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兮—曲动寒川》李克用程敬思

19、第 19 章

　　玄神医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扛进板桥胡同，来不及尖叫一声就被汗巾子封口。採芝的待遇略好些，另一个黑衣人架起马车随后跟上。
　　惊魂未定的玄夷拍着心口，再瞧榻上灰发男子，难以置信：“慕容越？！”
　　医者父母心，玄大夫略施几针：“日后莫提本神医给他治过病，丢不起人。”
　　伯贤沉下音色：“公子于贵府是有过大恩的，旁人不知，鬼医也忘了不成？”
　　玄夷别过目光，脸上变颜变色。怂得不要不要的。
　　鬼医来历成迷，瑶音早知他身世不俗，今日看来，果然另有故事。只是比起旁枝末节，她更在乎九娘的下落。“他神隐五载，害九娘一次又一次伤心，究竟是为什么？”
　　“别问了。”伯贤摇头。
　　瑶音凌厉道：“你不说，他醒了我来问他。他若不喜欢，大可以与九娘说个明明白白，为何避而不见，玩那些个欲擒故纵的把戏？”
　　“眼下还是想想怎么找沐姑娘吧。”伯贤转而道，“沐姑娘前日离开拈花寺，带她走的是内门之人。”
　　江湖门派众多，皇宫十三监的内侍自称一派，俗称“内门”。这一派涉及大内私隐，轻易不与外人打交道。
　　“公子料定此事与端王妃暴毙有关。”
　　玄夷不解：“宫里有太医院，有尚方司，为何找个外人？”
　　伯贤不便挑明：“这事是有先例的，只是…血雨腥风怕是在所难免。”
　　瑶音心事重重，许沉这两日没了消息，想来也与端王妃之死有关。皇宫大内情形如何，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青门彼此传递消息用哨音，内门中人用的却是筚篥。前日在拈花寺，沐姑娘既应了那筚篥曲子，可见是不得不应之人。”
　　“十三监如今何人主事？”
　　“明面上是掌印太监魏才，背后是他师父“半耕夫子”吕半拙。此人自今上登基一直避世修行。八年前贵妃薨逝，太后曾召他出山查案。”
　　“谁能说得上话？”
　　“师妹的夫婿武靖侯。”
　　玄夷扭头，偷瞄二人，戚家三小姐何时多了个师兄，还是太傅府慕容公子的近身随从！
　　瑶音错愕，转念一想却明白了，质问：“慕容越找的是吕半拙还是武靖侯？”
　　伯贤反问：“这重要吗？”
　　“你觉得呢？”瑶音咬牙切齿，手握剑格，瞧架势，一言不合便要拔剑，“一石二鸟，利用九娘行踪来找旁人，慕容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玄夷暗自挑起大拇哥，敢骂太傅府，敬她是条汉子！
　　“师妹所言有差，公子确实挂念沐姑娘。”
　　“他明知九娘的心思却不肯说个明白，就是要整个青门为他卖命。堂堂太傅府的慕容公子，不算计人心就不会活吗。”瑶音心寒，慕容越这厮活该落得个这副模样。
　　“公子心里只有家国，并非是玩弄他人于鼓掌之间的宵小之辈，”伯贤语带悲悯，“公子与我寻你五载，不曾料到你原是戚家的小姐。九娘为公子做事只为求药，大概是为你续命罢。”
　　玄神医拍了拍心口。话本上的故事都不敢这样编排。不过，慕容越该不会暗恋戚家小姐吧？想到此，玄夷是心惊肉跳。这事许沉要是知道，定会找慕容越拼命的。
　　瑶音含泪。她与九娘虽未结拜，早已视为亲姐妹：“为了九娘，我再信慕容越一次。若是敢算计九娘与侯爷，我要他不得好死！苏师兄，你该知道我的为人。”
　　“岂会不知。”伯贤低语，似有千言未能言明。

　　三人凑到桌前，伯贤提笔写下一个“沐”字：“沐姑娘是有意躲避还是被人掳去，你我不得而知。若是前者，为何？”
　　“自是为了不连累旁人。”
　　“那后者呢？何人将她掳走？”
　　来时在车上，瑶音早已推演过多次：“如果九娘当真入宫给端王妃验尸，想要借此生事的人当为主谋。”
　　玄夷插话：“依礼制，端王妃的梓宫应停在大内法华殿，今日白天起棺抬回端王府。”
　　“凇月楼内你活了下来，端王就此失势，端王妃因此未能出宫留在寿康殿。此时王妃暴毙，谁的嫌疑最大？”
　　自是福王。话虽如此，三人彼此对视，似有它意。
　　还有一种可能，太后差人动手。
　　今上、太后、太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凇月楼之后，端王夺储之心昭然若揭，太子定是要除去幼弟，可皇帝未必舍得幺儿。至于老太后，娘家孙女嫁入端王府注定是步死棋。太后自太子妃起，立于朝堂与后宫五十载，如今最在乎的是青史留名。这个节骨眼上，断不能被端王带坏名声。
　　那么，十三监的吕半拙究竟替谁办事？
　　“端王妃梓宫起棺出宫之前，是利用沐姑娘的最佳时机。所以…”
　　“所以必须先行一步进宫告诉大人整件事的原委，再由太子出面找人。”毕竟，许沉与太子的关系最为牢固。
　　“师妹聪慧。武靖侯出面，太子殿下想来会帮。此外，吕半拙与许家素有渊源，定会卖许大人一个人情。”
　　瑶音盯着苏伯贤好一会儿，玄夷生怕未来的许夫人琵琶别抱，忙拦道：“可是寒川深处大内，外人非旨不得入宫，今儿也不是逢五的朝会，如何与他联络？”
　　伯贤似笑非笑：“劳烦神医回府一趟罢。”
　　玄夷顿时泄了气，窝在椅子里蔫蔫得不说话了。
　　原来鬼医当真出身名门，是定国公叶家的公子。
　　“定国公？永宁公主驸马叶之弦的叶家？”瑶音问道。
　　玄夷恭敬道：“不错，驸马正是在下的叔祖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并非是他志存高洁，而是父母早亡，爵位落在叔父身上，国公府早已不是他的家。他只当自己是悬壶济世的鬼医，而非定国公府的正派公子叶玄意。
　　“也罢，天亮，我便走一趟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