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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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在尾崎千代确认了森鸥外是她以为的森鸥外后，她就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他们四人带进了花园的小屋里，那种程度的信任让森鸥外愣神了一下，他顿了下，才慢慢走进屋里。
明明是西洋的外表，但小屋里却意外的是标准的日风，从摆设到细微的细节处处都体现出了典型的日式风。
这种典雅中又夹杂着那种纯朴归臻的原生气息，是除去黑川优之外的几人都熟悉的那个人的风格。
…不只是连性格都被模拟着设定了吗？
这个游戏，连人的喜好都一比一地录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这游戏的背后策划者可真是可怕到一定地步了啊——
森鸥外嘴边的弧度微微向下扯，紧接着又大幅度地上扬，温和地眯起眼微笑起来。
“是红叶大人告诉我的。”
尾崎千代垂下眼，盯着自己紧握的手。
“在我问起她过去的时候，她和我讲过和您一同共事的故事。”
“是这样啊。”
森鸥外点点头，在得到答案后，他没有紧接着再提出新的疑问，而是先好脾气地安抚着看上去紧张过度的尾崎千代，“也不用这么紧张啊，千代，我和红叶是朋友，也算是你的长辈了。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在我面前也可以放松一点。”
“是呢是呢。”太宰治附和道，“所以尾崎小姐先叫我一声太宰舅舅听听，不管和森先生的关系，我叫的是红叶大姐呢！”
“你这家伙别再捣乱了！”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再次出手，“给我安静地闭上嘴吧！死青鲭！”
被中原中也敲出包上包的太宰治：“中也的心好狠哦！在外甥女面前竟然还使用暴力，完全不是称职长辈，果然是只蛞蝓啊！”
“混蛋你再说一遍！我绝对要让你体会到生不如死——”
“啊呀啊呀中也又开始恐吓人啦，有没有人管呀！黑川小姐~！”
“哎呀呀今天的天气真好呢，你说对吧，森先生。”
“…今天是阴天哦，黑川小姐。”
“诶，是吗？”
黑川优歪头眨了眨眼，她身后的窗户投射出外面的天景，天空上密布的阴云正一点点地散去，明亮的太阳照亮了那片阴沉的天幕。
“现在，天气是很好了哦。”她眯眼笑道。
“把这种能力这样使用，还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起来啊。”森鸥外无奈地叹道，从表面看上去他似乎真的只是像他所说的那样羡慕着，但是、但是——
紫红色的眼里燃起无名的熊熊烈火。
如窥伺猎物的巨蟒，森鸥外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是一颗燃烧着的野心。
他所要的，可不只是羡慕而已。
为己所用、为己所利、为己所有。
这才是——
他所求的目标啊。
“别想了，我看到的未来里可没有我成为黑手党的画面。”
黑川优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直接点破了他的隐秘心思。
而后她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要是森先生你回去之后能找到我的话，说不定未来会变化哦。”
一直沉默着看他们之间吵闹的尾崎千代身子整个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往黑川优的方向走去，瘦弱得骨骼分明的手伸手要抓住黑川优的手腕。
但在半空中就被太宰治先一步握住了手，他神色暧昧模糊地抬眼看她：“小千代是要和太宰舅舅握手吗？哎呀我可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哦。”
尾崎千代恍若未闻。
她的眼死死地如同搁浅在岸边即将渴死的鱼注视着路过的人一般盯着黑川优的脸，说出的话却飘忽得不仔细听都无法听清。
“你看到的未来…”
黑川优疑惑地皱起眉。
“…难道不是既定的命运吗？”
她说出这句话却像是把自己的灵魂都吐了出来，本来就如同患病般的苍白脸色此刻更是像病入膏肓了一般，白得几近透明。
尾崎千代在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只是专注地死盯着黑川优，等待她的回答。她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被压在最低的大拇指不受控制地筋挛抖动起来，似乎是期待着从黑川优嘴里听到希望，又似乎同时恐惧着从她嘴里得到的是将她的一切破灭的噩梦。
黑川优翠色的眼里生出翡金色的碎光，她看着尾崎千代的眼神忽然变了。
她虽然还坐在这里，但却早就去到了在座人都无法去往的远方。
——属于尾崎千代这个人的命运之线，在时空的主人面前伸展而开。
太宰治眼眸微凝，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变，指尖亮起白色的光，手浮在黑川优的肩膀上犹豫着。就在太宰治的手即将触碰到黑川优的衣角时，另一只手先握住了太宰治的手腕。
“太宰君。”森鸥外微扬嘴角，但那双眼却暗沉得隐含着无数的风暴。
坐在他旁边的爱丽丝在他与太宰治接触的一瞬间就破碎成无数的荧光消散在空气中，尾崎千代颤了颤眼，面上有点惊讶，但比起这个，还是黑川优的答案于她更重要，她很快又把视线移回了黑川优的身上。
在场唯一没有牵扯进这场风波之中，中原中也眯起眼看着黑川优，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气氛忽然就在这种怪异的沉默里停滞不前。
“我知道了。”黑川优道。
在众人视线中心里，黑川优终于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里脱离，了然地回视尾崎千代，漂浮得没有聚焦的双眼终于找到了凝聚的一点。
“你确定要知道吗，那个答案？”她翘起嘴角，神情模糊不清。
“请告诉我！”尾崎千代激动地看着她，“这个答案…这个答案对我非常重要。”
“…好哦。”
短暂沉默后，黑川优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吧。”
尾崎千代紧张地屏住呼吸。
紧接着，她听到了答案。
那个困扰她了很久很久的答案。
少女的嘴一开一合，她却奇迹般地听不见了任何声音。
“——不是哦，我看到的未来在有人得知后便被赋予了可以改变的选择。”
是…是这样啊——
原来、原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女人的脸上浮现了似哭似笑的奇异神情，眼泪先笑容一步地滑落眼眶。
在极致的情绪下，她的喉咙被不存在的手扼住，连难听嘶哑得如同指甲划过黑板的嗬嗬气流声都被闭封在喉咙里，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地捂住脸颤抖着肩膀。
她明明是悲伤至极的，那不断从手指缝隙中溢出来的破碎泪珠仿佛汇集着女人一生的苦痛，就算是再无情的人都会在看到时忍不住生出一点共鸣后的恻隐之心。但所有人又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
两种极端复杂的情绪同时存在在女人身上，连太宰治都垂下了眼，避开了女人此时的情绪外露。
黑川优却毫无察觉地带着浅淡笑容地直视着女人矛盾的举动，那双澄透的绿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漠然的色彩，如同一对完美的翡色宝石嵌在眼眶里。
她早已看到了。
女人过去所做下的选择。
于是便失去了与她的共情。
“这是未来吧。”黑川优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她平淡地像讲述事实，“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世界的未来吧。”
——！
“什么？！”
“…黑川小姐？”
“哈？！”
不同于其他几人的震惊，听到黑川优的话，尾崎千代落泪的动作僵硬了一瞬，她缓缓放下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下头。
“…您从我的过去里看到了啊。”她的声音还有几分嘶哑。
黑川优懒散地往后靠去，“也不算吧，有关世界的画面都被人抹除了——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叫无时神的神明吧——所以我只能看到一部分，包括你做选择的那一刻。”
“尾崎红叶死之前…”
她嘴边的笑容加深。
“你就知道了吧。”
尾崎千代的神情苦涩。
“是的，您说的不错。”她道，“我在红叶大人离世之前就从他人的口中得到了她将要离去的未来，但是…但是…”
“但是你并没有相信。”黑川优替她说完了她无法说出的话，“你不仅没有相信，还在气愤下杀了那个把未来转述给你的人。”
女人的灵魂都像是破碎扭曲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点点头。
“所以是我害死了红叶大人——倘若、倘若我能听从预言赶回家，红叶大人可能就不会…”
“不哦。”黑川优摇摇头，表情罕见地柔软起来，“当时那个情况，你赶回来也没有用的。”
黑川优站起身，她拍了拍身边太宰治的胳膊，让他放开手。
然后她步伐轻轻地走向尾崎千代，温柔地弯腰将她拥在怀里。
女人在少女的怀里忽然就抑制不住了泪水。
她默默地哭泣着，贪恋地抱紧了少女。
“她在离去前留下了话给你，只是可惜你没能听到。”
黑川优轻轻地道：“不过没关系，我听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小千代。”
少女的面容此刻在尾崎千代眼里跨越了时间，与过去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而黑川优也在说出这个称呼时，想起了刚才见到的女人。
风雅的女人哪怕已经残烛之时，也如绯樱飞散飘零一般的凄美。
她斜靠在藤椅之上，噙着浅笑注视着来自错乱时间的少女，却和她的孩子一样，在通过少女注视着另一个不同时间的人。
“不必悲伤。”女人微笑道。
“我的一生都未曾踏入光明，哪怕是到了最终的时刻，我与我过去的同伴们也都拒绝了来自光明的邀请。但，不在光明的一方，难道就一定是错误的吗？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我也在年少时曾为了追寻这个问题付出了极其残忍的代价，但是在现在，在战争结束了的五年后，我得到了答案。”
“决定花朵美丽的并非是光明亦或是黑暗，而是你的心。”
“生于黑暗，亦是绽放。”
她眉眼温柔。
“所以，不必再做那些事了。我啊，还是很怀念那个总是会因特殊癖好让我去警局领人的首领和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光呢，可并不想被人随随便改掉这份回忆啊。”
“我也希望，无论你选择了哪一方，都能看清自己的心，都能看到属于你的花苞绽放。”
说完，她顿了顿。
“如此，便是我希望阁下能够转达给那孩子的话，还望阁下能允许这份请求。”
女人垂下头，面色苍白却掩不住她那遭受过战争洗礼的锋利，与她浸在骨里的风柔淡雅杂糅在一起，黑川优不需要回望她的过去便能知道她定是一个极其有魅力的人。
这样的人，哪怕是奄奄一息、残烛待灭时也是无法让人生出轻视之意的。
饶是黑川优她漠视无关自我的一切人类，在女人低头时，也下意识地往一旁避开。
她静静地看着女人，末了，才浅浅地扯了个弧度。
“人类真是极其奇怪的种族啊。”
她意味不明地说道。
“是啊，阁下也看到了我的过去吗？”
女人笑起来，“就算曾经是敌方，也能为共同的目标而献上生命。人类呀，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奇怪呢。”
“若得含苞常在,岂有凋零之时。这便就是你的回答吗？”
少女念出她看到的女人曾说过的话。
她歪了歪头，翡色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我会转告给她的，连同你想要传递给她的感情。”
“那便多谢阁下了。”
“不用谢我。”
黑川优淡淡地看她，“能与你这样的人类见面，对我也有很大的帮助啊。”
“是这样吗？”女人笑容加深，“那还真是件幸福的事啊。”
…奇怪。
太奇怪了。
黑川优表面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弯下腰抱住女人——她觉得女人这样的人值得她的拥抱与祝福——随后道：
“愿你在时间的彼岸与你的友人相聚。”
金色的碎光自女人的灵魂亮起。
手握时间权柄的少女在此处给予了衰朽灵魂真挚的祝福——
在冰冷的死亡彼岸里，女人不会再与自己的同胞们迷路分离了。
如落樱般的女人伸出手，轻柔地抱住了混乱时间的少女。
“さようなら*。”
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