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纪元[废土]》霁微阳

14、不速之客

　　电梯井上方突然传来人声。

　　声音被深井拉长，再沿着底层走廊传进厨房。

　　“周大哥！周大哥你怎么样？我去，这电梯怎么塌了……”

　　周立简已经听出来人的身份，他略一皱眉，压低嗓音对伏雪焰道：“你躲一躲。”

　　伏雪焰立刻看向地上的铁环，下面冷藏库的空间是足够藏人的。

　　不等周立简说话，伏雪焰自己挪开桌，拉住铁环，正要打开地板，却被周立简一把拦住。

　　“傻不傻呀，这下面温度不比外界高，怎么能待。”周立简抓住她手腕，匆匆将她带出厨房，在隔壁一道房门前停下。

　　周立简用左手拇指按住门锁，指纹识别成功后，门自动向内弹开，他将伏雪焰轻轻推了进去。

　　“别出声。”他交代着，飞快关上门。

　　上面的人还在喊：“周大哥！周大哥没事吧！在哪儿啊快应我一声！”

　　“在这。”周立简冷冷回了一句，然后重新进了厨房，拿过伏雪焰吃剩的空盘子，跟自己的叠在一起，找了个空橱柜暂时藏起来。

　　然后他又随手抓了个罐头，打开来放在桌上，拿把勺随意搅拌着，也不塞进嘴，就听着外面的动静等。

　　外面那人在电梯井里爬了半天，终于咣当一声落地，顺着走廊过来，沿路都在喘着粗气。

　　探进厨房，韩遥一边擦着满头汗，一边面露庆幸之色，上下打量周立简，之后长长松了口气，“我一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又不见您人影，还以为您出事了！现在看您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你居然会纡尊降贵亲自来，倒是让我惊讶。”周立简扫他一眼，仍坐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吃着罐头食。

　　韩遥早习惯了周立简的脾气，自己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今年雪季来得比往年早，势头好像也要更猛些，穆统领实在担心您，特意给我调了一台阿尔法，让我过来看望。”

　　在他身后，一个属下拎着物资跟进来，左手一小份是罐头，右手一小份是啤酒，两箱放在墙边叠起来，还没有个鞋盒高，大概……够吃三天？

　　“……”周立简皱了皱眉，把勺扔进吃了一半的罐头里。

　　韩遥目光灼灼，盯着他拿勺的左手，又去看他剪短的头发，打量他还算精神的面容，一点都不掩饰，让周立简非常不舒服。

　　他收回双手抱在胸前，也紧盯着韩遥，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希望对方识相点自己滚。

　　但韩遥稳稳坐着不动，摘下帽子随意扇着，暴露出来的头发紧紧贴着脑门，发际线在灯下闪烁着油光和汗渍，本来三十出头的人，乍眼一看，年纪恐怕得乘以二再加五。

　　早在鸿洲堡建立之前，周立简就一直不喜欢这个人，上战场永远畏畏缩缩躲在最后，分战果永远争先恐后冲锋在前，那双小豆子眼闪闪烁烁，东张西望一点也不安分。

　　周立简劝过穆骁，这个韩遥人品不堪，可以利用但不能重用，但穆骁好似并不在意，反过来还教训了周立简一顿。

　　“毕竟和我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又是一起打下NFN1的元老，即便没有大功劳，苦劳却是有目共睹，老周你说这样的话，会让兄弟们寒心啊。”

　　早在周立简认识穆骁前，韩遥就已经是穆骁的铁杆死党了，周立简不好再多说，免得担上挑拨离间的罪名。

　　于是韩遥一路顺风顺水，如今甚至担任了鸿洲堡的后勤官。

　　周立简瞥了眼对方肉乎乎的手指头、比孕妇还庞大的肚子，恐怕在这个油水丰厚的职位上没少中饱私囊。

　　周立简把厌恶压在心里，好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周大哥，刚才我在电梯井里爬一遭，可受了不少罪，连我都这样了，以您现在的情况，上下楼多不方便啊。”韩遥看了眼桌下，对着周立简的腿摇头叹气，“我回去就立刻报告统领，您的事他最放在心上了，他一定会立刻派人来修缮的。只可惜为您定制的外骨骼还是没有做好，如今资源匮乏，原血联盟又狮子大开口，堡垒也有些捉襟见肘。您也知道，统领把您当亲兄弟，给您的一定要是最好的，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您肯定也能理解统领。”

　　这长篇大论，周立简就没听进去几个字，胡乱点了点头。

　　韩遥又追问，“话说回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噬兽闯进来了。”周立简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烦死了，一看见这人，旧伤发作起来好像更疼了。

　　“噬兽！”韩遥夸张地倒吸口气，警惕地往外看了看，“那它们现在……”

　　“没了。”

　　“没了是指……”

　　“杀掉了。”

　　“就凭你……咳咳，现在的您！”

　　韩遥睁大了豆子眼，又忍不住扫了眼周立简的四肢，“……呵呵，果然……周大哥果然是英姿不减当年，您有自保之力，统领也要多放心几分。”

　　周立简终于听不下去，“我累了，想休息，你还有什么事？”

　　“这……”韩遥捏紧手里的帽子，眼里闪过似不忿，但很快被笑嘻嘻的表情掩盖，“其实是这样，统领这次特意派我来见您，最重要的原因是，原血联盟的人来鸿洲堡了。”

　　周立简漠然看着他，“又来打秋风？”

　　韩遥咽了口唾沫，“差不多吧，拿走了很多物资，就跟强盗似的，统领被气得不轻……不过他们明面上是来执行任务的，几个原血联盟的特别行动队在荒原里失踪了，一个调查员领头前来搜索。”

　　“哦。”周立简立刻想到了伏雪焰，还有被自己扔进暗河的三个人。

　　他垂眸望着地板，“这些事情，属于堡垒的内部情报，既然我离开了，就都跟我没关系了。”

　　“怎么能跟您没关系呢，统领说过，鸿洲堡是从您手中诞生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鸿洲堡走上什么路，您永远都有知情权。”韩遥捏着帽子，说起穆骁时一脸敬仰，望着周立简时一脸崇拜。

　　而周立简浑身散发的冷气，似乎根本干扰不到韩遥的热情洋溢。

　　“那个调查员是个小滑头，对于别的事情一点口风不露，但他三番五次跟统领、还有堡垒里其他几位指挥询问过您的消息，说因为崇拜您，想要见您一面。”

　　周立简立时眉头大皱，厉声问：“穆统领答应了？”

　　“这怎么会！统领当场就回绝了，一点面子都没给，压根没告诉他您的任何消息！”韩遥斩钉截铁地拍胸，三句话不离统领，“不过，那个原血小子现在正开着阿尔法，借着搜索失踪人员的名义，在荒原里满世界溜达，万一哪天他们闯到这座研究站，可就不妙了，所以统领请您小心些，以防万一。”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穆统领。”周立简态度终于缓了缓。

　　“我一定转达，一定转达。”韩遥笑成朵灿烂的花。

　　但忽然间，他话锋又一转，终于说出此次前来的正题，“对了，从前统领送给您的那台阿尔法，还在吗？因为原血调查员的到来，堡垒提高了警戒水平，可是人手、物资，什么都不够，所有部门都在跟我催，我也实在是没办法调更多的战斗力了，所以……我私人想请您帮帮忙，借那台阿尔法用用，让原血想要动坏心眼前，也得先考虑考虑我们的实力。”

　　还没等周立简说话，韩遥又连忙发誓保证，“就是借用一下，等原血一滚蛋，我立马把它调回来还您！毕竟是统领送给您的，求您别给统领知道，否则他肯定饶不了我！”

　　“即便我想借，怕也是不能了。”周立简冷冷打破了他的希望，“那台机甲已经炸了。”

　　“什么！”

　　韩遥脸色大变，尖声叫起来。

　　他撑着桌面站起身，脸上的赘肉疯狂地抖动着，“你可别忽悠我，什么叫炸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炸了，自爆的那种，什么也没剩。”周立简纹丝不动，“噬兽突然闯入，我就把它们引到机甲仓库里，然后启动了阿尔法的自爆程序，它们一起同归于尽。”

　　“原来前段时间的‘地震’是这么回事！”

　　韩遥回想购买阿尔法时，向原血联盟所付出的代价，以山计量的燃油、物资、储存的矿产……心里更是滴血。

　　就这么没了！被周立简轻描淡写一句“炸了”！

　　他回去要怎么跟统领交待！

　　韩遥磋磨着牙，看起来像是想扑到周立简身上咬下块肉来，“那你怎么没事！”

　　“你很希望我有事？”周立简冷冷反问。

　　“……当然不是，用一台阿尔法换您的安全，相信统领也会理解的。”韩遥深呼口气，退后几步，但表情终于调整不回去了，“我想看看那台阿尔法，即使只剩下灰。”

　　“随意。”

　　“最后，按照惯例，还有几句话要询问……”

　　“自从上一次后勤来过，到现在你站在我面前为止，这几个月期间，我没有见过任何人，没有离开这里一步，是有几个老朋友送过物资，但我回避了，没有跟他们进行任何交谈，没有泄露那件事的任何情报，满意了？”周立简车轱辘般倒出一堆话，冷眼斜睨着韩遥，“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查中枢系统记录。”

　　“不，穆统领对您的信任从未减少，我只是例行的公事公办，没有任何针对的意思。”韩遥把漂亮话说完，阴着脸戴上帽子，领着属下离去。

　　听脚步的方向，他是急匆匆去检查阿尔法了。

　　周立简把桌上的罐头扔进了垃圾袋。

　　以前都不觉得，今天这罐头怎么就这么难吃呢？

　　倒胃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