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轨》炫然琰

21、第二十一章 簪花春水 闪烁邻灯

　　手上还残留骆飞宇的触感，肖一侧身看着桌前的骆飞宇。

　　窗帘对半拉开半人宽，桌前的台灯也是最暗的那档。

　　原来学霸的早上是这样的，耳机线从骆飞宇的两个耳后绕过挂在耳朵上，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骆飞宇书写速度很快，一段话最后一个字最后一笔习惯性上挑。和骆飞宇同桌第三天肖一就发现了，桌角的平板半撑着，上面显示着翻页模式精确到秒的时钟，看着每一秒的流逝，让人有种很强的压迫感。

　　肖一坐在床上不想打扰骆飞宇，他走轻手轻脚走到书架旁一排排打量着，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骆飞宇的书架。书放的很是随意，并没有严格的分类，肖一看着泛起毛边的书脊猜可能是按照使用频率放置的，最上面一排放了好几套四大名著，没有拆封，各种装帧风格的都有，怪不得他当初打赌让老李送他这个。

　　还有很多外国哲学的书，书页崭新，应该是没看过多少次，肖一踮起脚尖想要拿最上面一本莫泊桑短篇小说集精选，却听哐得一声，他吓了一跳，回头骆飞宇不耐烦得把耳机扔到桌子上，肖一很无辜，自己只是想拿本书。

　　“啊——抱歉。”肖一脚边的一摞书歪倒在地，这也不能怪他，骆飞宇的东西太乱。

　　骆飞宇长腿一撑，电脑椅转了过来，被人打断的不爽，这个肖一熟悉。看着眼神，不会要跟自己打一架吧？眼看着骆飞宇走过来，走近，擦肩而过，一把拧开门锁，门外的小侄女双手拉着门把手荡了进来。

　　“肖叔叔，你陪我去吃KFC好不好？”骆图图松开把手，惯常不看骆飞宇不爽的脸。

　　肖一看了看骆飞宇，脸上面晃晃的是不耐烦。这时候何久韶女士也从门外进来，“儿子，你俩带她去吧，离咱们家不远，嚷嚷一大早上了。”家里没人爱吃快餐，都是中餐的忠实爱好者，没人愿意陪小孩去。

　　“那你等叔叔一会儿好不好？”肖一总不能头不梳脸不洗去吧。

　　“耶！肖叔叔最好，我最喜欢叔叔啦！”

　　小孩很难搞定也很容易被收买，谁对她好她就跟在谁屁股后面打转。骆飞宇薅着小姑娘的衣领把人扔出去，“用你喜欢。”

　　小姑娘不明所以，也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正她能出去吃早餐就行，管他呢。

　　肖一忍着笑，骆飞宇这个时候特别幼稚也特别可爱。

　　洗手盆边挤着他俩，骆飞宇抽了一张老妈的洁面湿巾给肖一，镜子里接过去擦了擦脸。

　　“一次性牙刷倒是有，一次性牙膏没有，你用我的行么，纸杯在外面我给你拿。”骆飞宇刷完牙说。

　　肖一拧了拧水龙头，果然不是可旋转的，“嗯，行。”他说完就站在洗手盆边等着，其实特别想洗头，但是，他看了看洗手盆，没找到消毒液，还是算了。

　　磨蹭两分钟骆飞宇才进来，手上空空，“没了，我下去给你买，还需要什么别的？”

　　“别费劲儿了，我就选择性洁癖，又不是真的洁癖，毕竟咱们俩也是交换过口水的人了。”

　　骆飞宇看了看镜子里的肖一，“口水应该没有，肯定没有。”他昨天那个吻纯情的很，他没亲过别人，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俩那个程度连入门级别的吻都不算。

　　肖一一愣，他只是开个玩笑，骆飞宇当真了，他想了想，的确是没有交换过口水，骆飞宇不愧是学霸，逻辑真严谨。

　　“那你给不给我用你的？”

　　“我又没有洁癖，用，随便用，要是不嫌弃，我电动牙刷换个头你也随便用。”骆飞宇说完靠在门边，作势要换牙刷。

　　这次倒是恶心到肖一了，他飞速拿过一次性牙刷挤了一点骆飞宇的牙膏疯狂开刷。骆飞宇的牙刷杯是湖绿色金边的，应该是定做的，把手我上去五个手指和上面的凹痕正好贴合在一起。

　　“你洗头发吗？”骆飞宇盯着肖一打缕的头发问。

　　“你妈妈有干法喷雾没？”要是有那可就简单方便多了，他不喜欢洗头的时候基本上靠它救命。

　　骆飞宇都不知道肖一说的是什么东西，又出去了一趟，这次回来手上拿了一个通体白色绿盖的东西进来，“这玩意儿干嘛的？”他都不认识，更谈不上使用了，全是法语，一点都看不懂。

　　“你离我远点，这么弄的。”肖一晃了晃喷雾，离头发挺远开喷，骆飞宇只看到肖一头发上一块块棕白色类似粉末状的东西，他看着肖一用手搓弄，看起来确实比刚才好多了，没有那么油了。

　　这么神奇的吗？好想试试。

　　“挺好用的，你过来我给你喷两下。”

　　为了让肖一更顺手一些，骆飞宇半弯着腰，鼻尖是一种花香味儿，不知道是喷雾还是肖一身上的。他能感觉到肖一五根手指在他的头发里穿梭，头皮发麻。

　　“齐活。”

　　骆飞宇看了看好像头发蓬松了许多。

　　小姑娘站在门外催半天了，肖一觉得再不从卫生间出去小姑娘都得饿哭。

　　大早上的人很多，手机点餐也没快多少，他俩磨蹭到这个点已经没有早餐了，小姑娘无所谓，她来就是吃汉堡和炸薯条的。骆飞宇嘴硬心软，没给小姑娘点可乐，在一旁的商店买了一盒加温牛奶。

　　小姑娘皱眉，不爱喝，但还是硬着脖子喝下去了。

　　肖一觉得很逗，骆飞宇原来也会死亡凝视，可能小孩都怕这个吧，他倒是没经历过，但陈希说他童年阴影之一就是他妈妈的眼神，那种你必须听我的眼神，挺吓人的。肖一小声贴着骆飞宇耳朵说：“她不爱喝就别给她喝了。”

　　“必须喝，屁大点就缺钙。你别惯着她，小姑娘演技好着呢，看人下菜碟，算准你会为她求情。”

　　啊，小孩子这么厉害得么？

　　骆飞宇扬了扬下巴，小姑娘果然竖着耳朵在听音，肖一闭上了嘴，这姑娘要是他这个年龄，他绝对会绕着走，论心机和手段他绝对不是对手，见面只有认输的份儿。

　　俩人的座位靠里，肖一两手拿着汉堡，一条腿搭在骆飞宇的大腿上，这不是俩人谈恋爱才发生的事情，骆飞宇和肖一吃过几次饭，但凡他俩挨着就这个模式。他有几次特意隔着一个人挨着肖一，全程他都没看肖一把腿搭在别人身上，所以肖一算是定位导航？

　　其实班级里的男同学一起吃饭都有双腿搭别人身上的，但是那种感觉和肖一给他的又不太一样，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略有差别。

　　小姑娘嚷嚷得厉害，吃了一个汉堡就吃撑了，薯条都没动。

　　“点了又不吃。”骆飞宇拿了过去。

　　小姑娘噘嘴，“我是给肖叔叔点的么。”

　　肖一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个烦人精，但有时候是挺有意思的小孩。

　　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学，天气有点回温，有的路段结了一层薄冰，骆图图非得要扯着俩人打出溜，肖一怕把小孩胳膊弄脱臼，都不敢太使劲拉她，骆飞宇倒是无所谓，说不在大人面前小姑娘皮实着呢。

　　他们吃完饭大伯一家和奶奶也准备回去，早点开车走天黑前就能到家，小姑娘趁人不注意又钻到骆飞宇的房间里不知道倒弄什么，肖一看到的时候小孩刚出来。

　　骆飞宇方才送人的时候摔了一跤，要换身衣服，肖一坐在桌前等他，厚厚的习题册里露出一个红色的小线绳来，他轻轻把绳子拉出来，是一个红色的红包信封。

　　上面黏了一张便利贴，字体稚嫩：

　　“小叔，把你的zān子弄坏了，妈妈让我给你道歉，你买个新的吧。”

　　后面是一个粉色弯腰小孩粘贴。

　　“骆图图给你的赔偿金。”

　　骆飞宇拿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是昨天肖一给的压岁钱。“我总觉得她弄坏的不止是我这一个簪子。”

　　晚饭是骆涂掌勺，川湘鲁粤闽各占一半，肖一觉得自己吃了个满汉全席，酒足饭饱，胖三斤。因为骆涂和何久韶要和朋友聚会，家里又剩他们俩。

　　肖一靠在床头看书，骆飞宇继续他没完成的簪子。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簪子的尾端是一个镂空的银丝球，里面放了一个小铃铛，簪子的尾端刻着肖一的名字。

　　他原来的计划是簪子通体花纹用钻石胶加荧光填充，也是被小侄女用荧光笔破坏才让他冒出了一个更好的想法来，他想用金粉来代替。没有网上卖的那种现成金粉，他想自己亲手研磨，一是这样制作出来的金粉经久不衰且细腻，二是自己的那份心意。

　　制作金粉的过程倒是没有多复杂，只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因为要连续不断工作五六个小时。他将牛皮胶加热掺入盘子里的金箔里，金箔纸极薄，二两多张放进盘子里研磨并没有多少。整个过程不断重复加水沉淀研磨，三个多小时过去，骆飞宇的指腹已经通红一片，火烧般的疼。

　　肖一已经把书放在一边，在一旁盯了半个多小时了，他从来不知道研磨金粉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现成的金粉不能用吗？”肖一不懂这些，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太粗糙，这样的比较好。”骆飞宇继续一圈一圈研磨着金粉。

　　在肖一看来已经足够细腻了，可骆飞宇说还不够。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肖一有点不忍心，这东西也太费手指头了。

　　“你告诉我，我帮你弄一会。”

　　骆飞宇摇头，“快弄完了，你要是待的没有意思就去帮我买一份糕点吧，我告诉你地址。”他是有意支开肖一的，他想更加全神贯注一些。

　　那家糕点离骆飞宇家很远，来回起码要两个多小时。那时候他也做的差不多了。

　　用棉布把金粉中的磁粉过滤掉，上锅蒸一下在研磨就可以用了。

　　骆飞宇擦了擦手，右手的几个手指头已经被磨掉一层皮，手机的指纹解锁已经用不来了，他又采集了左手大拇指的指纹。

　　肖一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回来的何久韶和骆涂俩人。

　　“一一，怎么就你自己，飞宇呢？”骆涂问。

　　“他做东西呢，不能停。”

　　肖一买了很多糕点回来，他不知道骆飞宇喜欢吃哪一种，就一样买了一点回来，还好那家糕点店就那么十几样糕点，否则他这会儿指不定抱多大的袋子回来。

　　一进屋何久韶女士就把手里新买的两件一模一样的红色卫衣拿了出来，“一一，我看你和飞宇差不多，这个码穿着能行吧。看，是亲子服哦。”何久韶又把自己和丈夫的也拿了出来，红是哪种西红柿的红，胸前印着过年好三个汉字。肖一进屋的时候骆飞宇正在描摹纹理没有抬头，肖一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换好了新衣服。

　　“还别说，大小正好，脱下来我给你洗了，明天干了咱一起穿出去看烟花表演去。”何久韶把头发拢起来喝了一口茶，骆涂戴上围裙准备给两个孩子做完饭。

　　房间里是滚筒洗衣机和油烟机的声音，还有何久韶和肖一坐在一个沙发上看电视讨论的声音，看起来和一家人没什么两样。骆飞宇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其实肖一还是心虚的，他不知道要是骆飞宇的父母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不会还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肯定不会，估计会给他点颜色看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家立业。没有几个鼓励孩子喜欢同性的，他想起码在高中他不会让骆飞宇橱柜的，大学的话，看情况再说，他没想过和骆飞宇分手，他对自己和骆飞宇有信心，这份感情不是临时起意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喜欢的人，不论如何都要抓住，他不想像舅舅那样，走那么多弯路。

　　何久韶把衣服拿出来晾在挂杆上的时候骆飞宇还在嫌弃衣服太老土，情侣都不穿情侣装了，为什么还要穿亲子装。

　　“抗议无效，明天去看烟火表演就穿这个。赶紧去吃饭，再折腾都夜宵了。”何久韶今天聚会喝的有点多，说完收拾就去睡觉了。骆涂也差不多，喝高了，盐和糖都弄混了，差点没把骆飞宇甜死。

　　饭后骆飞宇洗完，肖一在一旁帮忙把碗放到抽屉里，“簪子做好了？”

　　骆飞宇擦了擦手，“走，带你看看去。”

　　一进屋骆飞宇就伸手关上灯，肖一心里浮出画面，不会是要壁咚他吧？骆飞宇很正经，并没有，“闭上眼睛。”

　　没新意，剽窃他昨天的台词，肖一闭上眼睛任由骆飞宇拉他至桌前。“可以睁开了吧。”

　　“嗯。”

　　骆飞宇的手里捧着的是昨天巧克力里的装饰灯，铜线灯泡里缠绕一根发簪，这回肖一看清了全貌，上面的金粉勾勒出来的祥云仿若飘动到发簪上一般，他从骆飞宇的手掌心里拿起发簪，铃铛清脆，发簪尾端刻着他的名字。

　　“好漂亮，谢谢。”肖一略感遗憾，他要是带了假发现在就能看看效果了。“要不要亲一口？”这次换成肖一问骆飞宇答。

　　骆飞宇坐在桌前，转过椅子，想了一会儿，抬头回他，“是那种交换口水的吗？”

　　肖一晃神，连连摆手，“别，我还小。”他双手撑在椅子上，弯下腰，拿起骆飞宇的手，亲在指腹，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骆飞宇的手指腹已经磨掉一层皮。“再等等吧，当然你要实在憋不住是可以提前透支一个的。”

　　“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