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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遇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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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吓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不喜欢动武的师兄,竟会在这里强出风头。但是震惊过后,云雀立马拔出佩剑,当机立断,连出两剑。第一剑竖劈向下,斩断包厢前头那块握着十分顺手的栏杆,连带着下方厚实的木板,好歹是一块能挡钉子的盾牌;第二剑斩下包厢门前挂满的珍珠密帘,顿时珠玉四散奔落,有如疾风骤雨。
白映辰歪过头,“什么人?!”
云雀听见这声问话,顿觉松了口气。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白映辰这厮已经杀红了眼,见颜箫出头,二话不说,直接循声一钉子过来打他个颅腔爆裂。若白映辰那样干脆利落,那可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让颜箫自己去阎王跟前喊冤了。
颜箫敢来出头,也是抱了必死信念。见自己没有死,便强忍着恐惧说:“白统领,久仰大名。在下是已解散的清凉派弟子颜箫。我清凉派的立派宗旨,便是匡、匡扶正义、除暴安良、风水测算、趋吉避凶……”
白映辰冷笑一声,道:“风水测算?原来是个算命的。喂,今日出门之前,你难道没算到,来这上青楼听书,是十死无生的大凶么?”
颜箫一愣,诚实地说:“我今天恰好没有算。”
白映辰冷冷道:“找死!”
说罢他一甩折扇,一枚透骨钉便准确无误地冲着颜箫的眉心袭来。千钧一发之际,颜箫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他挥剑格挡,只见一簇火花闪过,脆响之中,三尺青锋竟是截住了那枚透骨钉,将其弹出两寸开去。
透骨钉擦耳而过,削下颜箫鬓角一缕青丝。
云雀惊讶极了,他全然不曾料到,一向不爱动武的师兄,出手之时竟有这般实力。他不由反省自身,想:“如果是我,方才能够接住这一钉么?”想想又摇头:“我力气太小,多半不行。”
“倒是个练家子。”白映辰听见这一击未中,动了动耳朵,仿佛是在确认颜箫的位置,“那我便不再手下留情了!”
他再一出钉,颜箫又挡。只是这一次,那铁钉之上附有万钧之力,即便颜箫的剑堪堪截住了铁钉,剑身却瞬间被磕出了一个缺口。而那铁钉击碎了长剑,竟然只偏移了不到半寸。幸而云雀眼疾手快,举起木板挡在了颜箫面前。铁钉扎进木板,一时也不曾卸去力道,连带着整块木板向后一贯,将颜箫的脑门砸出一个大包。
“啊!”颜箫痛呼一声,捂着脑门,与云雀面面相觑。
两人眼中皆是惊恐,心中则不约而同地想:“若方才这枚透骨钉穿透了木板,我二人此刻都已经命丧黄泉。”
或许是被木板砸开了窍,或许是到了生死关头,颜箫竟然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他从云雀手中接过木板盾牌,拔剑向前攻去,一边攻一边大喝道:“白统领!你当年修习【透骨穿心法】,却将透骨针改为透骨钉,便是不想伤及无辜。你精忠报国,是人人敬佩的大英雄,怎可晚节不保,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白映辰听颜箫称呼自己为白统领,不由忆起了昔日情境。他一面与颜箫缠斗,一面咬牙切齿道:“当年主上说透骨针杀气太重,命我改针为钉……现在想来,我当初便不该从!当初不从,如今还能痛痛快快,多杀几只是非不分的猪狗!”
他怒骂之中心绪翻滚,出手未免失却了几分准头。
颜箫拿着木板艰难抵挡,又道:“白统领,你糊涂!明熙帝舍身取义,便是为了江南百姓的安康。至于身外之名,他何曾放在心上?如今白统领所作所为,将明熙皇帝置于何地?将来百年以后,统领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白映辰心下大乱,怒喝道:“你住嘴!”
颜箫趁机便攻,然而他本性善良,又不爱争斗,伤人以前总先自省三分。一手剑法灵巧敏捷,却并无杀意,是以防守之时占尽先机,进攻之时却处处掣肘。云雀在一旁为颜箫打灯,只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心想:“师兄,我也想像你一样光明磊落,做一个大大的大英雄。只是我们二人都光明磊落,今日怕是要一起去见明熙皇帝。”
云雀从头到尾不曾出声,此时便握着佩剑,举着烛台照路,小心翼翼地向白映辰身后靠近。
云雀毕竟学过一年半载的武功,脚步比起常人自然轻上许多。直到靠近了白映辰五步之内,对方也并无反应。但云雀心中十分很清楚,倘若他此时直接出剑,利刃破风之声,必然将会在第一时间教对方察觉。
云雀屏气凝神,静待时机。
那边两人还在缠斗,颜箫边斗边喊:“白统领,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白映辰道:“你做梦!”
白映辰身为禁军统领,武功极高,与颜箫对打之时,竟还能腾出手来,偶尔杀几个尖叫出声的倒霉看客。众人皆在桌椅之下缩成一团,都捂住嘴,泪流满面不敢出声。
白映辰与颜箫战到酣处,又大声悲叹:“该死,全都该死!江南百姓,哪一个对得起我家主上?!主上在位十年,忧国忧民,夙兴夜寐;他食不二味,居不重席,过得还不如寻常一个富家翁;他是一国之君,是堂堂皇帝啊,却连一件没有补丁的龙袍都穿不上!”
“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不过是再为幼子买一支风车而已……”
“主上,我为你不值!”
云雀心想:“疯瞎子,我看你也对不起你家主上,你怎么不先杀你自己?”
云雀从小在西域长大,这江南之事,他虽然曾在书中读到,却如隔岸观火,并无感同身受之意。然而在座众人,包括颜箫在内,都曾亲身经历过明熙皇帝殉国之难。他们心中对于明熙皇帝,其实并非全无感恩怀念,只是十多年过去,江山易主,情随事迁。此时听闻白映辰此言,想起旧事,不由百感交集。
颜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一时再说不出话,只觉面上一凉。激战间,他来不及思索,待长剑映出眉眼,才发觉自己双目绯红,泪流满面。
颜箫的战意顿时失却大半。
云雀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再不能够拖延。
他咬紧牙关,爬上木桌,一抖手腕,将臂上缠绕的珍珠密帘尽数抛下。顷刻之间,数百颗珍珠掉落在地。珍珠在白映辰的四周跳跃不止,敲击着大堂木制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变故突如其来。在纷乱噪杂的落珠声中,白映辰顷刻之间又变回了一个瞎子。作为一个对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的人,这四面八方的珠玉之声,无异于平地惊雷。他顿时方寸大乱,向四周挥动折扇,如同雷电中受惊的动物一般,毫无章法地胡乱攻击起来。
就在此时,云雀握起长剑,一剑向白映辰的背心刺去!
长剑泛着寒光,势如破竹,一寸一寸向前逼近。只听一阵裂帛之声,白映辰背后的衣衫应声碎裂。剑尖顷刻便没入他的肌肤,霎时间血珠四溅。云雀激动不已,眼看着便要得手,白映辰却耳朵一动,猛一闪身,冷哼道:“小贼,早就发现你要偷袭!”
“师弟小心!”颜箫大叫一声。
云雀来不及躲避,被白映辰一把扼住了咽喉。白映辰膂力过人,一下就将云雀整个人提了起来。他的手逐渐收紧,仿佛下一刻就能捏碎云雀的脖子。云雀在空中胡乱蹬腿,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白映辰忽然松开了手。
白映辰说:“小贼,你很轻。你今年几岁?”
云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白映辰为何这么问,便如实道:“十四。”
“十四岁……”白映辰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若你晚生两年,生在新朝,旧事便与你无关,我今日便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