觉里。她满足极了，这种满足来自于味蕾，来自于饱腹，来自于不知名的力量。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流转一样，像血液、像阳光、像清风。半晌，她才想起来是有人请她吃了很美味的肉，那味道……她用食指抹了抹盘子里的肉渣，放进嘴里，又撕下一片肺叶细细咀嚼，却再不是之前的美味了。

　　流言在渔村中传开了，他们说八百比丘尼啃食了一条人鱼，变成了一个吃人的妖怪。
　　这些流言里让她不明就里，但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拥有了了不得的力量。
　　细小的伤口立刻就能复原；只要她能忍受饥饿的感觉，她可以永远不吃东西，而且精力充沛；她的五官不再变化，永不衰老；她当然不会无聊到去试探自己会不会死，但是她有预感，她是永生的，即便不是永生，那也一定难以想象的长久的生命。
　　她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她也以为，自己拥有了美貌和永生，会一直快乐地活下去。
　　她错了。

　　年少吃下人鱼肉的她，不老不死，永远保持着当时青葱的少女姿态，在时间的河流中静立不动。
　　这是幸福吗？曾经是的，但后来，这成为了她痛苦的根源。
　　在漫长的生命中，无数人来而复往，与自己相比，他们都是短暂的，是生命里匆匆的过客。
　　人啊……真诚的智慧的给人启迪的脆弱的人、愚昧的傲慢的冷酷的充满自私的人，让人喜欢和让人憎恶的，最后留下的全部都是悲伤。熟悉的人与事抛她而去，投入的感情不断失去寄托，让人伤心的事、永无转圜的结局，不断地……只有付出，只有失去，只有痛苦，渐渐地，她似乎也只剩下那美丽的躯壳。
　　她想到了死亡，偏偏这个，她做不到。
　　无论是投身火海，或者是绝食、溺水、流血、疾病……结果只能是白白地忍受漫长的痛苦，直到渐渐痊愈，或者在濒临死亡时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又拥有了一副年轻健康的身体。
　　愤怒、无助、绝望，继而坚定了想要死去的决心。

　　她学习了占卜之术，想要通过这个找到拥抱死亡的方法。
　　长久以来，她勤于练习，占卜之术越来越精进。
　　终于，在某一年的夏夜，具体是哪
　　一年，她不记得了。那时樱花遍地残蕊，晚风卷起，像纷飞的冬雪，八百比丘尼于湛湛星夜之下，占卜出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向。
　　不太清晰的画面中，穿着狩衣的阴阳师侧对着她，手上握着一把扇子，他单手结印，一个巨大的退魔阵在面前展开，推向对面，而他对面，八条巨大的蛇身交缠狂舞，昂首嘶鸣……
　　他们是——安倍晴明和八岐大蛇。

作者有话说

　　阴阳师最大反派——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