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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 10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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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姜扶生打着哈欠从炕上蹦下来,位置选的不太巧,差点蹦到种生菜的破瓦盆里去。
脑袋一个激灵,姜扶生胳膊撑着炕沿,慌忙中途换了落脚地,才没把瓦盆里的生菜踩倒。
“……好险,差点就把咱家的‘生财盆’给弄坏了。”姜扶生拍着胸口,万分庆幸地说。
年前,有波外地商客拉了一批水灵灵的生菜还有生菜种子到朱阳县售卖。
起初生意并不好,几乎无人问津。
因为朱阳县本地也有生菜,纤维粗且味道淡,吃起来跟大白菜差远了,所以不受欢迎,许多人不爱买这个。
后来,这波外地商客取巧,以生菜音同“生财”的说法打了个宣传,才逐渐迎来了讨吉利的顾客。
姜家人跟着凑趣,也买了一些。原本只是凑趣,但没想到这回买的生菜,吃起来跟本地的完全不同。
又嫩又脆,而且口感清甜,味道跟姜扶生前世吃过的生菜也不差多少。
于是,他们忙又买了好些,另外,还买了一大包生菜种子。
为了过年讨吉利,年前,奶奶蒋氏在温暖的屋子里种了好几个大筐的生菜。出苗后,菜苗仍然过于拥挤,于是,又把家里的破瓦盆还有其他能盛土的容器都利用起来,把多余的菜苗分出来,搞了好几个“生财筐”“生财盆”。
其中有几盆,便放在姜扶生和堂姐居住的小东厢里。
原本摆在窗下,昨晚守岁,兄弟姊妹一起在她们屋里玩,把碍事的生菜搬到了侧边上,姜扶生早晨睡得迷迷糊糊的,忘记了这一茬,就险些踩到。
姜扶生脑袋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小心翼翼地把生菜盆重新拖到窗下。
姜宝月还跪在炕上叠被子,絮叨姜扶生:“快把棉袄穿上,别冻着了。”
说着,便直起身把炕柜上整齐叠放的青色棉袄递了过来。
姜扶生依言穿上,青色衣裳的前胸口有个白色的绣字“姜记”。这正是年前姜家制的店服。
姜宝月身上穿的也是一样的。
等到姜家人全家聚集在堂屋,就可以看见,不光是她们姊妹俩穿的店服,其他人也是。
这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目的。
纯粹是因为年前太忙,根本没有特意赶制新年新衣的时间,于是,新裁的店服就成了姜家人的过年新衣。
姜家从上到下,连同姜扶生本人在内,就没一个人觉得他们家这种做法不讲究的。
店服怎么了?那也是新衣裳!
而且还是专门的裁缝做的,针脚和做工比他们自己做的还好,用这个当过年新衣,一点不寒碜!
今年更富裕了些,姜家的新年习俗,除了新增一个养“生财盆”,另外还多了一样:长辈发压岁钱。
以往磕头拜年后,长辈给一把面豆炒豆就完事,今年,姜家老两口特意糊了红纸包,笑呵呵地挨个给磕头的孙子孙女发了正式的压岁钱。
虽然每个红纸包里也就十个铜板,但相对于以往的炒豆面豆,这算是一种天大的变化了。
姜扶生喜滋滋地将这笔只有十个铜板的压岁钱装好,一边吃饭,一边凑头过去,听姜宝康他们讨论等到货郎来村里,或者去了县城,能用压岁钱买什么小玩意儿。
爷爷姜喜瞧见姜扶生兴致勃勃的样子,好笑地打趣她:“你的分红银子都攒一箱子了,他们说的那些面人小炮啥的,你想买多少买不起?咋还费劲儿掂量压岁钱到底买哪个更值呢?”
“分红买的跟压岁钱买的,那咋能一样呢?”
压岁钱可是小孩子的专属,用分红买东西可不能使她体验到小孩子的快乐。
姜扶生振振有词:“这可是我的第一笔压岁钱,我得好好规划,让它们每一文都花地有意义,才对得起它。”
一桌人被姜扶生逗笑,蒋氏笑呵呵地一挥手,特阔气地说:“你的压岁钱自己留着,奶奶给你掏钱!”
虽然姜家老两口在去年失去了家里财政大权,但是这一年多,他俩分红和工资奖金可没少拿,手头攒下的钱不比去年当家时少。
而且,之前当家时,他们老两口手里虽然捏着钱,但是得为全家做打算,过得并不轻松。
他们不当家后,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不过不必再为几个儿子操心,手里的钱全是他们自己的……老两口逐渐感受到了其中的轻松和快乐。
蒋氏以前是个一滴香油都舍不得给孙女“祸祸”的抠门老太太,如今,都能大方地直接给每个孙子孙女发压岁钱了,说话做事也比以前大方阔气。
“买面人和小炮是吧?我给你拿钱!”
蒋氏的话音一落,姜扶生眼睛立马发亮,嘴里特别甜地说了一串吉利话,把蒋氏哄得喜滋滋的,在买面人和小炮的基础上,又承诺再给姜扶生多买两样小玩意儿。
旁边的姜宝诚见状,立刻有样学样,凑到蒋氏跟前撒娇卖巧……
屋子里一时间各种欢声笑语不断,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吃罢饭,姜扶生刚准备跟着父母出去拜年,姜家就先一步迎来了上门的客人。
头一波,是隔壁的李顺春兰,带着他们的儿子样板儿。
一进门,李顺就笑着提醒姜家人:“可得准备起来,今天来你家拜年的,绝对不会少!”
本来,因为李顺家和姜家过得好,平时来他们两家攀交情的就多,去年因为两家合办的私塾,村里的小孩儿全部受益,李顺就预料,今年过年来两家拜年的人数绝对会是个大数目。
他就是预料到这一点了,才会匆匆吃完饭就先来姜家拜年。给姜家拜完年,他就得回家准备迎客了。
李顺的提醒果然没错,他刚出姜家的门,就有一拨又一拨的人陆续上门拜年。
姜家人愣是没找到出门的空子,只能被动地在家迎了一上午的客。
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又来一波专门请姜家人去吃饭的,各个热情似火,拖着姜家人的胳膊就不肯放。
姜家的大人没一个被落下,若非范氏以姜扶生脾胃不舒服的假理由做借口,她这位带姜家人致富的“山神弟子”也会被强行拉去。
闹闹哄哄的,一天下来,耳边的说话声就没停下来过,到了晚上睡觉时,姜扶生觉得自己的耳边还有幻听。
初二去姥姥家,姜扶生还以为能躲个清静。
但是,她忘记年前招亲戚做工这茬事儿了。
刚进姥姥家院子,一波早就等在这里,想打听姜家还招不招人的乡亲就亲热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姜家四妯娌娘家都挨着,到了晚上重回家里,姜扶生几兄妹坐在一起交流白天的情况。
姜扶生发现,她和她两个哥哥的遭遇还算好的。
有她姥姥姥爷在,那些乡亲有分寸,他们仨也就是被围着尬夸了一顿而已。而堂弟姜宝诚,因为年纪小,大人除了尬夸、塞吃的,还喜欢揉他的胖脸,他是衣裳兜被撑破,脸上带着一团被揉搓的红印子回来的。
而大堂哥和堂姐,还有小堂哥姜宝康,遭遇就更惨了。
因为他们姥爷朱秃子不靠谱,堂哥堂姐两人竟差点被当场说媒,姜宝康则因为上了学,被朱秃子拉出来显摆,在堂前背了一上午千字文……
“我现在觉得还是上学好。”姜宝康哑着嗓子说,“夫子罚我背书时,我都没这么遭罪过!”
过了初五,姜扶生跟着她娘去乔寡妇家,发现李柳叶跟她们的遭遇竟然差不离。
“以前嫌我家带丧,平时都不过来。”
“现在瞧见我家能挣钱了,连过年来我家都不觉得是忌讳了。”
李柳叶跟姜扶生嘀咕,语气里颇有讥嘲的意味。
乔寡妇之前把养鸡的法子卖掉,挣了一笔钱,后来,她家帮姜家养鸭,又得了一笔薪金。
她们家有了钱,李小宝的身体也好了,还搭上了姜家……这几样加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她们家要兴旺的信号。
原本被族里排挤欺负的乔寡妇一家,马上就成了香饽饽。
李柳叶没忘记去年她们家是什么光景:被强逼着交养鸡的法子,虽然这个困局在年前祭祖时解了,但她娘随后生病,家里一片愁云惨雾。
因为当时的仇恨和愤怒太过深刻,即便现在日子过顺了,见到那些暗里欺她们家现在又厚脸皮上门的族人,李柳叶也做不到笑脸相迎。
在姜扶生母女做客的时候,又来了一拨李家的族人上门。李柳叶借着在屋里招待姜扶生的理由,根本就没出去。
“我可没我娘那么好性!我不想着报复他们就不错了,还想让我给他们笑脸,可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