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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樊香龙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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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徽伤势得到抑制之后,众人赶回应家坞,已不见尹新月人影。虽然疗伤没有耽搁太长时间,但尹新月也是走得飞快,已是不知所踪,正在追寻的众人一时间毫无头绪。
没有目的地搜索很快地让他们变得焦急,向周围的许多人打听,却大多数对江湖之事未知一二,大概是因为应家坞的衰落,来往南阳的江湖人士少之又少,有的只是名商大贾和普通百姓。
南宫徽疲倦地走进城郊的一所小酒馆,沽了一壶清酒,顺带向掌柜打听道:“掌柜的,今天有没有看到一个布衣装束的江湖人士路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高高瘦瘦的,大概不怎么跟人说话。”
掌柜给他提来一小壶酒,连忙摆手道:“没见过,你看我这酒馆里十几年了,都没来几个江湖大侠,小兄弟还是去别的地方问问吧。”
南宫徽点头道谢,提着酒郁郁寡欢地走开,找了一张空桌子独自坐下来饮酒。
忽然桌的对面坐下来一个身穿海棠红衣裙的女子,声音有些娇俏,又有些妩媚:“公子向这么多人打听,怎么也不问问我呀?”
南宫徽本来心不在焉地抬头一瞧,却被女子的美貌吸引住。眼前的女子大概还没到二十,却有着少女的稚气和成熟女子的柔媚,而且还长着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如此明艳动人怎么不叫人注意。
南宫徽先给美人斟了一杯酒,才道:“这位姑娘是?”
女子明媚地笑了,接过南宫徽递给她的酒杯:“在下颜嬿,南阳人氏。”
他笑道:“姑娘的意思是,姑娘是本地人,所以对这里的一事一物都熟悉吗?那我问其他南阳百姓也是一样,为什么一定要向你打听?”
颜嬿纤细的手轻轻托着下巴,道:“因为,我也有事想请南宫公子帮忙。曾听闻公子大名,以一个非武林高手的身份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也算是罕见了。”
南宫徽放下酒杯,拱手作揖道:“原来,姑娘也是江湖中人。在下不敢当,不过是借朋友之光。”
“我听说请公子做事,要用百金珍宝交换,只不过小女子身无分文,就只好给公子帮这个小忙了。”
“哦?听姑娘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把握,那么,姑娘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人吗?”
颜嬿向南宫徽耳边靠近了一点点,轻笑道:“我不仅知道你要找什么人,而且啊,我还知道怎么找到他。”
南宫徽将信将疑,但还是不相信的多些,他讪笑道:“是吗?姑娘真的知道……”
“那人叫尹新月,我说得对不对?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嘻嘻,我猜的!”颜嬿笑得更灿烂了。
南宫徽的笑容瞬间凝住,暗赞这姑娘实在太神奇了,居然连他想要找谁都知道!莫不是哪门哪派也一直在跟踪他们?
颜嬿见他惊呆的样子,心里有些得意,道:“尹新月……最近也是挺有名气,我跟他,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你若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等机缘到了再告诉你吧!”她干完那杯酒,便轻盈地站起来转身离去。
南宫徽叫住她:“诶,颜姑娘,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到他呢!”
颜嬿婀娜地转过身,笑得很纯真:“对哦!不过现在还不着急,今晚清水桥头等吧!”
南宫徽看着颜嬿远去的倩影,笑着摇摇头。虽然对颜嬿的话还是半信半疑,但还是要感谢她的到来,若不是她的话,此刻他也正惆怅着不知何从下手,不管怎样还是愿意相信一次,至少,他还没有失去最后一丝希望。
他重新倒满酒杯,却望着杯中自己的倒映,呢喃道:“樊香龙珠……”
众人寻找无果后,最后就在郊外那家酒馆用了晚膳。南宫徽默然地夹了几个菜,吃了几口饭,竟没说过一句话。
其他人显然看在眼里,却也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顿饭吃得尴尬而漫长。
南宫徽草草扒了几口饭之后,便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晚上约了一位朋友在清水桥见面,先过去了。”
苏槿棠目送他走出了酒馆,心中渐渐浮现一丝疑惑,她靠向江心石问道:“他今天是怎么了,饭没吃几口就饱了?他约了什么人啊,这么着急?”
江心石似乎也没什么胃口,淡淡道:“据说那人能帮我们找到尹新月。”
“那定是位高人吧。但离入夜还有好一段时间呢,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啊,好像……有什么心事。该不会白白给别人抢了那颗价值连城的龙珠,就伤心欲绝了吗?”苏槿棠心不在焉地夹着碗里的食物,开始自言自语,“不对啊,江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笨的人,连这么宝贝的东西都能随便卖掉,定是在说谎!说不定……是用什么肮脏的手段偷过来的!”
江心石也没心思地扒着饭,似乎没在听苏槿棠说话。
看到江心石同样不妥,苏槿棠觉得更加疑虑,立刻放下筷子:“小石你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对不对?难道……是他的心上人送的吗?”
江心石犹豫了好久,也搁下了碗筷,摇头道:“那个珠子……是南宫过世的父亲留下的。”
苏槿棠和洛紫凝都不敢相信地对视了一眼,一个曾掀起腥风血雨的龙珠,竟然最后在南宫徽父亲的手里,难道他的父亲竟是世外高人吗?然而南宫徽却一点也不像啊。
“那他定是想起他的父亲才会如此难过的吧……”洛紫凝道。
江心石苦笑道:“大概是吧,南宫父亲过世已有好些年,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跟我们再提过他的家人。我们也不敢多问,怕他,怕他会难过。但没想到多年之后,他还是要再去面对这件事。”
洛紫凝眼里也忽然湿润了:“难怪,自从他拿出樊香龙珠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悠哉快活的神情。”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希望有朝一日南宫真正地能够面对过去。”江心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槿棠,“接下来怎么样才能让南宫打起精神来,是不是……要交给槿棠姐你了?”
苏槿棠脸上一红,张口结舌:“小石你……什么意思嘛?”
洛紫凝也盈盈浅笑着,继续品尝着桌上的美食,表示只能袖手旁观。
太阳已落向天边,夕阳洒下的余晖铺洒在微波荡漾的清水上,像一条飘动的金色的星河,暮色四合,只余几缕余晖穿过河畔林立的树木,投在浅岸细碎的石砾上。
苏槿棠站在树排后,看着南宫徽被暮光投射在浅石滩上的身影,突然迈不开脚步。她希望夕阳不要那么快落下,她心里很想要安抚他,却还没准备好如何开口。
可是时间过得好快,天边的暮色快要沉下去了,她只好鼓起勇气,故作轻松地走到他的身边,就在他静坐的一旁蹲下,道:“咳咳,南宫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等的那个人还没到吗?呃……还有,我看你今天我看你吃得挺少的,就,就给你拿了几个包子,给。”
南宫徽显然不知道苏槿棠的到来,稍稍有些惊讶,听到她十分拙劣的安慰技术,反而少了一些伤感。他没有接过她递到面前的热包子,只是轻轻笑道:“我不饿,你吃吧。”
见他笑得一点情绪也没有,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悻悻收起那一袋包子,道:“这可跟你平时一点也不像啊。”
“是吗……”
两人就这样忽然没了话,身边晚风呼啸而过,周围似是无比安静,却捣鼓着她翻腾又不安的内心。南宫徽越是如此任凭一切冷落,她越是感觉到他令人窒息的压抑。
“南宫,你还记得那时在豫章客栈里,我给你说我和我师公的事情吗?当时我们说好了要互相交换秘密的,不要以为你耍赖就不作数了。这次要换你给我讲讲樊香龙珠的事了,好不好?”苏槿棠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像一个小女孩的祈求。
“我在冰洞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这是我从别人手里买到的。”
“又骗人,这么宝贝的东西就这样被卖掉吗?”苏槿棠泄气地坐了下来,“你不是老说我蠢?现在连我都知道你在说谎。”
南宫徽没有反驳,也根本没有理由反驳,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力气去伪装,也知道自己的谎言实在太过荒唐,只是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没有人来拆穿。
他没再辩驳,苏槿棠才轻声道:“小石已经告诉我,这是你父亲的遗物。我知道,虽然过了很久,你还是不敢面对,不然你怎么会骗我们呢。”
他还是沉默,尽管知道一切过去了那么久,作为一个男子汉,总是要选择勇敢地面对。然而人在伤痛面前总是擅长逃避,特别是已掩藏了很久的回忆,总是习惯继续停留在深处,就像一个沉眠已久的人,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总是刺痛的。
苏槿棠面带愠色地站起来:“南宫徽,你还是我认识的南宫徽吗?你还说我胆小,你才是最胆小的那个吧,我最难过的那段回忆,都已经可以勇敢地面对了,那你呢?原本我以为,可以来和你一起分担,既然你不愿说,那你就继续藏着掖着,这辈子都不要面对吧!”
苏槿棠甩袖而去,却在树丛边停了下来,因为她希望,也相信,他不会就这样逃避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江湖之中,却从来没有学过任何武功吗?”南宫徽幽幽道来。
听到他终于开口说话,苏槿棠欣喜的笑了,她立刻转身回到南宫徽身旁,与他并肩而坐,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南宫徽看着她那可爱模样,也不禁轻轻笑了一下,苏槿棠竟有那么一瞬,觉得他的笑容是那么好看。
“很多人这问过我这个问题。”他淡然地望向远方,那好像没有尽头的一段:“大概这一切,是从这颗樊香龙珠开始的吧。我本来不属于这个地方,虽然我不是出身世族大家,却也算生活在一个还算富足的家庭里,周围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腥风血雨。大概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小商人,我自小就对经营买卖耳濡目染,而根本就不知道何为江湖,何处是江湖。”
“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剑客托付爹把一颗珠子交给一位江南人士,而他答应付给我们的报酬,足足有千两。”
苏槿棠忽然领悟:“那就是樊香的龙珠?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交给你们?”
南宫徽点点头:“大概因为我们是普通人,就不会让人怀疑吧,只可惜那人错算了。正如我们所见,许多江湖人士就像尹新月一样,为了争夺拥有强大力量的龙女精元,不择手段。但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又怎么知道这会是一个神物,以为顺利完成任务之后便能得一笔财富,没想到险遭杀害。但是,父亲为了那笔酬金,依旧不肯放弃,他带着我和母亲连夜赶往目的地,却中途遭到截杀……”
说到此处,他忽而有些哽咽,仿佛那一次泣血的往事,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苏槿棠此刻何来的勇气,竟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要在这凉风瑟瑟的迟暮,用自己仅存的余温去温暖他的冰冷。
南宫徽似乎从她的温暖下得到力量,他似笑非笑地叹了一息,继续娓娓而道,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浮现,仿若犹如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而对他来说,却是一个不堪回首的记忆,也是他一生以来的一个巨大的转折。
那一天,南宫徽与父母来到一座小山上暂避风头,那是一座临近江南的一座钟灵毓秀的低山。如今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心想只要熬过这几天,把珠子顺利交给第三人便可全身而退。
然而,在他们下山之时,四周茂密的树丛里骤然窜出十几个黑色的人影,整齐划一的穿着,同样的武器,显然是来自同一个组织。
他们迅速地将南宫徽一家包围住,带头首领一声令下,二话不说便提着刀朝着他们袭去,根本没机会让他们辩解。而南宫徽他们皆是未曾习过武的百姓,又怎能敌得过十几个江湖壮汉?
南宫徽父亲大吼一声,反冲向前面几个壮汉,用他那不算粗壮的身体挡住了一把亮晃晃的长刀,鲜血瞬间奔涌而出。
他面容痛苦扭曲,却努力嘶叫道:“夫人,带着孩儿快走!”
南宫徽看着即将死去的父亲,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泪如雨下,却被母亲用力地拉着拼命逃跑,好几次差点趔趄而倒。但是很快,母子俩又被那十几个人追了上来。
南宫徽被母亲紧紧抱住,而母亲跪倒在壮汉们面前,用力地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们了……”
那个大汉没有一点犹豫,便一刀刺向南宫徽的母亲,滚烫的鲜血溅在南宫徽稚嫩的脸上。他抱着倒在身旁的母亲,嘶哑地哭着:“娘!娘!”
壮汉却一脚踢开南宫徽,然后肆意地翻找南宫徽母亲的衣服,终于从腰囊里抽出一个幽蓝色的珠子,狞笑道:“哈哈哈,总算让我们找到了。”
“首领,那这个小毛孩怎么处理?”一个黑衣人道。
“只不过是个孩子,就留他一命吧。”另一个人道。
南宫徽不敢作声,虽然他还很小,但也清楚此时此刻,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攸关自己的生死,他渴望活下去,也希望他们会真的放他一条生路。
壮汉首领冷冷地斜视着南宫徽,刺向他那双圆瞪而惊恐的双眼,淡淡说了一句:“我的确愿意留这个毛孩一命,但是……他活着,便会泄露出我们的秘密,江湖上对此虎视眈眈,很快就能查到珠子在我们手中,到时候,就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们知道怎么做了。”
“是,首领。”黑衣人从腰间拔出刀,准备南宫徽刺去。
南宫徽吓得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