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重生）》沧海惊鸿

6、第6章

　　李福阴恻恻的话音落地，却没有得到屋内人的回应。
　　足足过了四五息，段姓绿衣女子才飘悠悠地开口：“李副总管是在同我说话？”
　　她根本没回头，正脸都不屑给李福一个。

　　李福听到了那个“副”字，脸色骤然变了。
　　虽然长秋宫中的宫女、内监见到他，无不谄媚地唤一声“李总管”，可谁都知道，他这个“总管”的前头，可还有个“副”字。
　　只不过，长秋宫中的奴婢几乎无人敢得罪李福，时日久了，连李福自己都快忘了这桩事。
　　此刻却被人提起，还是被素日和自己不大对付的人提起，李福焉能不气？

　　李福心里极不痛快，想要发作。
　　可他终究还是顾忌着对方的身份，僵硬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笑来：“咱家正是和段姑娘说话呢。”
　　继而又冷笑：“多谢段姑娘提醒。”
　　提醒他记得，他还只是个副总管。
　　李福恨不得立时宰了对方以泄愤。

　　“李副总管错了。”段荷又飘悠悠地开口。
　　李福看到她摇头的背影，恨得牙根儿发痒。
　　“论规矩，李副总管应该唤我一声姑姑，”段荷冷笑，“怎么李副总管，总是记不住呢？”

　　李福闻言，面色已经冷得结了冰碴儿。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另外两名小宫女，又扫过垂头躬身，对眼前事仿若未闻的敬凌霜。
　　而他身后的小内监，也如那两名小宫女一般，见多了长秋宫的两位“大人物”针锋相对的局面，这会儿恨不得把脑袋低埋到脚底下，免得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李福呵呵干笑了两声，浮上了些微笑纹：“段姑姑教训的是。小的记得了。”
　　“记得就好。”段荷始终没给李福半个眼神。
　　她说罢，便命令两名小宫女：“带她去盥洗、用饭。这样脏兮兮的，怎么侍奉皇后娘娘？”
　　“她”，当然指的就是敬凌霜。

　　李福眼见着敬凌霜将要被段荷强行带走，便有些按捺不住。
　　不过，段荷的话说在了头里，敬凌霜是要“侍奉皇后娘娘”的。
　　段荷搬出皇后娘娘这尊大佛，便是跋扈阴狠如李福，此刻也不敢任意造次。
　　他只得暂压下心头未消的火气，死死盯着敬凌霜的背影，连同段荷一起，恨了个透。

　　小宫女引着敬凌霜，将她安顿在了长秋宫廊下的配房内。
　　“你以后便在这里住了。”小宫女养着下巴，高高在上的样子。
　　眼前没有段荷这尊大神，连这小小的宫女，都摆起了谱儿来了？
　　果然是妖后身边伺候的。
　　敬凌霜心忖。

　　她向小宫女欠身道了声谢：“多谢姐姐。还没请教姐姐的芳名。”
　　小宫女平素在长秋宫中侍奉，上有皇后，下有段荷、李福等人，她做小伏低巴结惯了。这会儿见敬凌霜待自己还挺恭顺，心里颇觉得挺新鲜。
　　“我叫如意。”小宫女道。
　　她说着，又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敬凌霜：“看你倒是挺有眼色的。以后主子面前，忠心伺候着吧，总没有你的坏处。”
　　俨然段荷的口风。

　　敬凌霜正是想知道妖后要她怎么个“伺候”法儿呢。
　　纵然心中满是疑问，然而敬凌霜深知此刻她身处陌生之地，面对陌生之人，冒失不得。
　　敬凌霜于是忍耐下心头的疑惑，又向小宫女绿如意了声谢。

　　如意犹以为敬凌霜会好奇地向自己打探什么呢，结果对方还是那副乖顺的模样，竟然什么都没问？
　　如意心头很有些失落，只得指着桌上的食盒，道：“那里面有饭菜，是段姑姑让拿给你的。你吃完了，自有厨上的人取走家什。还有那包袱里的衣衫，也是段姑姑赏你的。”

　　敬凌霜眼尖，早就看到了桌上的食盒，以及榻上的包袱。
　　敬凌霜倒是没指望妖后会屈尊赏赐自己吃的穿的，她也不敢承妖后的情。
　　不过，经绿意这么一说，敬凌霜明白了一件事：长秋宫中除了妖后这位正经主子，底下还有如“段姑姑”、李福之类那样的“小主子”。
　　同样都是奴才，可还都分出三六九等了呢！
　　敬凌霜暗嗤。

　　如意听着敬凌霜毕恭毕敬地说“谢过段姑姑”之后，便又没有了言语。
　　她心尖儿上像被狸猫抓了似的——
　　原以为眼前这个不过及笄之年的小医女会忍耐不住打听长秋宫里的事儿，结果这小医女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如意快要沉不住气了。

　　她原想着，趁着敬凌霜好奇打听的时候，拉下脸训斥敬凌霜一顿呢！
　　如意也想过过训斥人的瘾。
　　可惜，没得着机会。
　　如意又干巴巴地杵了一会儿，察觉到敬凌霜已经用不解的眼神看自己了，如意心里好生失落，撇了撇嘴唇，转身走了。

　　刚一转身，如意就听到了身后敬凌霜的声音：“如意姐姐请留步！”
　　终于忍耐不住了吗？
　　如意心中暗喜，迅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平素段荷是怎么训斥她们这些小宫女的，以及李福那张丑脸——
　　她就要把素日被骂的话，都宣泄到这小医女的身上了……
　　还没如何呢，如意已经觉得畅快非常了。

　　“做什么？”如意绷着脸，睨着敬凌霜。
　　一肚子斥骂的话，都堆到了嘴边。
　　只要一张嘴……

　　“姐姐近日可觉得鼻塞不畅？”敬凌霜问道。
　　如意心里“嗯？”了声。
　　这话问的，和她想的全然不同，却又说到了实处——
　　如意又觉得鼻腔里堵得慌了。

　　何止鼻腔里堵得慌，还有……
　　“姐姐近日脸上可觉得痒？用蔷薇硝都不管用？”只听敬凌霜又问道。
　　如意怔了怔，眼前浮现过自己梳妆台上用了一半都不见效果的蔷薇硝来。

　　“你怎么知道？”如意拧眉。
　　这小医女说的，句句贴合她近日的情状。
　　敬凌霜微微一笑：“姐姐忘记了，我是医女啊！”
　　如意了然。
　　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小医女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只打量自己几眼，就瞧出自己的症状了？这能耐，怕不是在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了？
　　难怪，连皇后娘娘都看中了她的医术。

　　这般想着，绿意如意对敬凌霜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你既然瞧出来了，定然知道怎么办的！”如意急问道。
　　她日日在主子面前侍奉，宫里规矩多，就是鼻子难受得要命，脸上也痒得紧，她也只能忍耐着，这几日熬坏她了。

　　“姐姐莫急，”敬凌霜胸有成竹道，“姐姐这症状，是季节交感所致。我给姐姐开个方子，照着这个方子吃上半月的药，保管姐姐什么症状都好了。”
　　“真的！”如意眼睛都锃亮了。
　　“真的。”
　　敬凌霜说着，也不迟疑，便寻了笔墨，写下了一张方子。

　　如意殷勤地为她铺纸研磨。
　　口中犹道：“你若是能医好了我的症状，我会感念你的。”
　　敬凌霜浅浅一笑。
　　一张药方子，能套来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宫女的话，划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