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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狂风怒号 风平浪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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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那几秒钟里,骆飞宇的大脑一片空白,服装的遮挡下按剧本中的一吻移魂实际上并没有发生,戏里戏外都没有发生,台下的观众臆想两个主角激情拥吻,其实是肖一枕在自己肩膀上狂笑,这他妈什么剧本,苗苗的脑洞也太大了吧。完全亲不下去啊,他脑袋里完全是原版人物,如何能下得去嘴。
谢幕的时候陈苟绊住前面女生的裙子,一下子朝骆飞宇撞去,肖一眼疾手快,伸手抓住陈苟的衣领,把人拉了回来,台上全是鲜花,学校校庆大花篮里的鲜花被同学们疯狂扔上台。
演出很成功,除了骆飞宇忘掉一句台词,一切都很完美,在结束的时候毫无疑问,他们获得了优秀英语剧奖,上台的时候他们带着张老师一起领的奖。
回到班级大家开始折腾卸妆,女生们贡献卸妆棉和卸妆水,可怜陈苟被班长生猛蹂|躏,那手法十分熟悉,就是平时大扫除擦桌子的手法。
骆飞宇看着脸上厚厚的粉底液,皱眉,粘腻得难受,他没想到这种东西用水洗不掉。
就是不看镜子肖一也能把妆卸得干干净净,他弄完用湿巾擦了擦脸。刘海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
班级里弄哄哄的,反正今天提前放学,而且连着十一假期,简直不能太开心。
肖一坐在桌子上,“用帮忙吗?”
骆飞宇实在没弄过这东西,也不并不享受这样的经历,他把卸妆棉放到肖一的手上,先是脸颊,然后是眉毛,接着是嘴唇,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忽然推开肖一,“我去趟厕所。”
肖一的手还半抬着,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他们班级里没有垃圾桶,老张嫌味儿大,丢东西只能去厕所。
这个时间该走的都走了,男生厕所并没有偷偷吸烟的男同学,厕所一股消毒液的味道。他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走着,靠窗户那间门反锁着。
“骆飞宇?”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他,肖一抬脚踹了一下门,还是没反应,他抬腿蹬上窗台,头趴在隔板上,里面的骆飞宇坐在窗台上,腿半屈着,嘴上叼着烟,不过没有点。
“学霸还抽烟?你满十八岁了吗?举报你哦。”肖一的手左右晃了晃。
骆飞宇抬头看了眼肖一,其实从刚才肖一进厕所他就知道,他就是不想说而已。
“你个偷窥狂有什么资格举报我,你什么习惯,万一我在里面拉屎呢。”
肖一皱眉,“说得如此粗鄙不堪,都有那味儿了。没抽烟你躲厕所干嘛?”
俩人一里一外,一上一下聊着,其实多数是肖一在说,骆飞宇除了那句没再说什么。
陈苟好不容易逃离班里女生的魔爪,一进厕所差点没跪下,“肖哥,你干嘛呢!”
正义感爆棚的陈苟坚决杜绝这种偷窥行为。
“拉你的,你管得着么。”肖一说道。
陈苟走到小便池边打开拉链,掏出小鸟,还背对着肖一,尿完洗手,临出门才想起来补一句,“我尿尿。”
瞧瞧十四中这普遍素质,从学霸到学渣不是拉屎就是尿尿。肖一啧了一声,“关学校大门了,你打算在这过夜?”
骆飞宇这才出来,嘴上的烟扔到了垃圾桶里,其实这是他爸爸的,他偷拿了一包,就是好奇烟是什么味道,吸了一口就再也没尝试过,今天放在嘴边发现没有打火机这么高配的东西。
因为放假要收拾的东西很多,十分钟前老爸给他发了条微信,在楼下等他,书包根本放不下那么多资料,倒是肖一连书包都没拿,没必要,教材上的东西他烂熟于心,练习册的质量一般,在学校没事的时候就能做完,其实都是在消磨时间。
其实骆飞宇也没有拿东西的必要,若是什么都不拿心里空落落的,他意图用这些书填满心里空荡荡的感觉。
骆涂按了下喇叭,从车窗探出头来,“肖一也上车吧,上次小宇的事情还没有好好谢你,害你也被连累。”
落在后座的肖一笑了笑,“骆叔叔客气,我和骆飞宇是同学,还是同桌,应该的。”
骆涂对肖一这个叫法很满意,“小一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没有。”
这才几句话就这么亲密了,骆飞宇没吱声,耳朵却支棱起来听着俩人的对话。
手机上是广播剧组发的群消息,利用国庆假期把第一季的前三集录制出来,问大家的意见。骆飞宇往上看了看,大家都没问题,他也不想做那个异类,回复一句没问题,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到录音室。
一路上肖一的话都没停过,三中的情报果然有误,什么高冷学霸人设,这哪里能看出半点高冷的样子。
回到家里,肖一埋在被子里,常瑞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幅画面,儿子房间凌乱,书架上的书满地都是,每年这个时候就这样。
“一一,明天你还是要自己过去吗?”常瑞拉下儿子头上的被子轻生询问。
门外走廊里的灯只能照到肖一的床边,暖黄的光离肖一只有一拳的距离。他往里挪了挪,闷声说了句“看看再说。”
八年了,已经八年了。
他的母亲是一名缉毒警察,牺牲在前线,他舅舅捂着盖着都挡住他,国旗下的母亲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模样,面目全非,精致的化妆技术也没能挽回王麒飒爽英姿的一分一毫,身中七十二抢,没有一枪是致命的,失血过多而死。发现的时候已经在海边暴晒了三天,这些他都是从妈妈同事那里知道的,惨绝人寰不足以形容犯罪分子的恶。
到现在为止母亲的墓也没有名字,他们每次去都是深夜。
常瑞没在房间停留多久,今天晚上他有一堆的文件需要整理,他没有十一假期,工作一个接着一个。
书房的灯开了通宵,肖一在卧室看着盯着少了一个人的全家福,发了一宿的愣。
他连睹物思人这个权利都被剥夺走,他甚至没有一张和母亲的合影,其实今天在厕所里看到骆飞宇吸烟的时候他整个手都是抖的,他闻不了烟味儿,从母亲过世那一年就闻不了,打从心底里恶心。
原来一个人生存的痕迹竟然能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抹掉。
假期第一天晴天,秋高气爽。
漫山遍野的枫叶已经渐渐带上了红色,肖一站在山顶往下看去,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想要报复的人,有多少是这些无名英雄塚的家人,他拿着望远镜看着,视野里哪一个都像复仇者。
后背多一双手,无言,却胜似万语。
这是王麒的直系领导,断了一条胳膊退居二线,老婆孩子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肖一也不知道妈妈和陈叔叔想比,谁的路更好一些。每年公映的禁毒电影远远比真实的一次次行动要勾人心弦得多,情节更是惊心动魄,可实际上故事刚发生就可能没有后续了,因为敌人比狐狸还狡猾,萌芽绝对不会长成树苗。
俩人一直站到日落,脸上打上了一层侧影才下山。
今天的录制非常顺利,结束得比平时要早得多,导演做东,请大家吃饭,吃的粤菜,清淡。
满怀和莫觉一左一右坐在骆飞宇的身旁,像明教的左右护法,今天嗓子要废了,资金有限,他们一个人配了好几个路人甲乙丙丁乙。
骆飞宇捏着手里的勺子都快把龟苓膏弄成龟苓粉了也没往嘴里放一口,旁边的芒果丁还是刚端上来的样子。他不说话一个是嗓子疼,一个是没有心情。
满怀单独发到他们三个人的群里,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累。”骆飞宇左手按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恢复,他微信里没有置顶的信息,新发的消息自然把之前肖一的顶了下去,如石沉大海,骆飞宇潜到了底刚能摸到石头边。又被新的群消息给顶了下去,指尖隔着屏幕,似乎漾出一个不知所谓的水圈来。
“和对象吵架了?”莫觉胡乱猜着,他们这个年纪哪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对象单方面冷战就是天塌的大事,反正来来回回不外乎那么几个让人失落的理由。
“没,你们。”骆飞宇发完又撤回,别人的经历只能是参考,心里到底是如何将肖一归类只能问自己。
“我俩都看见,想问啥?”满怀发了一个推开窗户的表情。
“+1。”莫觉跟了一个。
骆飞宇没回,挖出一勺龟苓膏咀嚼着,淡然无味,但口感极好。
餐厅里人很多,可能是十一,很多外来的游客来着打卡,毕竟是网红店,他们能没做排队进来,看来导演有熟人。
从餐厅里出来,骆飞宇准备上车,被同组的女CV叫住。
“啡枧,这个给你,我同学从国外带回的。”
女生叫董雪用的是真名,已经工作好几年了,配音是业余爱好。
那是一只黑色耳钉,称之为耳链更恰当,银色的链子最低端坠着一只展翅高飞的千纸鹤。骆飞宇有耳孔,小时候他体弱,老妈找人给他看了,说两岁之前当女生养就好。耳洞是姥姥用针扎的,都说小时候扎的不会长死,可他的早就扎不透了。
这种礼品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无缘无故送人礼物。
“剧组里的人都有的。”
只不过不是耳坠罢了,都是一些常见的纪念品。
“谢谢,我没有耳洞的。”
董雪笑笑,把礼物塞到包里,别了别耳边的碎发,她只是有些喜欢,毕竟骆飞宇还没成年,只是给这份喜欢打一个句号罢了,她笑了笑,“那下次给你带喜欢的礼物。”说完启动车子,混入车流。
已经八点,老爸老妈出门旅行,他自己一个在家,做完一套卷子,点了份外卖。等外卖的时候很无聊,把西游记打开准备再读一遍。
三下敲门声,骆飞宇没动,手机上外卖小哥哥离他还有二百多米。他盯隔着门盯着外面,过了一会儿是三下重重的敲门声。
“您点的外卖到楼下了,您帮我按下电梯。”骆飞宇听着手机里的小哥哥说,他嗯了一声。拿起厚底扎啤杯推开门,没人,他走到电梯间按了下电梯,数字逐层升高,到了十四层的时候叮的一声,外卖小哥把餐盒递过来说了句用餐愉快立马有下去了。
骆飞宇快步走到门边,手指刚放上面,身后传来呼吸声,他蹲下身,顺便把餐放到地上,一个扫腿,对方显然没想到他早已经有防备。白色湿哒哒的手绢掉在地砖上,还有碎了一地的玻璃杯,出手失败,他转身往楼道里跑。
骆飞宇怎么能让他跑掉,他推本来就长,初中的时候练过跑酷,顺着楼梯滑下去,单腿一顶,把那人抵在墙上,可能是垂死挣扎,这人的力气极大,反倒是把骆飞宇压到地上。
“原来是个爷们!”那人啐了一口,却也没放开骆飞宇,另外一只手在骆飞宇的后背上下其手。
骆飞宇的力气有限,可毕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很快挣脱开身后的人,胃里翻滚,真恶心。
他被推到在地,楼梯间不知道是谁家放的青砖,他拿起来直接拍在那人的脑袋上,掏出手机报警。
他们小区旁边就是派出所,没五分钟就把人带走,当然骆飞宇也得跟着去录口供,警察叔叔很和蔼,所里的阿姨给他泡了一壶热茶,骆飞宇逻辑清晰,口述就内容十分精简,五分钟不到就回去了。出警的叔叔亲自给他送到家门口。
外面点的酱骨头,已经凉透,他把东西倒进碗里,丢进微波炉里就去洗澡,皮肤搓得通红,仍觉不够,自虐似的洗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最后一遍在自己身上涂了酒精。
“靠!”
他把浴巾摔到滚筒里,指尖依旧发抖,骆飞宇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占便宜,还是被一个男人,一个油腻男人。虽然只是隔着衣揉了几下他的后背,可是那种被毒舌缠着的感觉让人反感。
这件事他没有对外出的父母说,最后的调查结果是猥琐男捡到他们的门禁卡,正大光明地溜进来。后续的处理骆飞宇没有再关注,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第二天骆飞宇报了一个泰拳班,教练是泰拳锦标赛六十公斤的冠军,骆飞宇第一次上完课就爬不起床来,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肖一,身手利落,出拳带风,不是影视剧的后期特效,一招一式都是苦和累喂出来的。
假期的最后一天,骆飞宇收到了张老师的电话,月考成绩出来了,他又回到了全校第一的位置上,主要是想问他回不回去。
老李的电话紧接着,语气间不容他拒绝,骆飞宇看了眼成绩单,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肖一的名字?
老张表示不知道,他只能给老爸打电话,电话没接通,可能在开车,他挂了有个老妈打,终于接通。
“儿子,怎么了,我们到车库了刚停好车,马上就上去了。”何久韶的声音还是一成不变的慢声细语。
一分一秒他都不相等,就想知道。
“爸,月考为什么没有肖一的名字?”
骆涂没想到成绩这么快下来,他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没来得及跟儿子说,他关上车门,往楼梯里走。
“具体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要转回三中觉得没有必要考了吧,之前他转过来是因为市长的女儿,转回去也是跟市长女儿有关系,听说那个小姑娘跟他爸爸升迁去了S省。明天肖一可能也不回去了,他转学手续明天就能下来。”
没听完老爸的话,骆飞宇匆忙推开门往出跑,到了电梯里才把鞋子提好,肖一真能憋,他就说为什么肖一最近心情这么好,原来是可以找他那些老同学了,怪不得肖一总是处处照顾他,是不是因为是最后的时光?肖一为什么不告诉他,或者说不告诉所有人?
时间已然不早,坐在出租车骆飞宇接着电话,这会儿他才静下心来,他这么去找肖一是想听到什么呢,他为什么对肖一转学的消息反应如此大,他们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交情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吗?
“停这里可以吗?”
骆飞宇根本听不见司机说的是什么,他匆忙下车,可是门卫说和里面的人打电话确认。
“算了,改天吧。”
骆飞宇转身往回走,人行道蜿蜒到远处霓虹尽头,熙熙为利来,攘攘为利往。他呢,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能做好的事情很多,特别喜欢的也就那样。他想自己以后会不会是泯然众人中的一个。
肩膀上多了一双手,“同学,你走得也太快了。”门卫喘着粗气,显然是跑过来的,“我查了一下,常先生家里的备注写的您不用打招呼,是我们的工作疏忽。”
常先生?这是谁?肖一的父亲怎么会姓常?
“算了,哪天再来,谢谢您。”
门卫总觉得不能白跑一趟,“同学,我看你还是进去看一眼吧,肖同学这几天都没出过门。”
什么?
骆飞宇拔腿就跑,肖一家的密码他有,进门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他鞋都没脱就往三楼跑。
门内肖一坐在电脑桌前开着台灯背对着他,似乎没听到声音,他走进了才看到肖一耳朵上挂着降噪耳机,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动作,只不过这次是在肖一家。
肖一在选项上画了一个勾,才转过身,看到骆飞宇也没多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明天不是就开学了么?这又闹哪出?
“你转学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
“哈?”肖一满头问号。
“你,不是已经把转学手续办好了吗?”骆飞宇又问。
“嗯?”
骆飞宇在说什么,都是汉语为什么听不懂?
“那你为什么不参加月考?”
肖一把耳机全摘了下来,转过椅子,正对着骆飞宇,“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过来?”
“你要转学。”
好吧,肖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转学了,他打了个电话给舅舅,果然。
“现在能证明我的清白吗?骆飞宇同学。”
合着自己跑了一大圈还闹了个乌龙,“看在你这么在乎我这个同桌的份上,今晚你在这睡吧,客房没收拾,咱俩一个床挤挤,我床很大的,睡姿也很好。”
骆飞宇给老爸发了条信息,老爸也没说什么,肖一转走了他倒是觉得可惜,没转更好。
“来,一起做。”肖一拿着习题册带着骆飞宇去了书房,朱槿色的书桌两旁摞着政府的工作文件,肖一看都不看放在了书架上。骆飞宇终于找到这个房子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我爸爸的,出差了。我没月考的理由在这。”
骆飞宇接过肖一递给他的一沓纸,打开发现使他们的月考试卷,嘴巴越张越大,“你,除了语文作文扣两分全满分?!”
简直是畜生。
“其实是满分,作文硬扣了两分,要不太假。所以我和校长沟通过,不把我的成绩算在内,怕打击同学们学习的积极性。”
肖一是名副其实的学霸,不,是祖宗。
“来,骆飞宇同学,坐这里,一起分析一下,你这次月考为什么被扣了五十分。”
其实骆飞宇这次没考好,心里面有事,想得又多,考试总分心。
书房的灯柱旁旁,两个少年的影子重合到一起,凑成一个臃肿的双头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