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一路风和日丽,偏偏到了上京城外下起雨来。
荆无衣这才发现没有带伞。哎,还是出门太少,经验不足啊。
秋日的小雨,虽然不是劈头盖脸浇得人透心凉无处躲藏,但那丝丝凉意还是透过皮肤,深入骨髓,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无端地发抖,甚至生出尿意来。
荆无衣迤逦而行,并没有逼迫响箭加速。跑快了有什么用呢,前面也是雨啊。
忽然身后传来碌碌的车马声,荆无衣连忙让到一边,正要回头,只觉得脖子一凉,一件冰冷的物事已经压到脖子上,而一只粗壮的胳膊也已经禁锢住他的半个身体。
荆无衣知道自己可能遇上劫道的了,不由得暗暗为劫匪惋惜:我自己都从自己这里搜不出几个银钱来,你能有什么运气呢!
没等他开口,那人却对着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嘶声吼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随着那人强迫自己转身的方向,荆无衣就看到了后面追来的另一个人。那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衣,头发有点凌乱,眼神冷酷无比,脸上却沾有丝丝血迹。仿佛已经恶斗过一场。
黑衣人停住马,嘴角一歪,冷笑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会在乎他的死活吗?今日杀你,我不会计较任何代价!”
勒住荆无衣的家伙抖了一下,和荆无衣一样领会了黑衣人话里的精神。荆无衣心里一片黑暗:娘啊,你要是走得慢点,说不定等会我就能追上你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刚刚离世的亲娘魂里借了三分胆给荆无衣,他忽然扬起手里的剑砸向背后那人的脑袋。那人下意识的闭眼一躲,手一抖,手里的凶器拉破了荆无衣脖子上一层皮,而就在这同一瞬间,黑衣人一剑杀到,同时一把把荆无衣拉脱那家伙的控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荆无衣惊魂未定的看着已经委顿在地的男人,顾不得自己脖子上的一阵凉疼。
“抱歉,让你跟着受惊了。”黑衣人在地上那人的衣服上擦了擦剑上的血迹,还剑入鞘。深邃的目光看着荆无衣,示意他擦拭一下脖子上的伤口。
可能是看荆无衣左右四顾找不到合适的东西,那人笑了一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荆无衣。
“其实你不会用剑,对吧。但是你很镇定嘛,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吗?”黑衣人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杀完人的凶手,好整以暇的看着荆无衣,很想跟他聊一聊的样子。
“我,我当然害怕。不过,我是个孤儿,无牵无挂而已。可能,就显得有点不太惜命?”荆无衣此时并不知道黑衣人下一步会干些什么,不过,他觉得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听天由命了,自己想东想西也没有用吧。他抡起剑来连剑带鞘胡砸一气的样子,也早已暴露了自己不是个剑客的事实。
黑衣人又是一笑,“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刚才那个人,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追了他三年,今日终于得手。”
哦。荆无衣心想,自己可能是安全了。再一想,即使是复仇,就这样把人杀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一边胡乱想着,他擦完脖子上的血迹,差一点伸手把手帕还给人家,看了一眼,立刻又收了回来。
刚才可不是闹着玩的。真的见血了,而且有人死了。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吗?荆无衣可算见识了自己的另一面。莫非,自己的胆子也不小么?
也许是自己不久前刚刚经历了生死的缘故?
黑衣人已经跨上自己的马,却又转头问了他一句:“年轻人,你要去上京吗?”
荆无衣点点头。
“那我们或许还能再见。”黑衣人说完,扬长而去。
荆无衣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发现了帕角上绣着的一个字:桓。
他想了想,觉得扔掉这块带血的帕子有点不妥,还是把帕子揣在了怀里。
回头看看地上那主,默念一句“杀人偿命,你就好生投胎去吧。”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
等到黄昏时分进城投入一家客栈,荆无衣几乎浑身湿透。
“店家,麻烦给我一块干布,我擦擦马身。”荆无衣对响箭抱着歉意,摸了摸它的耳朵。
“客官,我来弄就行,您里边请。您看您都淋湿了。”小二拿来一块干布,又打量荆无衣。目光落在他手上拿着的剑上面。
依据小二哥多年迎来送往的经验,他觉得此人细皮嫩肉是个书生,可他拿着一把剑做什么?莫非是个深藏不露的游侠?
“不要紧的,我来擦吧。”荆无衣早接过布头来,把自己的小包袱和剑递到小二手上。
“客官,您很爱护您的马呀!”
荆无衣微微一笑。父母都已仙去,只有这马儿,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伙伴啦。刚才那惊险一幕,若不是有响箭陪伴,自己不定吓成什么鬼样子呢。
“这马呀,是我的好朋友。”响箭此时咴咴叫了几声,好像听懂了人话。
“真是难得啊,一般人都只是拿它们当牲口,只有用得着它们的时候才想起来,不骑的时候哪还管它们?”
“我的响箭是我的老伙伴了,我从小的时候,就骑着它跑东跑西的。”
“咦,这名字不错,响箭,是你起的?”说话的是一位刚刚到达的客人,他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的非常高大,浓黑的头发,浓黑的眉毛,高鼻阔嘴,只是一双眼睛却细长。他刚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身边的随从立刻接过缰绳。
“我的马叫做穿云,漂亮吧?”还没等荆无衣答话,他得意的指着自己的枣红马。
荆无衣仔细打量,围着枣红马饶了一圈,他的马确实不凡,骨骼出奇的高大壮硕,鬃毛浓厚而长,毛色亮滑,像一片绸缎披在颈肩。
“确实漂亮,跟你很配。”荆无衣频频点头啧啧赞叹。
“哈哈,算你有眼光。我叫任独行,来,咱们坐一起喝一杯!”
“我是荆无衣。请多指教。”
“啊!你就是泰山书院那位名公子荆无衣?”任独行睁大眼睛,仔细端详荆无衣。
“不敢当。在下正是泰山书院的荆无衣。”
荆无衣浑身湿透,头发也被雨水黏在一起,脖子那里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伤痕。但被雨水洗过的脸却格外白皙明亮,一双丹凤眼微微含笑看着任独行。
“没想到荆公子不但才华横溢,还是一位美男子!”
荆无衣被任独行的这句大喇喇的表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任兄嘴下留情。哪有什么才华横溢,不过读了几本书,认识些许字。”
“荆兄就别谦虚了,可不是谁都能评得上名公子这样的称号的!”
“只是书院里的老师和同学们抬爱,当不得真的。”
“咦,你也带了剑,是家学的剑法吗?”任独行已经瞄了好几次荆无衣放在桌上的剑了。而且也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伤痕。
“这剑只是家父留下来的纪念品,我其实并不会用剑。”荆无衣老实说。旁边经过的小二哥终于释然,果然只是个书生。
“啊,这不会又是谦虚之词吧?”任独行眉毛一挑。半信半疑的样子。
“其实是这样的,我父母均已故去,此番是来上京投靠舅舅的。所以,家里凡是重要的东西都在我身上了,所以,你会看到我带着剑。平日里,我是从来不带的。”
“哦,原来如此。请原谅我的冒昧。”说是请人原谅,却一点看不出他有任何表示惭愧的意思。
“无妨。任兄也是个直性子的人。”
“咳,被你说着了。我最讨厌曲里拐弯的人,虚与委蛇的话。听说上京人,都是善于旁敲侧击,含沙射影的,我偏不服,此番来上京,我倒要大大的闹腾一番,也让上京人看看咱们地方上的人,是如何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快生活的!”
“说的好,任兄豪爽!”
“哈哈,你也很对我的脾气,一般人可不会见了陌生人不到一刻钟,就把自己的家底都交出去了!”
“哈哈,正因为没有家底,反而不怕露底!”
“上京的罗文布庄,是我家开的分店,我就在那里落脚,荆兄若是有空,敬请莅临赏光。”
“感谢任兄盛情,他日一定去拜会!”
吃罢饭,任独行非常坚决的结了两人的饭钱,和随从们上楼歇息去了。荆无衣也回房脱下湿衣服,晾在衣架上。
哎,自己就这一套还算穿得出去的衣服,明日拜见舅舅舅母,被他们看到这皱皱巴巴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嫌弃自己呢。
荆无衣看着窗外出神:上京米贵,自己能不能闯出一番名堂来立住脚跟,还都是未知数啊。
荆无衣第一次睡在上京的客栈,胡思乱想的听着窗外潇潇雨歇,又摸到颈部隐隐有点疼的伤口,直到下半夜才迷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