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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   食堂里人声嘈杂,许蔓慧端着餐盘转了一圈,目光扫过泛着油光的清炒茄子,红艳艳的小米椒几乎盖满半盆的剁椒鱼头,她皱了皱眉。

      许珥的医嘱上写,忌辛辣油腻。

      许蔓慧只能从包里拿出自己带来的线面和青菜,麻烦食堂阿姨单独煮了一碗。

      面还在煮着,她站在一旁,低头翻着手机,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找人拿杨乐山的联系方式。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靠近,伴随着两个女人的交谈声飘进耳朵。

      “鸿宁啊,你儿子还没从ICU出来吗?”一个中年女人带着略微谄媚的关切。

      林鸿宁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疲惫:“没,他还没醒。”

      那女人叹了口气:“这好好的,怎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件事被国安局列入了保密范围,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外人只知道那天有两辆救护车一前一后打着警笛驶入安和医院。

      林鸿宁沉默了一瞬才道:“他有分寸,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次……肯定有什么原因。”

      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可她却也有说不出口的愧疚。

      那些年林鸿宁和江镇辰都太忙了,偌大的别墅里常常只剩下小鹤川一个人,他也总喜欢往喻家跑,她至今记得儿子仰着小脸说“家里又大又冷,我害怕”时的样子。

      那女人没注意到林鸿宁眼底的情绪,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等他醒来你也得说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家里人操心。”

      林鸿宁抬起眼,语气疏离:“孩子是独立的个体,他从没欠我们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想走什么样的路,都是他的自由。”

      许蔓慧听闻指尖一顿,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那女人显然没料到林鸿宁会这么回答,讪讪地笑了笑:“你这教育方式……倒是挺开明的。”

      这跟放养有什么区别?还是自己亲儿子吗?但碍于林鸿宁的身份,她终究没再多问,只是客套两句便借口离开了。

      “面好了。”食堂阿姨的声音打断许蔓慧的思绪,她回过神,连忙上前去接。

      可刚碰到碗边,滚烫的汤汁便溢了出来,烫得她指尖一缩,就在碗即将滑落的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碗底。

      “有点烫,我帮你重新盖上。”

      许蔓慧抬头,对上了林鸿宁的视线,她的眼神沉静,一点也不像自家小孩生病的样子,反观自己刚才对许珥说的那些严重话,竟如此可笑。

      “谢谢。”许蔓慧低声道。

      回病房,许蔓慧推门进来就见女儿靠在床头,苍白的侧脸映在窗户上,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纸。

      “小珥,吃饭了。”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小姨过一会带外婆过来看你。”

      许珥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声音有些哑:“外婆这几年身体不好,让他们别过来了吧。”

      许蔓慧抿了抿唇:“小珥,你会怪我吗?”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你是我的妈妈,我不会。”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让许蔓慧鼻子一酸。

      “你手还受伤,我喂你吧。”许蔓慧伸手去拿保温桶,声音有些发颤。

      许珥下意识侧了侧头,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没事,小伤还能动。”

      许蔓慧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尴尬地放下来:“你…你要是想继续当警察的话…”

      “妈。”许珥打断了她的话,抬起眼直视她:“我想去看江鹤川。”

      许蔓慧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你吃完饭,我们就去。”

      ICU的玻璃窗映隔绝了一切,王鹿禾站在门外,透过那方小小的窗口望着里面插满管子的男人。

      呼吸机有规律地运作着,将氧气送入江鹤川的肺部。

      这一天天都啥事啊。

      王鹿禾刚叹了口气转身要走,瞧见走廊尽头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挪。

      他看清眼前人吓得瞪大眼睛:“你一个病人怎么到处跑?陪护的人呢?”

      “又没骨折也没缝针。跟他比,我只是小伤。”许珥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她不太好意思让许蔓慧陪着就自己溜出来了。

      许珥说着,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房间,搭在墙壁的手攥紧:“有说什么时候能醒吗?”

      王鹿禾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摇了摇头。

      许珥咬住下唇,她不敢问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万一醒不来呢?

      “十五分钟后有查房。”王鹿禾看了眼手机往后退了一步,给她留下单独空间:“你...及时回去。”

      “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许珥点点头,眼眶已经红了。

      等王鹿禾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许珥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上,恨不能穿透这层阻隔。

      “江鹤川。”她的呼吸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印记:“你什么时候醒啊。”

      回应她的只是监护仪的机械声,许珥的额头抵着玻璃,眼泪决堤:“快点醒来好不好…”

      “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吗?”

      “你说值得,会陪着我的。”

      “我都让你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傻瓜。”

      “江鹤川,骗人是小狗。”

      断断续续的声音穿不透这个房间。

      许珥抬手擦去了眼泪,声音哽住了:“江鹤川,我们结婚吧,好吗?”

      若是往日,那个男人一定会把她举起来转圈,说不定还会得意忘形地撞到门框,但现在他只能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

      “我不管那什么柯劳德还是劳柯德,我有自己的人生。”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珥慢慢站直身体,把掌心贴在玻璃上,正好对着病床上江鹤川心脏的位置。

      “你不说话.....”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就当你答应了。”

      *

      老式楼房。

      厨房里飘着面条的热气,灯泡昏黄的光晕下,一个脸上贴着创可贴的男人正俯身教小女孩写作业,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阿妹,回屋去写。”陈玉如将一碗热汤面放在男人面前:“叔叔要吃饭了。”

      小女孩冲男人笑嘻嘻地挥手,蹦跳着关上了房门。

      门锁咔哒一响,男人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怎么,怕我杀了她?”

      陈玉如把筷子摆好,眼皮都没抬:“你要真想动手,就不会等到现在。”

      男人盯着那碗面,没动。

      陈玉如察觉到他的表情说:“没下毒。”

      对方冷笑:“就你这脑子知道什么是毒吗?”

      昨晚,陈玉如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拉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柯劳德浑身是血地摔倒在地,脸上带着划痕,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骇人。

      “你...你不是出国了吗”陈玉如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看见柯劳德呼吸不稳,连忙问道:“你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叫救护车?”

      见对方没回应,陈玉如摸到手机准备打120。

      柯劳德突然暴起,那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冰冷的触感浑身战栗。

      “想死的话,现在就打。”他的声音嘶哑寒冷。

      手机从陈玉如指间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良久。

      “给我找套干净衣服。”柯劳德松开手,踉跄着走进浴室。

      陈玉如捂着脖子深呼吸,从房间里翻出贾三留下的衣物。

      直到听见水声停止,男人出来,陈玉如才注意到那些血迹并非来自他自己,而他已经利落地处理好了脸上和手上的伤口。

      柯劳德湿着头发走出来,径直瘫倒在沙发上,困意袭来。

      他闭着眼睛说:“还不睡?你女儿明天不上学?”

      “明天...是周末。”陈玉如小声回答。

      “哦。”

      柯劳德冷淡地回应,翻过身面对她,眼神凌厉:“别动报警的念头。我既然能救你儿子,也能让他消失。”

      陈玉如握紧拳头:“...知道了。”

      她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不问,也不说。

      陈玉如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埋头吃面的男人,半晌,终于开口:“柯医生,自首吧。”

      柯劳德筷子一顿,缓缓抬头,眼里像是起了杀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玉如咽了咽唾沫,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警察很快就会知道你在我这儿,说不定,现在楼下就已经有人守着了。”

      柯劳德嗤笑一声,低头继续搅动面条,语气漫不经心:“所以呢?”

      “自首吧…我也去。”

      陈玉如把憋了好几天的话说出来:“我对不起许警官,这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良心过不去,你救了我儿子,我很感激,真的。但这样下去会死更多人的。”

      柯劳德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眼神却越来越冷。

      “我没记错的话…”他忽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贾三是不是快出来了?”

      陈玉如身形一顿,脸色煞白。

      “绑架警察还是间谍同谋,你知道这几个罪要判多少年吗?”

      柯劳德盯着她:“就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良心,你要亲手把孩子,送,给,贾,三?”

      “早知道你这么…”柯劳德突然想到房间里面的小女孩,把即将出口的脏话咬碎在齿间。

      他嗓音压得极低,像毒蛇贴着耳廓爬过,每一个字都浸着寒意:“那我现在直接把他们杀了痛快。”

      “对不起…”陈玉如心理防线破裂,扑通跪倒在地。

      柯劳德俯视着她,有些好笑:“既没有承担罪行的勇气,又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决心。既想当好人,又放不下那点私心,还真是有趣。”

      “两崽有个小偷爸和绑架妈开局天崩啊,真惨,还不如我无父无母。”

      柯劳德嘲笑着,他看向远处也不知道是在笑谁:“这世道真有意思,什么人都能当父母,反正不想要扔给社会处理就是了。”

      “我没有…”陈玉如无法辩驳,只能落下泪,她深知警察迟早就会找上门,但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人啊,走到绝路,连眼泪都是奢侈的。

      对陈玉如来说,这世上最残忍的刑罚,莫过于让一个她亲手打碎自己在孩子心中的模样。

      但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跪着捡起那些碎片,一片片吞下去,只要孩子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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