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轨》炫然琰

12、第十二章 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

　　从震耳欲聋的酒吧街穿过，大概走个百十来米，坐落一排外表极具个性色彩的集装箱建筑群。一笔笔涂鸦下是压抑不住的自由和张扬。

　　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彩色拼接房，像游戏里的俄罗斯方块，此时夜幕刚好掩去最后一抹余晖，屋子里亮起了灯，从外面看去，白色和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的玻璃把整个集装箱分割成各种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在集装箱的顶端，是三个歪歪扭扭的灯牌，写着‘爷们儿’。

　　推开门，一段舒缓的吉他清弹从上面传了下来，好似苍山远翠中蜿蜒流向远方的小河。

　　肖一没再往上走，靠在铁迹斑斑的柱子上，双手抱胸，把这段听完才继续往上走。

　　“丁朝阳初一才开始学吉他，弹得就不错了。”肖一想到初中课间被丁朝阳折磨的日子，也就两三年，却恍惚像过了很久一般。

　　骆飞宇没有说话，知道肖一会继续说。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都以为丁朝阳要撩妹子，只有我知道他是想撩陈希。你看过这部电影吗？”肖一已经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脚还悬空回头问。

　　骆飞宇摇头，他没有看过，但是听过这个片子，当时采访导演时候说的那句话他倒印象深刻。

　　肖一把脚落下，这是他最喜欢的电影，每年他都会看一遍，哭三遍，他在国外买了原著小说，还附送了剧本和海报。当年舅舅年纪也年轻，对‘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的说法不屑一顾，说难道每个人都有隐藏Gay属性？简直是扯淡。那时候自己才多大，他却不是这么理解，他更觉得导演说的是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充满欢乐却再也重拾不了的旧时光。

　　所以肖一是早熟的，在所有人给他贴早熟标签之前他就已经熟了。

　　二楼地面上坐着三个穿着红色帽衫的少年，看着年龄稍微大一些，大概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丁朝阳和陈希依旧腻在一起，丁朝阳窝在沙发边上，右腿搭在膝盖上，左手揽着陈希的腰，右手端着一杯奶茶。陈希侧坐在丁朝阳的大腿上，沙发的旁边立着一把吉他。

　　虽然上次在台球厅就见识过这俩人亲密劲儿，可骆飞宇还是有点接受无能，无关性别，即便是一男一女这个姿势他也别扭。

　　肖一倒是习以为常，走过去直接把陈希从丁朝阳的大腿上踹了下来。

　　“别老干少儿不宜的事情。”

　　丁朝阳坏笑，呵呵道：“你就嫉妒吧，这就少儿不宜啦？还有更少儿不宜的你要不要看？”他晃了晃手机，挑衅着。

　　肖一直接抢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上次四校联考的总排名！真够幼稚的。

　　“你最好祈祷下次考试我俩都能正常参加。”肖一把手机丢到陈希的怀里，两个狗男男，真嚣张。

　　“找你有正事，别贫了。给我看看，搭个BGM。”肖一把陈希从沙发扶手上拎回丁朝阳的大腿上，和骆飞宇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卧槽，牛逼啊！”陈希兴奋地从丁朝阳的大腿上跳起来，害得丁朝阳直柔下巴，他难以置信地一会儿盯着肖一，一会儿瞧瞧骆飞宇，“肖一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俩人上了三楼，那是一整间卧室，是临时休息的地方。丁朝阳关上门，对着肖一直乐，“我上次不是问你是不是么，你骗我？”

　　“你有病吧，就不是。事情是这么回事......”

　　丁朝阳听完啧了几声，“我不信。”

　　“你忒么爱信不信，就这么个事儿，到时候找你们班同学给我投票去啊，说定了。”

　　丁朝阳掏出手机，“立个字据。”

　　这不就是趁火打劫，丁朝阳宰了他小一千块钱的资料费，肖一给了他一个算你狠的眼神。

　　从楼上下来，就剩下陈希和骆飞宇在茶几上做题，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这么拼，学霸的人设非得屹立不倒么。

　　“你们俩再跳一遍，我看看你俩的节奏再说。”丁朝阳过去收起茶几上的一摊资料，抽出一张白纸放到茶几上示意两人开始。

　　舞练得差不多，就是每次接肖一的时候稍微有站不稳，丁朝阳一眼看出症结所在，“你抱这块，你俩稍微停顿两下，到时候卡个点。”

　　纸上满满别人看不懂的符号，丁朝阳说一周的时间有点赶，不抓紧弄到时候只能给他俩随便找个音乐搭上了。

　　这一周骆飞宇和肖一每天排练两个小时，一边还要为接下来的数学竞赛做准备，弹指一挥就已经是周六了。

　　步行街那别周末学生特别多，骆飞宇非常放心，二班的学生放假是没有时间逛街的，肖一倒不害怕，他特意告诉班级的同学给捧场。他当时就那么一说，当他看到全班整整齐齐出现在步行街的时候差点没站住。

　　其实不仅是他们班的，白萝卜班长召集了其他几个班级的班长来给捧场，原则上自愿，哪知道这些同学对骆飞宇这个学霸的好奇程度超乎想象。

　　周韬那边的学生更多，其实是一个店庆，请了他们跳开场舞，周韬这个举动对商家来说简直是意外收获。

　　人数太多，过于秘密集，步行街的蓝鲨机动队武警都过疏散人员。还好演出很快开始，主持人介绍了规则，周韬和舞伴就蹬上了台子，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刚柔并济的舞让肖一也不禁感叹，周韬的舞跟音乐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不知道他和骆飞宇有没有胜算。

　　票数放在透明的箱子里，是彩色乒乓球，上面写着标记号码，比赛结束之后，抽奖的环节会用到。

　　不知道有没有暗箱操作，这一家美妆商店，奖品都挺大的，肖一的旁边就是一等奖是8888消费卡。

　　“你干啥？”骆飞宇扯住肖一的卫衣帽子，沉声问。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肖一把二十四号的彩球扔到了玻璃箱里。

　　“我觉得这奖品不错。”肖一从骆飞宇的手里把自己的帽子撤回来，主持人过场词说完就是他俩的了，走到舞台后肖一把腿压到骆飞宇的肩膀上抻了抻筋，手机里是他们俩最后一次排练的视频。骆飞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考试都没这么紧张过。指尖有些发抖，肖一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陈希的头压在丁朝阳的肩膀上，糯糯地说道：“肖儿，是不是要输？我看骆飞宇都抖成筛子了，学霸的心理素质不太行。”丁朝阳没说话，摸了摸他的头。

　　俩人站在台上的时候，很多路人小声议论，怎么俩男的啊，这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不看，走走走。

　　音乐响起，和之前强烈的节奏截然相反，这样表演应该放在剧院里，放在音乐剧的曲目上，随便出现在哪都不应该出现在大街上商演上，动作虽然有些小瑕疵，可肢体难言的故事已经在人群中发酵，特别是大屏幕的背景是一个女明星，感觉就像一段脱轨的恋情。

　　俩人双手紧握，随后决绝分开，每一次相拥之后都酝酿了一场离别愁绪。完全一样的舞蹈，截然相反的两种诠释方式，周韬的眼里如同注入了一股清泉，他明白了他的舞蹈老师经常说他舞蹈缺了点叙述感是什么意思了。

　　投票已经不重要，在他这是骆飞宇和肖一赢了。

　　一段舞跳下来，俩人大汗淋漓，最后一个动作是骆飞宇下腰卡在肖一的大腿上，台下口哨声和尖叫声四起，骆飞宇仿若失聪，天空上的云忽远忽近，他几乎是被肖一拥着后背下去的，最后一个动作有点闪腰了。

　　主持人宣布结果的时候，骆飞宇才从混沌之中走出来，周韬的票数比他们多一票。萧然扯了扯渔夫帽，手机屏幕黑下去，嘴角往下扯了扯，转身混入另一撮人群之中。

　　周韬这个获胜者早早离开，骆飞宇的手机上倒是收到了一条类似化干戈为玉帛的表情包，台下的人等着主持人开奖，既然是周韬获胜，自然从他的投票箱里选一等奖。

　　“524号，524号还在吗？”

　　每个球的号码和台下的人手里的小纸条是对应的，主持人喊了半天也没人。

　　“暗箱操作了？”肖一看了看周围喃喃道。

　　没人来领奖并不代表一等奖作废，主持人继续在骆飞宇俩人的投票箱里选择幸运号码。

　　“444号。”

　　和一等奖一样，没人领。

　　“我再等两分钟要是没人领咱们就再抽一次好不好？”主持人化解尴尬。

　　骆飞宇翻了半天才从裤兜最里面把刚才工作人员发的号码拿出来，缓缓走上台，他连奖品都不知掉是什么。肖一抬头看了看KT板，哦，是一套价值四千多十色口红，而且是肖一COS经常用的品牌，买是能买起，就是不太舍得。

　　时间还早，还能去附近的书城看看书，骆飞宇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拿了一个大盒子显然不方便，骆飞宇干脆把盒子拆开，十管口红竟然用那么大的盒子？在别人眼睛里得轻拿轻放的口红到骆飞宇这和中包装纸没什么区别，往里扔的时候，肖一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你干嘛这表情？”

　　肖一的脸上明晃晃的痛心疾首，限量版的口红啊！

　　那一瞬间，骆飞宇脑袋里电闪雷鸣过后是肖一的异装画面，他绝对用不上这玩意，他妈妈柜子里一堆能用过期。可是送给肖一算不算是变相的助纣为虐？可要是不送，他觉得肖一这种状态会持续到晚上，实在影响他看书。

　　“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我又用......”他没说完，手上的书包就被肖一接了过去，连连称谢，走起路来都飘了许多。

　　像很多小女生一样，肖一万年不更新的社交账号POST出了一条炫耀状态来。

　　“啊——朋友送的口红！色号终于齐了！”

　　下面是一堆千厨，彩虹屁简直不要钱，当然也有脑袋清醒的人。

　　“这样的朋友请给我一沓。”

　　“弱弱地问一句是不是男朋友送的？”

　　“大神的朋友真豪——嫉妒是我面目全非，性格扭曲。”

　　发完肖一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在书城里傻笑了半小时，他身边已经没有骆飞宇的身影了，实在是太丢人了，肖一的点很奇怪。不就是几根口红，至于吗？

　　“你至于么，别生气了。”

　　“至于！约会你来书城？”

　　“我不说来书城我妈也不让我出门啊。”

　　“整天你妈你妈，你是妈宝男吗？你妈不就嫌弃我学习不好么，我就不好，我还非得拉着你谈恋爱，成绩下降怨我，成，我就看你成绩能不能掉到和我一样。”

　　“媛媛，你别生气了，我妈那都是气话，我没考好......”

　　吵架的两个情侣从书架后走过，骆飞宇想书城约会有什么错吗？

　　周一回到学校，骆飞宇和肖一直接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

　　骆飞宇听说这个教导主任是新调过来的，叫阎亚秋，约莫四十一二岁，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缀满珍珠的套裙，耳钉和项链是粉色的珍珠套件，手腕上戴着一个白玉镯子，鼻梁上架着黑色边框的厚眼镜，头发盘在脑袋后，两旁的碎发打了发胶。头发比墙上那副‘宁静致远’的墨迹还黑。看得出是精心染过的。

　　她往那里一座，整个身子惯常地后仰靠到椅背上，双手握着保温杯。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神幻莫测的笑来，让肖一和骆飞宇不约而同嘚嗖一下，那笑像是橱窗里没有灵魂的玩偶生生扯出来的一般。

　　“肖一，转过来一直没参加过考试。骆飞宇目前为止失误过一次，不过情有可原，事出有因。成绩不错，副校长家的公子？”

　　“您这话说的，大清都亡多少年了，还什么公子少爷的，阎老师，您可真幽默。”骆飞宇不知道新来的教导主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们这个年纪有爱好是好的，不过，还要注意影响。回去上课吧，第一节课都开始了。”教导主任说完喝了一口茶，等俩人走到门口，又张了嘴，“肖一，你留一下，我这有新买的茶叶，给你们张老师带回去一包。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还真忘了把它放哪了。”说完站起来挨个柜子找。

　　肖一让骆飞宇先回去，进屋关上门，坐到沙发上，“您怎么跟着来了？”

　　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也样子，教导主任毫无形象地爬在桌子上，“小没良心的，你以为演戏很轻松？我才多大，还得装老，靠。”

　　“我的天，您注意素质。”肖一挖了挖耳朵。

　　“小姨，您跟这捣什么乱呐。”

　　“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想我小外甥了么。”说完教导主任搓了搓手，捏起肖一的脸往两边扯了扯，满足地感叹没长残可真好。

　　坐了一会儿，肖一顺走一包毛尖，他小姨每次都这样，从小学到现在，几乎是他走到哪就跟到哪，他还以为这茬到高中就停了，谁知道还来。

　　“老张，新来的教导主任给你的茶叶。”

　　老张一脸震惊，“我都不认识她！”

　　“暗恋你呗，黄昏恋。”

　　老张凌乱，“放过我吧。”

　　刚坐到教室里，骆飞宇的信息就发过来，他还以为问他有没有事，结果说习题册落这了，化学老师要检查作业，让他送过去。

　　惯得毛病，就不送，学霸的人设不就是这么一点点崩塌的么，一节课上完骆飞宇也没来，不止这节课，这一天骆飞宇都没过来。

　　前桌的小胖子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了去，他很喜欢听学霸的墙角的，“学霸怎么还不来，啊，无聊。”跟害了相思病似的，一遍遍念叨。

　　肖一听得烦了，“您闭嘴吧！”顺便赏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