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传》七萱

5、怨尽！缘尽？

　　圣家大厅。空气像是已经凝固，却也昭示出了每个人心中的躁动。
　　待喧闹稍定，圣家大家长，圣悔开始解释事情的原委。

　　其实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跟你们说。我并不是我爹，也就是你们的曾爷爷圣威的亲生儿子。我只是他的养子。
　　当年，他的妻子孩子都下落不明，恰见我一个小乞儿孤苦伶仃，便收我做了义子，给我取名圣悔。直到他弥留之际，我才知道我这个名字的深意。父亲是因为对他失去踪影的妻子存有甚深悔意，才给我取名“悔”字。
　　他给了我一幅他妻子的画像，并跟我说，如果有一天画中的女子回来找他，要我一定好好待她，以替他弥补他的过错。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作了决定，如果画中的女子回来，我定将圣家所有的财产双手奉上。父亲大人待我有如再造，对于他的妻子或是子嗣，于情于理，我都该这么做。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女子都没有回来。直到我成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没有出现。这也就是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圣憾了。说到这时，他看向在一旁有些不能接受现实的圣堡主。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可我真的不甘心。
　　把圣家堡的生意交给憾儿之后，我开始四处游历，希望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七十余年，即使那画中女子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也已是一垂垂老妪了。可我不想带着这个遗憾埋进黄土，这样我有何颜面见我那悔了一辈子的爹？
　　可这么多年了，我一无所获。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这次回来，我竟然就在这圣家堡里，见到了她。父亲说得没错，她终究是回来了。

　　说完，圣悔扫视一遍在座的所有人，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没药身上。
　　爷爷，你是说，没药就是那画中女子？圣阳不可置信地问。
　　圣悔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君姑娘真是驻颜有术了。圣光大嚷。
　　对啊，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会不会只是长相相似呢？君姑娘，你也说句话啊。圣夫人终究也忍不住开了口。如果这圣家的财产都给了这丫头，那他们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圣阳是她的相好，她自会留情，那她的圣光该怎么办？

　　您是说，圣家堡的一切都归我了吗？没药起身，悠悠地开口。
　　是。圣爷爷答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任意处置？
　　任凭处置。如果你不愿我们一家呆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立刻离开。这里的一切从这一刻起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圣夫人闻言立刻受不了了。
　　公公，您在说什么啊？我们这么一大家子要是离开了圣家堡，该去哪里啊？您想想，红儿就要出阁了，你要她从大马路上嫁出去吗？而且这样又怎么对北堂家交待嘛。还有，您看看圣日那病恹恹的身子骨，怎么经得起折腾嘛。公公，您不能一时冲动，说决定就决定，您也得顾着我们啊。再怎么说，我们才是您的子孙啊……
　　这里怎么轮得到你说话！圣憾一声呵斥，打断了妻子唱做俱佳的长篇大论。

　　君姑娘，你不用管他们。圣悔还是不为所动，依然故我地说。
　　放心，我不会管的。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就快点离开吧。我不保证今后还有没有地方让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住。没药冷冷地说。
　　没药!圣阳不敢相信这是没药说的话。这么冷酷无情的话真是他那温柔善良的没药说的吗？
　　不用叫我！这其中也包括你。说完，她一甩衣袖，离开了大厅，把所有憎恨、疑虑、伤心都抛在了身后。
　　没有人知道，转过身的没药眼中噙着泪。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吧。

　　当晚，留在圣家堡的金银被嘈杂声从睡梦中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眼，慢慢才反应过来外面的人在大叫着什么。起火？起火！库房起火了？
　　金银立刻推开窗，果然看到圣家堡库房方向火光冲天，仆人们都忙做一团，奔走呼告，担水救火。
　　顾不得多想，她急忙往库房那里跑。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那个圣日身体不好，会不会有危险？等她赶到那里的时候，圣家的人全员到齐，一个不少，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圣阳和没药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没药，是你放的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圣阳大吼着，抓住没药削弱的肩不停地摇晃。
　　你疯了吗？圣光简直怒发冲关。
　　圣爷爷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没药凄凄一笑，说，这圣家堡不是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吗？我难道连要留要毁的权利也没有吗？那它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哦，对了，你们看看现在冲进去的话还能救到些什么，还有用的话，就尽量拿吧，就算是感谢你们这些年来对圣家的兢兢业业。那些圣家的生意，你们也不用再操心了，它们都会关门大吉的。
　　你这个疯女人！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些是我们圣家的产业，是我们圣家三代人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由不得你这样胡来！我们不是你的下人，我们是这圣家堡的主人！圣堡主终于还是发飚了。
　　是吗？随你们怎么说。反正烧都烧了。

　　没药说着又要离开。圣阳一下子拉住她。
　　没药！你给我站住！你倒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们圣家到底有什么渊源？
　　没药姐，自从认识你，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姐姐，对你是又敬又爱。可是今天的你，完全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温良娴熟的女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们圣家……和你有仇吗？圣夏说着，已经眼泛泪光。
　　没药不理会他们，倒是对站在一旁完全搞不清状况的金银说，金银，你想要回家吗？
　　什么？为什么扯到她回不回家的事？
　　我说过，当我达到目的的时候，我就会把这块玉给你。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也该实现诺言了。你拿去吧。没药拿出了那块她见过的红色的玉，递到金银的面前。

　　那块玉不是……圣夏说了一半，看看一旁的圣爷爷，又不敢开口了。
　　对，本来是在你那里的，我刚刚去把它拿回来了。反正这圣家堡里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没药讥诮一笑。
　　你在说什么？没药，你没事吧？金银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这是麒麟钰啊，这就是你一心想要得到，可以助你回到你本属于的那个时空的麒麟钰啊。你不想要了吗？我□□那晚，你替我找来圣阳，不也就想借助我，好让你和圣家攀上关系，进而可以到圣家堡来找寻麒麟钰吗？现在它是你的啦。
　　没药，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当时是真的……

　　无所谓了！你拿着就好了。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没药一把将玉塞进了金银手中后，又转向圣夏。
　　圣夏，我想你现在也该猜到，北堂砚所说的关于麒麟钰的事是我说的。我故意让他自以为无意中听到我和金银的对话，引他上钩。果然，他中计了。我只是想借此给你一个警告，让你知道他的真面目。
　　我猜到他会卑鄙地利用你来得到麒麟钰，所以我就将麒麟钰事先放在你爷爷的密室里，待你去取。反正我随时都可以拿回来，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现在你们圣家什么都没有了，我想他也不会想娶你了，你可以安心啦。我想你应该是向麒麟钰许了这个愿望吧。好啦，现在实现啦。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
　　圣夏大叫着，一下子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昏倒在圣日的怀里。
　　金银冲过去看她有没有怎样，仿佛听见圣日呢喃出两个字——“惩罚”，她的脑中立刻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寻”！

　　仿佛是想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就可以撒手不管一样，没药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圣阳。
　　圣阳，虽然我说当初是金银为了她自己的私心，故意把你找来，让你买了我的初夜，给我赎了身。可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打定主意要靠你使我离开仙境苑，来到这个圣家堡。只不过老天安排借金银之手罢了。
　　可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我才知道这并非我所想象的。你爹，他看见我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还一直要把我赶回去。齐大叔说过，我和我娘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让我爹看到，恐怕也要吓一跳。可是你爹竟然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就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金银想起没药和她说过的她的身世。没药，你说过，你爹抛弃了你和你娘……
　　你在说什么？我爹难道也是你的……圣阳震惊得不能成句。

　　不，不是。我起初也不明白，可直到你爷爷圣悔回来，我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把我带到他的密室，给我看了那幅画，说他爹，也就是圣威一直在等我回来。其实，那幅画里的女子并不是我，而是我娘。而我的爹，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就是你们的曾爷爷圣威。
　　这怎么可能？曾爷爷死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世，他又怎么可能是你爹呢？圣阳说。
　　金银突然领悟了这其中曲折，却不敢肯定地说，你……也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呵呵，好笑吧？我的娘在这个时空惨死，我的爹也在这个时空终老，而我却在另外一个时空长大，受着周遭人的嘲弄。

　　大厅。
　　圣家的人都正襟危坐，甚至连刚刚苏醒的圣夏也坚持要留下来。每个人都想知道这其中原委。
　　没药看着窗外渐小的火势，缓缓道出那些已经尘封的辛酸过往。

　　我娘叫君怀音，当年她和齐大叔，也就是将我养大的人，莫名其妙被卷入这个时空，就跟今天的金银一样。到了这里，她认识了圣威。他们两人相爱了，还成了亲。我娘以为，这个时空的错乱是为了成就她的幸福，即使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时空，她也不在乎了。可是谁知道，圣威无意间得到的一块名为“麒麟钰”的宝玉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这也包括已在我娘腹中的我。
　　圣威一心想要飞黄腾达，得知麒麟钰可以实现人类的愿望，便日夜向它许愿，要得到通畅仕途，万贯家财。结果，不久他竟然真的得到当时一个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的器重，平步青云。
　　可世上又岂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个王爷竟要圣威将我娘送给他当妾室以报答他的提拔之恩。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圣威背叛了我娘，把她推进了火坑，使她受尽煎熬和屈辱。更讽刺的是，他把那块邪恶的“麒麟钰”交给我娘，说是只要向它许愿，我娘就可以脱离苦海。
　　后来，是齐大叔把我娘救了出来。娘生下我之后，齐大叔带着我回到了他们原来所在的时空，还有这块麒麟钰。谁也说不清这是巧合，还是真的是我娘向麒麟钰许了愿，要我离开，而她却舍不得离开这个有圣威的时空，情愿死在这里。
　　当我知道了这一切，当我得到了麒麟钰，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要报仇”。我要找圣威讨回他欠我娘和我的一切。我也向麒麟钰许愿，结果我真的穿越时空到了这里。可我一个弱女子，要想活着等到进圣家堡的那一天，就必须有所牺牲。于是我甘愿被买进仙境苑，沦落风尘。

　　为了报仇，你不惜牺牲女儿家的清白？圣阳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不惜任何代价。即使当初没有遇见你，我也总有一天离开仙境苑。只要我的路费开销存够了，我就会启程来圣家堡。那个小小的仙境苑还困不住我，还记得我们来圣家堡的途中碰上的匪类吗？你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谁救了我，现在应该想通了吧？
　　是你自己。
　　呵呵，还不算笨。
　　可你处心积虑进入圣家堡，却没有想到你要报复的人早已化为一捧黄土？
　　是，我确实没有想到。齐大叔没有跟我讲过圣威的名字，我只知道我爹是姓圣的。而你们圣家堡这么家大业大，我想要不知道都很难。再加上那个关于“麒麟钰”的传说，简直就是我娘故事的翻版，我就更加确定圣家堡便是我要找的圣家。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晚来了七十年。
　　真是天大的玩笑！没药在心中自嘲。

　　没药姐，我知道你这些年来都过得很委屈。可是你也听爷爷说了啊，曾爷爷一直都很后悔的。他没有再娶别的女人，而且到死也念着你娘啊。事到如今，你已经把圣家堡毁了，那就原谅他了吧。圣夏的脸依然煞白，说着话，泪水不觉滑落。
　　原谅？没药咀嚼着这两个字。如果她能够原谅，为何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不原谅，那面对他失望痛心的眼神时，心里的酸楚和疼痛该怎么办？
　　圣阳转过身背对没药，以掩饰心中的不安。没药，我只问你，你接近我只是因为我能带你进圣家堡么？你有没有……
　　有没有爱过你？没药凄楚一笑。

　　突然她的笑僵在了嘴唇边，一股鲜血猛地呕出。圣夏和金银尖叫。圣阳惊而回头。
　　一把匕首插在了她的后心窝上。
　　是被要失去所有的恐惧逼疯了的圣光。你这个疯女人！你去死吧！
　　没药颓然倒下，倒在圣阳的怀里。
　　不！没药！你为什么不避开呢？以你的身手他绝对伤不了你的啊。圣阳看着那殷红的鲜血，方寸大乱。
　　快叫大夫来！快！圣爷爷大喊。快抱她回房！
　　圣光发狂似的奔出大厅。
　　圣夫人从没见过这么多血一起涌出来，吓得晕了过去。
　　圣憾冷冷地注视着所有人的慌乱与疯狂，没有言语。

　　真相就那么血淋淋的呈现在每个人面前，就像是一道从未愈合的伤口，突然被人“唰”的一下撕开，痛彻心肺。

　　没药的房中。
　　大夫诊治过后，说伤在要害，伤口太深，连刀也不敢轻易拔。
　　没药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顾圣阳要她好好休息，硬是要说话。
　　圣阳，你让我把话说完。关于报复，所有的事我都计划好了。破坏圣夏的婚事只是第一步。即使是圣威已经不在了，我也照样可以向他的后代报复。可是我迟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圣阳哽咽了。我知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的话，就不会问我爱不爱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没药，你不要再说了，我求你……
　　我爱你，你知道吗？我什么都计划好了，就是没有计划到我真的爱上你了。刚刚那把刀刺进我身体的一瞬间，我想通了，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啊，惩罚我欺骗了你，也欺骗了我自己。说话间，一口鲜血随着所有的心痛涌出。

　　没药……圣阳已经泣不成声。
　　我这一生就是一个老天给我开的玩笑。到头来，我也不过是受着命运的玩弄罢了。我的恨，现在连我自己看来都是那么好笑。我恨的人早就不在了，我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你在胡说什么？你还有我啊。
　　你不恨我吗？我毁了你一向引以为傲的圣家堡。
　　不恨，不恨，我爱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恨你呢？你别怕，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圣阳，我好累。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如果我还可以醒来，我们就重新来过；如果我醒不过来，那你答应我，把我忘了，好不好？
　　不，不，我什么都不答应，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没药嫣然一笑，困难地转向金银，拉住她的手。
　　金银，麒麟钰就交给你了。我想你已经有了不想回去的理由了吧，可不管你许什么愿望，总之它是你的了。这也就算是我为自己对你的隐瞒所作的补偿吧。
　　不，没药，你不要这么说。所有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也是情非得以的，我知道。其实我在你跟我说你的过去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我有麒麟钰的话，一定要许愿让你得到幸福。我现在就许愿，你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我要你幸福，没药，我要没药幸福，即使再也回不去了，也没有关系……
　　不，不要许愿，不要！一个声音陡的响起，是圣日，不，是寻！

　　不要许愿！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诅咒吗？你想要失去什么？寻一把夺过麒麟钰，高高举起，要向地上摔去。
　　你是寻，还是圣日？她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举动。
　　我是寻，也是圣日。是你唤醒了我体内的寻，也是你平抚了他。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有事。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呵。过去的岁月，我如一副空空的躯壳，无爱无恨。直到我见到你，我才明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等了好久好久……
　　他温柔地拥住她。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要告诉你，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我要告诉你，我已经不恨了。那个诅咒会被解开的，但还没到时候。在这之前，你绝不能有事。
　　不要许愿，知道吗？

　　大夫，你快去救救她啊，她快不行了。圣夏哭喊。
　　大夫别无他法，只好冒险拔刀。
　　怕金银受不住那一幕血腥，圣日温柔地拥着她走出屋外。
　　金银靠在圣日的胸前，真的想什么都听不见。可是在她的内心，她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她深深爱着此刻拥着她的这个男人。她曾经想就为了他，抛弃一切过往，留在这个异时空里。她该听他的话，好好守住眼前的幸福。
　　可是，她不能不管没药。不管她做过什么，她始终是她的姐姐，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所以——
　　麒麟钰，我向你许愿，不管你要夺走我的什么，请实现我的愿望。我要许愿让君没药得到幸福，可以和她所爱的人一辈子白头到老。

　　屋里。
　　大夫不敢有半点马虎地对已拔出刀的没药进行急救。
　　圣阳的脸就和濒临死亡的没药一样面无血色，他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期望可以将生命力传递给她。
　　奇迹啊，她的血竟然止住了。刚才的拔刀，她算是挺过来了。良久，大夫才敢抹把额前的汗，不敢相信地大声宣布。
　　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圣夏暗暗在心里感谢上苍。还好，一切还不算太糟糕。起码她没有将大哥的幸福也给毁了。至于自己，只有悔恨的苦楚慢慢品尝。

　　圣夏环视周围，发现圣日和金银不在，想是两人在屋外，便退出房间，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他们。可当她看见他们，尤其是金银的时候，她简直惊呆了。
　　天啊，阿日，金银在消失！这是怎么回事？
　　不！你还是不听我的话许愿了是不是？圣日开始不知所措。
　　金银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觉得怪怪的。
　　没药没事了吧？她问依然不能接受眼前所见的圣夏。
　　她呆呆地答，没事了，大夫说她没事了。可是金银你，你怎么会这样……
　　这就好了。起码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幸福了。金银牵起虚无缥缈的笑。

　　寻，我大概要回去了。你说得还挺灵的，那个诅咒果然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你。它好聪明。如果回去原来的世界，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知道不该在这里爱上什么人。我现在心痛得就像是也被捅了一刀似的。金银尽量将自己的语气装得轻松。
　　不，我可以救你，你可以不走。只要我解开那该死的诅咒。
　　金银用自己几乎已看不清楚的双手抚上他的脸，安抚他的慌乱。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能够遇见你，爱上你，此生足矣。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弃我而去？
　　她的唇映上他的。无言地说着抱歉。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依稀听到耳边寻的悲怆呼唤。
　　她消失的那一瞬，唯有她的泪留在了她最爱的人身边。

　　——你要寻什么？
　　——我也想知道。
　　寻，我现在才知道，我要寻的只是和我相爱的人厮守一生。
　　可我注定是寻不到啊……

　　圣夏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金银消失，看着阿日跪倒在地失声恸哭，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的眼接触到一抹红光，那光虽已暗淡，却依然刺伤了她的眼。
　　麒麟钰！
　　圣家终究还是毁在了这块玉上。或者其实是拜她所赐？
　　低身弯腰将它拾起放在手心，看着它流动的光彩，这一刻才惊觉这是血的颜色。可是已经晚了，不是吗？

　　抚上阿日的肩膀，想了许久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这之中的原委怕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吧。
　　圣日抬起头面向她，用依然有泪在睫的眼，冷静清晰地说，把它给我吧。
　　圣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将麒麟钰递给他。
　　他接过钰，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手指，将血滴于其上。

　　以吾之血，解吾之咒；百世之怨，至此方休。

　　屋里传来圣阳的惊呼，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哦，我的没药……

　　一阵劲风刮过后山的林。树木摇摆的声音过后，是万籁俱静。

　　圣日的血一滴滴地滴下。
　　圣夏看着麒麟钰渐渐没了流光，变为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红玉。
　　金银……还会回来吗？圣夏问。
　　圣日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望着天空。
　　月亮已经升起。他想起之前的与金银相守的夜晚。
　　那时候的月色也像今晚的一样吗？

　　闭上疲惫的眼，再次沉睡吧。
　　今夜开始，又将是长长的守候。
　　守候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幸福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