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公子之衣锦夜行》马放南山

20、身世之剑

　　闹了一会儿，江寻才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人，他跟在桓宣身旁，看起来眉清目秀，文弱不堪，但是他腰上别的肯定是一把腰带剑。”

　　郁西魁：“书生带剑？这都什么世道啊！”
　　江寻说：“切，你不也是书生，你不光带剑，你还带头反叛呢！”

　　郁西魁：“你是指我反叛世俗？娶回家一个黄花大少男？”
　　江寻：“对，我还漏了这茬。这茬虽然比不上你攻占西余县府那么轰轰烈烈，但也足够惊世骇俗了吧！要知道你们郁家，不但在西余是名门世家，在整个大正国，祖辈都是光辉耀世，曾经有好几个都上过凌渊阁画像墙的。”

　　郁西魁：“哼，风水轮流转。郁家败在我手上，我是惭愧自己无能，愧对列祖列宗，但是，不和那些奸诈使坏的无耻狗官斗个鱼死网破，我死也不甘心！也好，我郁西魁无儿无女，倒也不怕累及后代，只是你，说不得，要跟着我吃苦。”

　　说完，郁西魁手指轻轻抚过江寻的脸皮，又低头亲了一下。
　　江寻伸手搂过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道：“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荆无衣躺下半天，却毫无睡意。

　　现在的睡眠条件可比之前营帐里的好太多了，怎么自己这渐渐粗犷的躯体反而认床了？

　　失眠的人，耳朵神就格外好使。荆无衣听得到遥远的城中的打更声，听得到旷野里秋虫的低鸣，也听得到偶尔掠过窗缝时的风声。所以，当两声叮叮的敲窗声传过来时，他立马一个激灵坐起来，“是谁？”
　　门外人答道：“一个故人。可否约公子在桑树林一见？”

　　荆无衣：“桑树林？”
　　“就是白天的那片树林。”
　　荆无衣问：“你是白天的刺客吗？”

　　没有回答。那人已经走了。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完全陌生的西部，且不说地域差异已经让荆无衣咋舌，就是风里飘来的人情世俗气味都和故乡以及上京有着天壤之别。从山东到上京，总归没出中原大陆的范畴，不用几天，荆无衣就完全习惯了。可是这里不同。
　　这里地势山林，衣食住行，都透着特异。就是人脸模样，仿佛也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

　　可是那敲窗而来的人，又透着巨大的诱惑，使荆无衣不由自主的起身穿衣，推门而出。
　　想必这就是年轻的优势，不知道害怕。或者说因为见识太少，对可怕后果的预估严重不足。

　　出了门，荆无衣才发现，那人并没有走远。他穿一身玄衣，散着头发，背影看上去像一个黑色的精灵。
　　他加快了脚步，那人却也加快了脚步，于是二人若即若离的，向着目的地默默前行。

　　“啊！请等一下！”荆无衣忽然喊道。
　　那人一愣，站住，转过身来。

　　荆无衣指指头顶上的月亮，说：“没想到西乞的月亮会这么大这么亮，让我先看一会儿。”
　　那人无声地笑了：“你这个气度，真的绝不亚于怡红公子的洒脱啊。”

　　“怡红公子？那是谁？”
　　“碎玉帮的帮主。”
　　“碎玉帮，很有名吗？”
　　“曾经，一时无两。听雨楼，你总知道吧？”
　　“啊，我见过柳若寒姑娘。”
　　“......”

　　那人又是一阵沉默。荆无衣看着高挂树梢的明月，只觉得月亮那股清冷劲倒有点像柳若寒的品性。
　　“柳......姑娘，她跟你说过怡红公子吗？”
　　“没有，她跟我说了我母亲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啊！”

　　那人短促地啊了一声。再度沉默。
　　“您半夜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月亮吗？”荆无衣终于回到重点上来。

　　“好吧。”那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碎玉帮的帮主怡红公子，他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叫做唐雨烟。”
　　“我的母亲是唐雨烟，这没错。但是我的父亲叫做荆三，我也并不是碎玉帮的帮主继承人。这恐怕是你们搞错了。”

　　“惊鸿剑，世上只有一把。它是属于碎玉帮的。”那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
　　荆无衣沉吟片刻，解下腰带剑，说：“如果你们想要，可以拿去。”

　　那人吃惊的后退几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除了怡红公子和他的后人，谁也没有资格使用惊鸿剑。”
　　“我珍视这把剑，只是因为他是父亲留给我的。并不是因为它的什么名头。如果它对你们意义重大，我相信父亲也会原谅我出让它的。”

　　那人更加吃惊，“你的母亲，就从来没有跟你讲过你的父亲吗？”
　　“讲过啊，但是并没有提到碎玉帮什么的。”

　　在荆无衣心里，就算自己真的是碎玉帮帮主的传人，那也意义不大，既然母亲没有特意嘱托，那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你的母亲，也没有给你讲过她自己的身世吗？”
　　“我们一家三口都是罗家村的普通村民，此次随军出征，也是为国效力，算是尽我男儿本分。阁下也不是白日里偷袭我们的人，不知道您此行的目的到底为何？”

　　“我是碎玉帮的三当家江中石，和二当家孔一几一样，都是怡红公子的左膀右臂。”
　　“孔一几？孔先生？”这下荆无衣有点不淡定了。

　　“你认识他？我们失散以后，给我们传递消息的就只有孔一几，想来他一直都在怡红公子身边了。”
　　荆无衣默然无语。

　　“我也是上京人，你应该听得出来吧？”自称江中石的人忽然话锋一转。
　　“这不重要吧，无论你是哪里人，我都不认识你们啊。”
　　“哈哈，荆公子，你还是和你父亲有所不同。也许就是江湖和朝堂的区别吧。”
　　“我只是一个刀笔小吏，倒也谈不上朝堂吧。”
　　“你必然不会久居人下的。今日的小吏，说不定就是日后的将军！”

　　那人说完，忽然一个转身，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荆无衣正自纳闷，身后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