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正大》贺敢

56、“好不好？”

　　这话一出，大家的关注点果然变了，原本针锋相对的气氛散了去，庄家父母皆是皱起眉。“去多长时间？”
　　“一年。”庄鲸拿了杯子，“最短。如果项目不顺利，可能还会延期。”
　　庄鲸从小到大，其实一直都在父母附近生活，连大学都是在本市的学校读的。即使毕业后工作了，也不过去了附近的梁城，还是逢年过节都会回家。
　　这次去日本，大概是她要去的离家最远的地方，也是要离开最久的一次。
　　庄妈妈犹犹豫豫，“非去不可？去了有什么好处？”
　　“升职加薪呗，还能有什么。”
　　庄妈妈不太愿意，“可是你都快30了，你这一去一年，回来年纪就更大了，可你现在又还没结婚……”
　　“妈！”庄鲸打断她妈妈的话，“现代社会女性的价值并不会因为年龄大而降低。这次去日本也是因为我是组里最有经验的。你也说了，我要30了，爱情没有，事业总不能也没有吧。”
　　曹正站在一旁，“我……”
　　“你别说话，”庄鲸不耐烦，“你早点回你家去吧，不早了。”
　　“不，我要说。”曹正难得反抗一次，“叔叔阿姨，我对庄鲸是认真的，我……”庄鲸突然提出的去日本让他很担忧，很怕自己会就这样永远失去庄鲸，这也是他此刻选择站出来的原因，“我是想和庄鲸结婚的。”

　　在庄爸庄妈对曹正的话表态之前，庄鲸拉着曹正离开了。她今晚很烦躁，本来和郑泽宁莫名其妙地吵架就已经够烦的了，庄妈妈很明显只是调侃张雍和，曹正又偏偏跳出来承认了。
　　承认了干嘛？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要拿出来说？
　　说了就算了，在别人已经很识趣离开了以后，在自己好不容易换了话题以后，又跳出来说一些不可能的话，没完没了的把话题局限在那段不为人所知的感情上。
　　“到底是为什么？”
　　曹正愣了，“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告诉……”
　　“以前是以前，以前我男朋友是你。现在呢？！”庄鲸皱着眉，推开了要凑过来的曹正，“我他妈现在已经和你分手了！你是有什么问题吗？嗯？都分手了你还说什么说！？”
　　曹正没出声，安静地站在庄鲸对面。
　　“这半年我联系过你吗？嗯？我难道有表现出来一点点要和你在一起的意思吗？我都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为什么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来？我妈邀请你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们的关系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庄鲸越说越激动，明明是最凶的语气最恶毒的话，她的眼里却闪着泪光。
　　“姐姐……”曹正无措地叫了一声。
　　“别叫我姐姐。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庄鲸声音沉下来，“不是姐姐，也不是老师，更不是恋人。”
　　“我在改了。你相信我。”曹正慌乱地说，“我一直觉得我有问题，也一直想要和你走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敢……但是我有在……”
　　“别说了。”庄鲸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反正我也要走了，你以后不要再和我家人联系了。”

　　原本好好的聚餐不欢而散，庄鲸把曹正自己一个人丢在楼下，自己进了楼道。
　　和郑泽宁一样，她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的灯是昏黄的，大概因为不会有什么人走楼梯，也就没怎么在意这里的灯的亮度。庄鲸走到四层，这一层的灯没有亮起来。只有绿色的“安全出口”的指示牌，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光芒。
　　庄鲸疲惫地吐了口气，在楼梯上坐下了。
　　手机里是郑泽宁发来声讨的信息，楼下是说不清楚的曹正，家里是等着自己回去解释的家人。
　　太累了。
　　若要细细说一下这一切，从和曹正分开以后，她是做好了要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准备的。虽然当时和郑泽宁又恢复了联系，但是她很清楚她和郑泽宁并不合适。
　　郑泽宁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是也是因为他太优秀了，所以总是充满自信，他会对庄鲸的一切指指点点——今天的衣服不好看，不应该那么处理问题，看电影最好的选择是第四排，花香的香水不适合你……
　　可是她爸妈想让她结婚。
　　她也从最开始的“一定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变成了“要不就凑合找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正好郑泽宁家里也很着急，两个人便很快就开始了谈婚论嫁。但尽管已经到了这一步，问题也还是很多。郑泽宁的妈妈并不是很满意庄鲸，觉得她年纪大，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弟弟。
　　争争吵吵地走到今天，矛盾一次性都爆发出来，然后，乱成一锅粥。
　　太累了。
　　原来婚姻和爱情，都这么难。

　　和郑泽宁的关系，最终在她的道歉下走到了终点。张雍和起初还觉得可惜，但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以后也没多说什么了。
　　或许是因为出国在即，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也或许是因为曾经和曹正交往的事刺激到了他们，庄爸庄妈放过了庄鲸，让她自己操心自己的未来，也不再催促她早点结婚了。
　　那次失败的聚会，竟然误打误撞地，让庄鲸的生活变得轻松起来。
　　虽然还有曹正的存在，但是也没什么关系了。毕竟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那天曹正虽然还是唯唯诺诺，可是能在父母面前承认是自己和她交往，还说了“想要和她结婚”的话，真的是让庄鲸很惊讶。
　　只是这两句话来得太迟，她已经完全不敢相信曹正了。和好以后会是什么样呢？他继续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继续像个保姆一样跟在他身后吗？
　　不。
　　这辈子都不想那么累了。

　　随着出国的日子慢慢接近，行李箱的东西越来越多，出租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庄鲸已经联系好了房东退租，毕竟一年的房租也是一笔钱。
　　收拾完东西，行李箱终于完全准备完了，庄鲸把箱子拉好放在一边，准备下楼去扔垃圾，顺便去外面买点吃的。
　　打开门，声控灯应声而亮，门前是一个坐在地上的黑影。
　　“谁？！”庄鲸吓了一跳，急忙缩回了门里。
　　地上的人影也匆忙站了起来，“是我是我，你别怕。”
　　庄鲸愣了一下，犹豫着把门打开，“曹正？”
　　“嗯，是我。”曹正眼睛红红的，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而造成的红血丝。因为这个，整个人看起来也憔悴了很多。
　　庄鲸依然警惕地站在门里，“你来干什么？”
　　曹正看出她的防备，有些无奈地苦笑，“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庄鲸没有说话，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真的，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我也没敲门找你吧。”曹正退后了两步，“我真的只是想在离你近的地方坐一会。”
　　“坐够了就回去吧，你在这里会吓到别的邻居。”
　　曹正应了，“嗯，这就回去了。”
　　虽然说了，但他却没有要离开的动作，庄鲸也没有动作，不一会，楼道里的声控灯又灭了。曹正轻轻咳了两声，在灯光又一次亮起来的时候，他对上了庄鲸的眼睛。
　　曹正轻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曹正一惊，“这么快？”
　　庄鲸：“嗯。”
　　曹正眨了眨眼，他的眼眶突然变得酸涩，如果不眨眼的话，大概很快就会有东西流出来。
　　“那你……注意安全。”
　　“嗯。”
　　曹正看庄鲸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退后两步，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看见了庄鲸手里的垃圾袋，他走到门口，在庄鲸下意识关门之前抓住了门把手，“我我不进去！”曹正很急地说，“我只是想说，我想说，外面挺冷的，你不要出去了，我顺便扔垃圾就好了。”
　　庄鲸不太相信地看着他，“没了？”
　　“没了。”
　　庄鲸把垃圾袋放到门边的地上，“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曹正弯腰提起垃圾袋，再抬头时眼眶却红了，“姐姐……”庄鲸想开口打断他，看见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睛，还是没说出来。
　　“我们不要不联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