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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华正茂 ...

  •   楔子总角之好
      公元184年,黄巾军起义,意图推翻东汉政权,口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各地纷纷响应,战火不绝,就此揭开了东汉末年乱世的帷幕。
      江东舒县的一座宅邸内,一位总角少年横剑桌上,转轴拨弦,七弦琴铿然而奏,似有金戈铁马之意。
      他琴艺娴熟,指法令人眼花缭乱而不错一处,琴曲仿佛浑然天成,竟无一丝疏漏。
      蓦地,弹琴的少年撤了右臂,反手将剑尖往身后一刺,两把上好武器短兵相接时的清脆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他却不为所动,放下兵器后右手竟还能和上左手的弦乐,依旧安然奏曲,泰然处之。
      那使枪的少年见他不吭声,把长枪往地上一竖,撑着枪柄翻到了弹琴少年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嗤道:“你便是周瑜?”
      弹琴少年最后一勾指,便抚上了琴弦,乐音渐消,他方才抬起头来正眼瞧那使枪的少年,一抱拳,“不才,正是在下。”
      “吾乃富春孙策,邀你切磋。”
      弹琴少年听了这话,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使枪少年歪着脑袋,好像听懂了弹琴少年的弦外之音。
      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一章拜谒周府
      公元190年,孙坚因战乱举家搬迁,流离至周府所在舒县,领长子孙策,次子孙权前去拜谒旧友洛阳县令周异,更兼招揽之意。
      五年前的两位总角少年如今年方十五,相对长揖,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听父亲大人们谈论时事。
      “如今天下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乱世烽烟又起,文台庸碌,不能立地解救天子与水火之间,兴复汉室,但亦攒了几位能人异士,愿平天下之乱,易四方之安。”孙坚说道。
      堂上年方八岁的孙权小孩子心性,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左歪右扭,不成样子,双腿直直地向下伸着,使劲儿也没够着平地。孙策忙伸长了胳膊,隔着桌子拍了拍自己的这个弟弟,把他拉回了椅子上。
      “······年岁已长,不堪劳碌,空付了文台一心鸿鹄之志。”待到孙策回过神来,只听到周异回答的末句。
      小孙权没有因为被哥哥教训而善罢甘休,而是更起劲地想要跑到地下去,堂上的孙坚无奈地挥了挥手,孙策起身告罪一声便领着孙权往门口走去。
      孙策走到门槛处,身后传来周瑜的声音,“晚辈莽撞,愿随世叔平乱天下,匡扶汉室。”
      孙策手里拉着的孙权不慎绊了一跤,他赶忙拍了拍小孩子的膝盖,把尘土拍开,领着他跨出门去。
      孙策抬起头来,看见院外的天空上白日里长长地拖着一条彗星的尾巴,他十分惊讶,待得再看时,却已不见了彗星。

      第二章白虹袭月
      周瑜虽投了孙坚麾下,博识强闻,但终究年少,只得了些不痛不痒招兵买马的活儿,天天看着孙策作为其父长子忙得脚不沾地,也时不时分担一些去。
      孙坚见二人做事互补有条不紊,便名正言顺地叫周瑜辅佐着孙策。
      此时正星夜,孙策带兵凯旋而归,倦极,便和衣在榻上躺下小憩,周瑜则夜点油灯,替孙策在军报上圈圈画画,还写几句批注。
      忽然,极静的夜里发出了“滴答滴答”的清脆声音,周瑜放下朱笔,侧目紧盯着帐口。
      顷刻间,帐顶向下一沉,伴随着沉重的击打声,在四周炸响,孙策瞬时从榻上翻起,顺手抄了周瑜的白虹剑,躬身下伏,剑尖对准了帐口的位置。
      随即大雨倾盆而下,反常地来势凶猛。
      周瑜取下架子上摆着的袭月枪扔给孙策,“接枪!”
      孙策左手接了袭月枪,右手倒将白虹剑插回鞘中,抛给周瑜。
      周瑜把剑配在腰侧,握住剑柄横臂一拔,霎时白光一闪,账内亮如白昼。
      “到底是自家的东西,才使得更漂亮。”孙策枪指账外,却还是不由得赞叹周瑜的宝剑,“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愿你我之枪剑,不负他二人名号吧。”
      二人拿了武器,孙策当先挑开帐帘,大雨裹挟着狂风就争先恐后地钻进帐子里,他探头查看了一番,只有各巡营的士兵都躲在了主账的后侧暂避风雨。
      “未见异常,许只是下雨罢了。”孙策回身,把帐帘放下,对周瑜说道。
      “我看看。”周瑜侧身避过孙策的铠甲,向外抬头。
      “怎么?我还能害你?”
      周瑜摆摆手,解释道,“今夜这雨来得奇怪,我恐怕是什么征兆,所以看看天象,不过并无异常。”
      周瑜的帐子刚落下,远方的天际便有一道流星划过天穹,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不远处。
      “那便好。”孙策点头,把袭月枪放回架子上,“不睡了么?都几更天了。”
      “不看你这劳什子军报了,实在是看得头疼,现下要去采一种草药,名唤鬼针草,可治近来军中兵士的弊病。”
      “这么大雨,不怕你自己被冲到哪个山沟沟里去啦?”
      “自然是等雨停了再去。”周瑜重新拿起朱笔,刚落及竹简之上,外面的雨声便应声而消。
      孙策一愣,和周瑜对视了一眼,“你这是?”
      周瑜摇摇头,一脸愕然。
      孙策一抱拳一作揖一撩下摆,便要给周瑜单膝跪下,“大仙儿受我一拜!”
      周瑜愣了一下,随即踹了孙策的膝盖一脚,笑骂道:“世叔要是看见你这样,说不得要抽你八十军棍,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嘿嘿,借你吉言,我算是保住我的裤子了!”

      第三章青布长衫
      孙策背着药囊,走在周瑜的旁侧,走几步就随便踢一下野草里的小石子。
      周瑜忽然停下,孙策不察,当下便左脚拌了右脚,二人撞了个正着,顺着斜坡,踉跄下去直到溪旁。两人滚成一团,箕做在一起。
      “贤弟!你又拖我后腿。”孙策恶人先告状,语重心长地滴溜溜转着眼珠。
      “贤兄!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改天我看也不用这几万军队了,你便去骂一骂那董卓,他定然将汉帝交还,拱手奉上。”周瑜也不甘示弱地呛道。
      二人呛完别开了眼,周瑜便与溪旁的一人对上了眼,他反手拍了拍孙策的肩甲,后者也回过头来。
      那人身着青布长衫,袍子的面料从未见过,脖颈上的衣裳还是竖着的,衣着是说不出的古怪。此时那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仔细端详着树干,好像能瞧出什么花样一般。
      “呔!什么人!报上名来!”孙策在地上坐着,气势却半分不减,袭月枪直指那怪人。
      “世间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那怪人转过身来,朝二人抱拳点头,“久仰大名!”
      “不可无礼。”周瑜挡开了孙策的长枪,拍开身上的尘土向那怪人回礼,“先生是哪位豪杰?为何在此”
      “非是豪杰,不过一个写字的师傅罢了,小字适之。”适之说道,“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
      “这谁?你认识?怎么净说些怪话?”孙策对周瑜小声耳语道。
      “慎言。”周瑜说道。
      所有人的命运,就在流星落下的这个夜晚改变了。

      第四章吴下阿蒙
      自从周瑜捡到了适之,这几日两人便一直待在一起,时而聊些军国政事,时而品茗手谈一局,看得孙策总是想抄起袭月枪到校场上虐菜。
      周瑜早就想把这位料事如神,智计频出的先生引荐给孙坚了,可惜适之坚持只帮着他二人出些主意,不做其他,周瑜也只能作罢。
      “公瑾治下可有一将军名叫邓当?邓当的小舅子名唤吕蒙,年纪虽小,于用兵治军之道确是奇才,可帮公瑾分担些许,可别令你这天纵英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此句甚为精妙,适之兄才当的上是天纵英才!”周瑜赞道。
      “不敢不敢,”适之笑着摇头,连忙摆手,“借一朋友的诗文疯言疯语罢了,不必挂怀,不必挂怀啊。”
      二人一边说着行至行军营帐前,周瑜唤邓当出来提吕蒙,邓当匆匆进去,又干笑着出来,说道:
      “小主公正提点他武技呢,小周公子等会儿?”
      周瑜与适之对视一眼,笑道:“适之与小主公想到一块儿去了,英雄所见略同是也。我们便顺道去瞧瞧这个不可多见的热闹吧?”
      周瑜带着适之顺着小路长驱直入来到校场,只见两个影子交错在一起,一个使枪,一个拿戟。
      周瑜快走几步到一旁坐下,目光却紧盯着场上交手的两人,对适之说道,“不出十招,吕蒙必败。”
      适之笑答道,“公瑾与小主公俱是眼光毒辣。吕蒙小友要是多读些兵书史书,一定大有进益。”
      适之话音刚落,场上的孙策袭月枪尖已经抵在了吕蒙的咽喉,而后者的长戟脱手,实是败了。
      “吕佰长武艺卓绝,但经史策论也不可不读,如涉猎一二,想必当会更上层楼。”孙策收回袭月枪,说道。
      吕蒙捡起了脱手的长戟,格在胸前,“天下纷争不断,尚未安定,乱世之中当修武艺,方可平世。小将军如未有戎马经历,又怎胜得了我?”
      孙策张口还欲再辩,场下周瑜却解了披风,手臂一撑从侧面跳上了台子,拔白虹出鞘,长剑平举,直指孙策。
      “那就让吕佰长看看,不曾带过兵打过仗武艺也不甚精妙的人,一样能打败小霸王!”
      吕蒙自觉退到场下,适之在一旁招呼他坐了。
      场上周瑜话音刚落,便业已动手,白虹剑平掠,险险擦过孙策前襟,借力转身,后脚蹬在围栏之上,登时便势如破竹,裹挟着破风之力,直冲孙策而去。
      孙策向后一仰,躲过了剑尖,重心却已不稳,只得将袭月枪向后撑住,便兜头迎上周瑜的全力一击,当即横枪格挡。两把上好枪剑短兵相接,发出清脆的响声,震荡的余波沿着兵器一直传到了周瑜的手上,他的虎口微微发麻,白虹剑在这二人的全力一击下竟险些脱手。
      周瑜拼硬碰硬的气力又怎能比得过纵横驰骋的小霸王孙策呢?不出三招,白虹剑必断,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他意外地还是依旧采用了正面对抗的方式。周瑜剑尖下压,借袭月枪上挑之力踏步空中,立于枪杆之上,白虹下刺,与袭月枪撞在一处。
      场下的吕蒙疑云顿生,却与身旁穿着奇怪衣服的适之不熟,是以未敢开口。
      “公瑾这一计策,叫做瞒天过海,以逸待劳。”适之看着场上,对吕蒙笑道,“妙啊,实在精妙!”
      “何解?”吕蒙疑道。
      “待他二人打完,公瑾自会为你解惑。”适之一副高人模样,笑而不语,长衫在微风中被卷起了一个边角。
      孙策提枪上举,对上白虹剑,二人僵持不下,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两次的强硬碰撞让袭月枪也渐渐吃力。但此时东风忽急,场边的兵器架轰然向两人这边倒下,周瑜踩着袭月枪向上跳起,便躲过了兵器架,只剩孙策被无数枪剑压住,动弹不得。
      周瑜施施然立于场边,手中白虹剑指住孙策面门。
      “你耍赖!这是因为风,怎么能说是你的计策!不成不成,你强词夺理,再来再来!”孙策气愤地推开自己身上的兵器架,不忿地和周瑜说道。
      “我看再来也是一样的结果。”适之远远地笑道。
      周瑜望向场边,微微颌首,“适之兄懂我。”
      “一则,你轻敌大意,不知我如今武艺如何,以致对敌失了分寸。二则,昨晚我夜观天象,知今日有此疾风,你不知以致败落。此二者为我的瞒天过海之计,三则,你刚与吕佰长战过一场,而我与适之兄不过沿路策论,安生得很,此为我的以逸待劳之计。”
      “兵家三十六计,我用二计便可败你,更遑论剩下的了。”
      周瑜收剑,帮着孙策移开了身上的兵器架。
      孙策一把拍开了周瑜的手,呛道:“伶牙俐齿,巧舌如簧!这话我奉还给你。”
      周瑜看着孙策,忽然憋不住的笑了一下。
      “你还笑!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下我面子,以后吕佰长和适之兄拿你当主公好了!”孙策气道,说完自觉无理取闹,也禁不住笑了。
      “摆酒赔你的罪,让吕佰长与适之兄封口,如何?”周瑜道。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孙策说道,“再好不过了!”

      第五章曲误郎顾
      周瑜在自己院里摆了个小宴,遣走了小厮,只留了几个从自家府里带来的琴师,转轴拨弦以作悦耳。
      孙策最先到了,坐下便瞧见这环肥燕瘦的美人云集,当下打趣道:“我道怎么我父给你派的小厮不喜欢,原来是不会抚琴,才没能合上公瑾的眼缘。”
      “别满嘴乱七八糟的,像个什么样子。”周瑜说道。
      说话间适之领着不甚自在的吕蒙进来,自行在左右首第二相对坐下。
      人齐了,琴姬们就换下了零零落落的悠然小调,改弹齐整的宫阁音乐,一时余音留香,令人好生沉醉。
      齐奏中一位琴姬右手一抖,弹出的音节带了犹豫,丝丝颤音在空中悠然荡开,周瑜端起茶水挡着半脸,一眼就挑中了那个手抖的琴姬。
      看到这里的适之哑然失笑,叹道:“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孙策和吕蒙还不明所以,周瑜就已尴尬地朝适之笑了一笑,没再提了。
      后来几人拼酒,便也熟络了,尤其是孙策和吕蒙已有了哥俩儿好的苗头。而后适之指使着周瑜拿了瑶琴,后者又被吕蒙起哄似地叫弹《关雎》,一时间院中热闹非凡。
      周瑜双手抚在琴上,弯指一拨,琴弦铮然响起,却不是千回百转的“君子好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古朴的诗经唱词裹挟来秦腔的厚重,掷地有声的战歌带来了英魂的不朽,穿过房梁,攀上屋脊,散入四方天际。
      一曲无衣奏毕,周瑜双手放于琴弦之上,止住了七弦的不住震颤,余音渐消。一时间院中竟无人言语,数人都还陷在方才金戈铁马的惊鸿一瞥里。
      适之首先放下久久端着酒杯而酸疼的手臂,重重地把酒杯搁在桌上,未喝完的琼浆玉酿激荡振颤,洒出的少许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渗入泥土之中。
      “公瑾!公瑾······”适之有些狂乱地站了起来,就着袖子揩去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泪痕,手舞足蹈地说着一些无人能懂的话,“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我辈只能奋不顾身!得青年公瑾如此,何怕无人振兴我中华!”
      “适之?”周瑜看出适之有点不对劲,又看了看已然空掉的酒坛,才心下了然。
      适之方才背过身去,如今却猛一回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周瑜,嘴型微动。
      “什么?”周瑜不解。
      适之仰天大笑,一手指住了周瑜,大声道:“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听了这话,孙策不安地抽了抽嘴角,正要起身却被周瑜一手拦下,“适之兄自有其义。”
      孙策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机锋,颇为不满,转过头去,没想到适之转过来,下一个就指住了他。
      孙策对上适之的眼神,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便正襟危坐。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还未等二人咀嚼其中深意,适之已转身,坚定的眸子盯住了坐在角落的吕蒙。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适之说完又放声大笑,也不管身后几个人,径自走了,口中还念念有词,“我辈只能奋不顾身,只能······”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既感觉适之的此中有深意,却也什么都没有揣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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