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纪元[废土]》霁微阳

17、各怀鬼胎

　　等数道光柱近前来，韩遥才看清那几台疾驰的红色机甲，正面挡板上，原血联盟的徽章十分显眼——那是三角形轮廓中，浮雕的一颗人类心脏，鲜红夺目。

　　韩遥皱起眉头啧了声，在这种狼狈的情形下，前来救援的竟然是原血联盟，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他打开内部通话器，连接对方的频道，“我是后勤官韩遥，报上你的身份。”

　　“韩长官，前不久我们才见过。”通话器中传出活跃年轻的声音，不用面对面，都能让人想象出对方脸上开怀的笑意，“我是黄晨。”

　　没错，那个该死的原血调查员！

　　韩遥每每想起自己亲手签发出去的物资，就恨不能杀这混蛋全家，那些物资里，本来该有许多是他韩遥的！现在可好了，整个雪季别说有多余进项，怕是都得勒起裤腰带做人！

　　但无论心里多厌恨，韩遥对着通话器，立刻就能摆出笑脸相迎的模样，“原来是调查员亲自来了！哎呀，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明明你们是客人啊，又有那么重要的任务在身，我这点小事让警备大队处理就好，怎么还能劳您的大驾！回去我一定批评他们，真是躲懒得不像样！”

　　“好啦韩长官，我刚好在附近而已，顺便走一趟，不耽误什么事。”黄晨乐于助人的热情一点也不少，还演绎了一番惊讶和疑惑，“哎呀呀，这台阿尔法怎么炸成这样了！只有自爆才会有这种程度的破坏吧，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鸿洲堡被攻击了？”

　　“没有没有，调查员多虑了，只是意外而已，例行巡逻时遇到了一些问题，幸好没有伤到人。”韩遥模糊敷衍过去。

　　黄晨倒也没有追根究底，“我这里有足够的燃油，每台阿尔法上都配了牵引机械，接下来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全都交给我们就好。”

　　正说着，黄晨的下属已开始向韩遥围拢，六七台机甲前后左右占住位置，不着痕迹将韩遥包围在中间。

　　有几台机甲肩部的炮口，隐约对准了他。

　　韩遥汗都下来了，搞不明白黄晨想干什么，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只能尽力在言语上周旋，“这哪里行呢，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还让你们动手那多不好意思……”

　　“再推辞就太见外了，韩长官，现在鸿洲堡也是原血的成员之一，大家都是自家人，可不要太让人寒心哪。”

　　黄晨笑意中潜藏的警告，韩遥听得一清二楚，他只能尴尬笑着应是，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驾驶舱打开，几个原血士兵纵跃落地，每一个都穿着全套防辐射外骨骼，最先进的技术保证他们在低温雪原里也能正常活动。

　　他们向着韩遥的机甲走来，然后绕到了后方。

　　机甲失去能源，驾驶舱也彻底断电，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外视仪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韩遥拉长一张脸，恨恨啐了一口，两只肥厚的手掌扒住驾驶舱防弹玻璃，紧盯着那些士兵的一举一动。

　　几个人在挂牵引钢绳，好像没什么问题；另几个人在对接加油管，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不，等等……为什么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韩遥拉近视焦，发现一台机甲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挡住所有视线，隔着玻璃，他都能借着探照灯，看清对面的驾驶舱内部。

　　又是那个混蛋调查员！看他笑成那样！都快成朵烂柿子花了！

　　韩遥脸部肌肉蠕动片刻，对着防弹玻璃，同样挤出个笑容，凭他多年的逢迎拍马……啊，是随机应变的技能，竟把这个笑容模仿得一模一样，神情和姿态如出一辙，乍眼看，跟黄晨就仿佛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黄晨终于一滞，脸上表情收起，像吃了只苍蝇似的，想来是被恶心到了。

　　韩遥心情大好。

　　原血联盟的效率很高，没等韩遥跟黄晨再来一轮斗法，燃油加注就已经完成，外面的士兵散乱地跑回机甲，就连韩遥自己的属下也溜回了驾驶舱。

　　黄晨的机甲退开一段距离，通话器中不冷不热地传出句，“问题已经排除，我们出发吧，韩长官。”

　　没等韩遥回话，黄晨就先一步关闭了通话频道。

　　“哼，小崽子，跟我比道行。”韩遥冷冷骂了句，重新启动机甲，同时问自己的属下，“原血联盟不可能是路过的好心人，他们在外面捣了什么鬼？”

　　“我也没看太清，他们没让我靠近。”属下一边脱下头盔一边道，“不过在挂牵引绳的时候，我找借口去跟他们搭话，发现有个人爬进那台报废机甲了。”

　　韩遥回过头，“驾驶舱？”

　　“不是，是发动机舱。”属下回答。

　　韩遥眉头大皱。

　　他抿着嘴唇，神色纠结，沉默了好长时间，连属下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缩住手脚，生怕搞出动静来，打扰到思考重大问题的后勤官。

　　原血联盟和韩遥的机甲一起，在漆黑荒凉的雪原上狂奔，雪片层层扑打在驾驶舱外，很快就在玻璃上覆了厚厚一层，幸好阿尔法并不纯粹依靠视觉来驾驶，恢复运行后，外视仪便能轻松显示出机甲四周的全景。

　　黄晨就在韩遥右边，与他平行，但距离并不近，足有几十米。

　　韩遥盯着屏幕上的机甲，片刻后，突然冷笑，“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打量我是白痴呢！哈，鸿洲堡的阿尔法，跟其他的可不一样，那是我亲自安排的后手，别说周立简，连穆统领都不知道……不知天高低厚的小雏鸟……哼，等着瞧。”

　　属下没听懂，什么后手？竟然连穆统领和周立简都不知道，看来是很重要的秘密。

　　但他很懂自己的上官，这种时候，陪笑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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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原血联盟调查员的座驾内，黄晨也在询问自己的属下，“陈副官，黑匣子拿到了吗？”

　　在外面的时候每个人都被外骨骼罩得严严实实，压根分不清谁是谁，此时陈副官脱下头盔，竟露出一张成熟女性的脸容，短发冷艳，神色肃然。

　　“拿到了。”她说。

　　黄晨向她命令道：“韩遥出来的时间不久，定点跟踪查12小时就够了。”

　　“查了，但是，出现了一点问题。”陈副官说着，打开腕部电脑，将结果亮给黄晨，“鸿洲堡拆不掉我们的黑匣子，就想办法在程序上动手脚，另外加密了一层，目前无法准确定位那台报废机甲的行驶路径，只有一个非常宽泛的范围。”

　　黄晨揉了揉眉心，“宽泛是有多宽泛？”

　　“以鸿洲堡为圆心，直径一千公里。”

　　“这我们得搜多久！”黄晨震惊道，“就不能想办法缩小范围？”

　　“那得把黑匣子送回总部，做加密的人是个高手，必须去找总部的技术官。”严肃的陈副官严肃地分析，“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即便我们地毯式搜索，恐怕都已经搜出来了。”

　　“本来就是想争取时间的，没想到居然这样……”黄晨一拳打在驾驶台上，一张娃娃脸挂满了失落。

　　“我早说过，不该放掉韩遥的燃油，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有太多变故。”陈副官冷淡道，“直接尾随韩遥，就能找到周立简的藏身之处。”

　　黄晨越发不耐，啪啪啪地拍打着驾驶台，“没错，我是为了寻找机会，故意跟穆骁提起周立简，但你怎么就知道，穆骁就一定会派人去见他？万一穆骁不管他死活呢？万一韩遥是出城做别的事呢？万一我们跟踪韩遥被发现了呢？你到时候怎么解释？总部的无晴之地计划就要开始执行了，眼下我们跟鸿洲堡不能撕破脸！”

　　陈副官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反驳。

　　其实黄晨已经二十六了，正好是原血战斗人员的平均年龄，比陈副官还要大一岁，但黄晨脸型略圆，天庭饱满，头发软软地膨着，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每个刚见面的人，都会下意识认为他只有十七八，无形中对他轻视几分。

　　这个轻视的人之中，也包括陈副官。

　　原血联盟内部，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人不是没有，这些人一定都具备不可小觑的资本，战斗技术、谋略水平、管理能力……每一个领域都有天纵奇才，在总部首领的带领下延续人类的光荣。

　　但这些黄晨都没有，他的训练营成绩烂得一塌糊涂，从单兵战术到机甲驾驶，门门垫底，能当上只有历届精英才能担任的调查员，靠的是家世。

　　带领旧人类在末日之中求存的伟人，原血联盟的第一任首领，也姓黄，据小道消息，黄晨是那位首领的后人。

　　陈副官背着手，微微抬着下巴，俯视自己空降来的上司。

　　黄晨发泄完情绪，镇定片刻后，开始分析，“韩遥的机甲应该也做过加密，想从他的行踪里定位周立简，恐怕不行了。我们来到极北荒原，明面上就是搜索失踪人员的，去荒原里任何地方都天经地义，至少黑匣子给了范围，那我们就在这里面搜，物资和能源有鸿洲堡提供，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时间长了，周立简恐怕会跑。”陈副官提醒道，“他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丢了人，这次任务就完全失败了。”

　　“大雪天的，兔子都躲在窝里，就是要把窝炸了，才能抓得住他。”黄晨拉下脸，“陈副官，你考虑得太消极了，出不了大事，我反而还怕他不跑。”

　　以你的背景，连首领见了都要客气几分，当然不怕出事。

　　陈副官一边腹诽，一边问：“那穆骁那边……还有鸿洲堡的民众，会不会有人跟周立简通风报信？”

　　“穆骁把阿尔法送给周立简这件事，在鸿洲堡传得人人都知道，穆骁借此收买了好大一波人心。眼下周立简炸了阿尔法，等于当众不给穆骁面子，恐怕穆骁心里会有芥蒂，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黄晨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大部分旧人类都很崇拜周立简，尤其是在鸿洲堡的民众心里，周立简的地位是穆骁拍马都赶不上的，相比起穆骁，民众才更关心周立简的安危，那毕竟是他们的大英雄……嗯，我突然有了个新的主意。”

　　希望不是什么馊主意。

　　陈副官对这次的任务充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