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正大》贺敢

57、“庄鲸”

　　其实在现代社会，想要完全和一个人断绝联系，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如果真的费心去找，费心去恢复联系，一定是能做到的。
　　庄鲸可以拉黑曹正的电话微信扣扣等一切社交软件，但是他没办法让曹正忘记自己的手机号，忘记自己的微信号，忘记自己家的地址。
　　就算她因为工作远走一年或更久，就算她在这一段时间里把自己的行踪隐蔽得很好，但只要曹正没有选择忘记，他们就还有机会再遇见。

　　在日本的房子是一个不大的一居室，但也够庄鲸住了，再加上公司包房租，水电有额外的补贴，总的来说，是一个十分令人满意的地方。
　　租房的地方离公司有点远，但是取而代之的是近在咫尺的生活圈:超市、饭店附近都有，连医院也就隔了一条街。关于去公司，虽然有人告诉了她该怎么乘坐地铁，但庄鲸实在没有信心挤上去，还是多走了几次，选择了记路然后步行。
　　虽然一开始还会走错，但三个月下来，也已经熟练得很了。
　　已经到了一月，这里的冬天和谷城、梁城相比，已经温暖了太多。
　　跨年那天是庄鲸一个人过的。她提前买好了食材，放着音乐，自己一个人包饺子。一个人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周围还没有出现可以在下班后继续约着玩的人，她竟然也慢慢开始享受这种一个人的快乐。
　　原来一个人也挺好的。
　　那天和曹正的最后一次见面，曹正提出了“不要不联系”，当时她说，“为什么？”
　　曹正说不出所以然，但却很坚定，“相信我。”
　　相信他什么呢？庄鲸熟练地包着饺子，忍不住去猜测曹正在想什么。可能会是什么呢？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庄鲸扫了一眼，屏幕没有亮起，庄鲸虽然好奇，但手上全是面粉，最后还是放弃了，如果真的着急的话，应该还会有新的动静。
　　但就这么想着，直到她包完饺子也没有新的提示音响起来。
　　庄鲸洗了手煮了饺子，这才拿起手机去看消息。不是微信，也不是扣扣，庄鲸疑惑的看向通知栏，竟然是淘宝。
　　曹正竟然在淘宝给她发了消息。
　　庄鲸哭笑不得，但也想起自己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曹正大概也是把所有的软件试了一遍，才发现了淘宝这么个漏网之鱼。
　　“新年快乐，不要太快属于别人。”
　　庄鲸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默默地放下了，没有回复。在那之后，竟然就像曹正当时保证的，“不会有任何打扰的消息”，除了偶尔的提醒降温，从来没有多余的消息。

　　过年本来庄鲸是要回去的，后来因为公司不放假，要回家必须请假，而且来回路费也不便宜，只能放弃。
　　庄爸庄妈也觉得很不习惯，这是庄鲸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打电话的时候庄妈妈情绪很低落，还是庄聊在一边安慰，“她以后结了婚过年不都回不来？就当提前练习了。”
　　虽然不能回家过年，但庄爸庄妈也给庄鲸准备了一些东西，不能让庄鲸自己回家带走，就告诉她会寄给她。
　　国际邮费虽不便宜，但肯定好过机票，庄鲸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也接受了。
　　但是让她惊讶的是，她父母准备的那些东西，竟是跟着一个人一起过来的。

　　庄鲸像往常一样，下班加班两小时，然后路上买了晚餐打包回家。可当她走到楼下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瘦高的身影在楼门口杵着，旁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那个身影乍一看有些像曹正。所以庄鲸猛然看到以后，愣了一下。后来她自己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曹正明明还在国内，怎么可能出现在她公寓楼下。
　　大概是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那个身影一直在跺脚。庄鲸收回自己的目光，渐渐走近。等她离那人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庄鲸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竟然真的是曹正。
　　穿着黑色羽绒服、裹了黑色围巾的曹正。
　　因为天气冷，又在外面站了很久，曹正已经冷得鼻尖都红了。庄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直到曹正走过来用冰冷的手戳了戳她的脸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庄鲸瞪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来送快递。”曹正笑着，伸手指了指身边的行李箱。
　　庄鲸转头看着他身边那个28寸的大箱子，几乎到了自己的腰那么高。“为什么你来送？不是说……要寄过来吗？”
　　曹正搓搓手，“先回家吧，我好冷。”
　　他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竟然给庄鲸一种时间回到了他们没分手的时候的感觉。
　　“你……”理智告诉她要冷淡一些，不能让曹正跟她回家。和情感上她也知道这不可能，因为曹正毕竟带了一整个箱子的东西——那些东西里还有她爸妈准备的。
　　曹正抓住庄鲸的袖子拽了一把，“快来刷卡，我没有卡进不去。在这里等了你三四个小时了。”
　　庄鲸没办法，想着还是先回家再说，走过去开了门。
　　曹正是真的很冷，手上的皮肤都冻得发白了。庄鲸虽然看见了，但也没说什么。曹正抿着嘴，举着僵硬的手指伸向电梯按键，“几楼？”
　　庄鲸没有和他说话，自己伸手按了7，曹正也不尴尬，把手揣回自己兜里，“真的好冷啊，早知道应该带手套的。”说着他又侧过头，“你需要手套吗？我给你带了一个。我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饰品店看见的，我一看就觉得非常适合你，非常可爱，所以就买了。虽然我知道你的手总是热的，但是带手套可以保护你的皮肤不皱……”
　　庄鲸稀奇地看着他，“你话怎么这么多？”
　　“有吗？”曹正迎上庄鲸打量的眼神，露出一个笑容，“因为太想你了，很久没和你说话了。”
　　那个笑容直接撞进了庄鲸心里，撞得她心跳加速，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一样。
　　“你为什么……”
　　曹正不知道她要问什么，“什么？”
　　“没事。”庄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视线从曹正身上收了回来。曹正不一样了，她很清楚。
　　曹正和他们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时间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他像是把自己的心拿了出来，他的情绪、想法全部都会表达出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说。庄鲸对于曹正这样的变化很好奇，但她却不想问曹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想表现得很在乎曹正。
　　进了房门，曹正很自在地脱了羽绒服挂在了门口的挂钩上，脱了鞋赤着脚把箱子搬进去了。庄鲸愣愣地看着，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曹正可以表现得像是来过很多次一样那么自在。她跟在曹正后面脱了外套，看着曹正赤脚，本想提醒他穿拖鞋，后来一想家里是地暖，也就没说话了。
　　曹正并不知道庄鲸已经想了很多东西，他兴冲冲地把行李箱放在客厅中间空着的地方，“庄鲸，快过来，我带了很多好东西给你！”
　　庄鲸倒水的动作一顿，回想了一下，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曹正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不是叫“姐姐”。
　　曹正浑然不觉，还在高兴地招呼庄鲸过去看他带了什么东西。庄鲸敷衍地应着，依然站在冰箱旁边没动。曹正已经把箱子打开了，瘫在客厅中间。即使是远远看一眼，庄鲸也看到了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之多。
　　曹正没等到庄鲸过去，便自己拿了他说的非常可爱的手套跑了过去。那是一双白色的毛绒手套，分为大拇指和四指的那种，在手背上有一个突出来的熊脑袋，头顶还有额外缝上去的褐色帽子。
　　曹正不由分说地把手套挂在庄鲸脖子上，“你看，可爱吗？”
　　“可爱。”
　　曹正抓着庄鲸的手腕，把她拉到了客厅行李箱边蹲下，兴奋地指来指去，“你看，这是叔叔阿姨给你准备的年货，阿姨说你喜欢吃梅饼，虽然这里也有，但是这是家的味道。”曹正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包装，拿了一片梅饼送到庄鲸嘴边，“啊——吃一口，回忆一下家乡！”
　　梅饼碰到了庄鲸的嘴唇，她下意识张嘴把梅饼咬了进去，曹正看着她把梅饼吃了，满意地笑了，又继续从行李箱里往出拿东西。“这是任琳文给你带的生日礼物，她说你去年的生日礼物没能送给你，正好我要来，就一起来带过来了。”
　　曹正从行李箱深处翻出来一个盒子，在庄鲸打开之前就说出了礼物是什么，“是一个珍珠手链，我觉得很好看，非常适合你。高雅又简洁，而且很大……”
　　庄鲸终于没忍住，“你话怎么这么多？”
　　曹正没在意庄鲸的嫌弃，自顾自地把那个词补充完整，“……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