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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流光堪惜(下) ...

  •   “我不是在努力了吗?!快了,就快了啊!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名声大振了 !”在蒋丹看来这必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你这是在努力吗?!你这是在努力不当个漫画家啊!没有任何人能在不画漫画的情况下成为一个漫画家的!”

      “不要挣这朝夕强求什么立刻成为漫画家,我现在干的是更伟大的事业。我是在创造漫画世界啊!是在创造一个漫画帝国啊!
      等我建成了我们的梦想一个‘中国漫威’,我再去画漫画多安逸!”蒋丹激动得两眼放光,在那光中浮现的正是“中国漫威”统治全球的盛况。

      “梦想?我们的梦想?!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建什么中国的漫威了?!”江惜良口中蔓起些苦味。此时她不知自己该先为对面人的改变难过,还是该先为梦想都能被移形换影了难过。

      江惜良的问话让蒋丹诧异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确实不是他和江惜良的梦想,那是他和徐总的梦想。

      在和许多见多识广的成功人士聊过后,蒋丹深刻地反省自我而后认识到一些事——漫威是这世界上最成功的漫画公司,他们运行的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商业模式。

      将所有有价值的漫画都收入囊中,创建一个10级抗震的漫威世界。这一系列商业运作简直高明非常,攻陷全世界观众无往不利,让投资人赚得盆满钵满。

      从蒋丹以真金白银的角度了解到漫威“伟大”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梦想便被替换成建立一个相似的商业帝国。

      “过去是我眼界窄了,现在我开阔了眼界,自然要把梦想修正了。
      所以我的梦想是要创建中国的漫威世界,不停地产出最有价值的漫画,做最伟大的漫画公司!”

      “呵!‘创造世界’!我们连人都没做好,就说创造世界,这种唬人的词现在居然能那么频繁地听到了。
      能包含容纳百川大海的世界到底怎么能被创造出来?!
      所谓的漫威世界只是用简单和直白的思想虚架起来个粗陋的架子。里面的每一个故事原本因作者的迥异而有着完全不同的色彩,现在却因为商业价值被强行整合,迎合市场,献媚观众。
      它失掉的是漫画最最宝贵的人性肌理。”

      蒋丹自然是不认同江惜良这些说法的,无关对错。

      江惜良也知道现在的蒋丹很难认同这些。狂喜是效力最强劲的致幻药,被它所控的人见到的是绝对的最美时光,而最美时光是绝对排他的。

      “蒋丹,我们的梦想是画最不可替代的漫画,创建中国最好的工作室,让中国成为最有生命力的漫画市场。
      你现在在做的事真的不是在一点点摧毁我们的梦想吗?!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很担忧,我更担忧是不是所有同行都和你一样开始急功近利,开始欲壑难填。
      我很害怕啊!蒋丹,我很害怕。
      在中国漫画再消沉的那么多年里我都没有如此害怕过,因为那时的我不会有种国漫将死的感觉,但现在我有。
      功利的挺进方式绝对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在这里面资本的损失恐怕只能算是最轻的代价,我害怕那些真正的损失会沉重到要我们所有漫画同仁共同承担,甚至最后会不得不拉着整个中国漫画市场一起沉沦。
      你们是在拖着国漫玩一场致命游戏!而我害怕这场游戏下国漫会死啊!”说到后来江惜良已经带了些哽咽。

      蒋丹对江惜良的失态很不理解,甚至对她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很是厌烦。

      明明在最困苦之时,江惜良都能对他述说美好。现在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了,她却满脑子消极思想:“你不要东想西想,胡思乱想想那么多!你就是不了解情况。
      那就信我好了!就看着我!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
      你好好看看,在我面前的现在和未来不都是一片光明吗?!”

      “我怎么看着你?!我怎么信你?!
      蒋丹,我也是个画手,国漫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你让我怎么沉默围观?!你让我怎么认同现在的一切!”

      “你就等着我好了,等我打下天下,再捧到你面前。到时你就知道我做的事有多正确了,就会知道我会给国漫创造一个多么美好的未来!
      那时你不管是要当女主人,还是要当漫画家,都会轻松且愉快。”

      “难道你以为那么久以来我们在说‘实现梦想’,都只是在期待你的个人表演吗?!
      我自己的梦想自己追寻,谁要你捧过来!”这句话算是江惜良对蒋丹心思的恶意揣测,但很不幸,她猜对了。

      在江惜良和蒋丹没有任何关系时,蒋丹知道江惜良的才华。但当江惜良成为他的女友后,他就自动将她的梦想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他认为这是爱她的方式,不让她”受苦“,帮她把梦想一并抗住、一一实现。而江惜良只需在一边摇旗呐喊便好,只要崇拜他蒋丹就好。

      所以当他们在说梦想,说未来时。蒋丹想的基本上是两人的梦想,自己一人的未来事业。他和江惜良的谈话时的意图从来都是在阐述自己的行为,而非说服同行。

      现在江惜良突然要和他划清梦想的界限,强调梦想的职责和独立性。这让蒋丹自觉很受伤,付出了许多还被埋怨“多管闲事”谁都会气愤:“你为什么那么固执?!为什么说什么都不听?!我就只要你好好当个观众啊!不行吗?!很难吗?!
      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可以轻松获得?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的能力和机遇?!
      你就不能惜福一些当个合格的女友吗?!每天照顾好我,着裙温柔对我笑笑,问我‘累不累’吗?!”

      “原来你一直对我有这种误解啊。
      是,我是喜欢这样的打扮,我是喜欢穿长裙,这并不是因为你喜欢而穿的,也不是因为世间人觉得女人就该如此穿的。
      这不代表我是那种温柔似水的女人,更不代表我是那种依附顺从的女人。
      如果你坚持认为我的想法是固执、是叛逆、是不懂事,那我只能说‘我就是这样’。
      而且在我看来问题出在你,你知道吗?你现在很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江惜良,是我对你太好了吗?!
      所以你才那么说话,才会肆无忌惮地数落我。”批判对于这个时候的蒋丹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东西,这一刻在他眼里与他相悖的都是大错特错。当然那些久居于他之上的人物除外。

      而江惜良显然不是那类人,她一直是居于蒋丹之下的,她的批判就是种冒犯,自然只会惹怒蒋丹。所以这场本就注定没有结果的对话后来彻底演变为吵架。

      再后来,蒋丹和江惜良分手了。

      蒋丹觉得他俩观念相差太大,能吵成这样就绝不会是天定,那分手才是明智的。让双方都能去找自己真正的天定良缘,这多好......

      往后两年是风光无限的两年,但在蒋丹的回忆里它们却被阳光普照得太过而无法直视,甚至可以说一切都褪去了色彩。一路的纷扰,发生的更多更复杂的事,都被蒋丹脑内一路快进而过。

      若说这些岁月里有什么不披光,暗沉却明显的便是蒋丹内心一直有种急迫感,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他很努力地证明,甚至可以说是手段百出地努力过。可人生里的事实在难说对错,终归过去的东西凭什么证明永远的未来的正确与否。

      他的这些行为其实很荒谬,都可以算是带些自虐倾向了。徒劳地去证明自己的正确,痛苦地去面对自己的无力,放任自己纠葛于遥远的过去。蒋丹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顺遂的人生里干这些事。

      ......

      罗恕接连发生了买手机、住院两件意外事件,让她的存款余额告急了。被逼无奈之下她只能在附近商场的蛋糕店里找了份兼职的工作。

      这天是周六,商场本就热闹,又遇上校庆,蛋糕店缺人得厉害。罗恕便打电话回寝室询问是否有人想来挣这份外快,谁知最后来的居然是不差钱的杨未之。

      ......

      已是晚饭时间,平时的饭局够多了,蒋丹今天不想再去凑饭局,便独自一人去商场觅食。

      这商场变化很大,不再是他印象里的铺满了各种当地美食。尽是些全国随处可见的连锁食品,让他瞬间食欲大减。

      【都是流水线的产物,乏味得很啊。】

      正想着是不是该离开的蒋丹眼睛不经意间瞟过一家蛋糕店。

      【那是蜇鸣社的学妹?!】蒋丹看到了上次颁奖典礼上和顾奇越走在一起的一个女孩。

      蒋丹看到的正是罗恕。她正在蛋糕店里认真工作,时不时地会转头看向身边的另一个女生,笑容温煦。

      这画面让蒋丹有种熟悉感,像极了记忆里他和江惜良坐在沙发上谈天说地时的场景。不自觉地他走进了蛋糕店。

      看到有客人上门,罗恕高声说了句“欢迎光临”,然后才发现进来的居然是“蒋丹”。这个人物对于蜇鸣社的所有社员来说都太过传奇,罗恕不由得紧张起来,道了声“蒋学长”。

      蒋丹觉得罗恕的紧张模样有趣,阴霾一扫上前道:“学长饿了 ,学妹推荐款好吃的蛋糕给学长呗!”

      “哦,好。”罗恕接下了活,看了看橱柜里的蛋糕,切片蛋糕太小,整个蛋糕又太大。

      “学长你几个人啊?”不懂察言观色的罗恕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蒋丹的神情一滞,要他这个而立之年的大龄青年承认自己单身,还独自一人来这种地方吃蛋糕吗?这当然不可能。

      “两个人!”蒋丹斩钉截铁道。

      “哦,那学长喜欢吃甜的吗?”罗恕没听出来蒋丹情绪的变化,接着问道。

      “不喜欢。”蒋丹的神情又一滞,对哦,自己明明不喜甜食还来蛋糕店干什么?

      罗恕依然没有感知到其变化,继续佝偻着看向橱柜:“那我给你推荐这款拿破仑蛋糕吧。它里面有很多酥皮,口感即松软又嫩滑,你看看怎么样?”这次罗恕终于抬头看向蒋丹了,可这时的蒋丹已收敛了所有表情,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罗恕取出蛋糕小心放在盒子里,又拿出两套餐具和蛋糕一起放在袋子里递给了蒋丹。

      蒋丹接过蛋糕后才发现自己又犯傻了,他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在店里吃掉蛋糕。于是他又怂怂地在店里角落找了一个地方,拿出两人份大蛋糕,拿出一人份的餐具,安静吃了起来。

      心里则一直默念【我不尴尬,一般朋友都会晚点到,我只是边吃边等我那一个未到的朋友而已!】

      另一边的罗恕时不时会往蒋丹这边看上几眼。【蒋丹啊!看一眼少一眼!】

      她却不知自己这几眼正让她的偶像如芒刺在背颇不自在。

      罗恕没有看出蒋丹的尴尬,杨未之却看出了,她上前和罗恕说话分散掉了罗恕的注意力。

      没有再被看着的蒋丹舒了口气,终于可以真正悠闲地吃蛋糕了,结果因为太悠闲了他自己又看回了罗恕那边。

      只见一位中年妇女正带着个小男孩进了店,那小男孩一看到店里放置的假树便兴奋不已,跑过去摘起树的叶子来。

      罗恕连忙上劝阻:“小朋友这叶子是不能摘的。”

      被狂喜支配的小孩怎能与之讲理,男孩被劝阻非但没听话,还觉得这大人真是讨厌,便狠狠推了罗恕一把。

      这一把把罗恕推得一歪倒是没倒,小孩反而被自己的大力反作用弄得要跌倒了。

      罗恕下意识想去帮扶小孩,但她的状态本就不稳,这个帮扶意图更是让她彻底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往后仰倒。

      罗恕都做好了屁股开花的准备,却跌进了个温软之地。原来是杨未之屈膝从后面抱住了她。

      眼见小孩要跌倒中年妇女也疾步上前接住了他。

      这一切都被蒋丹收入眼里。

      【真好。】这羡慕从比蒋丹内心更深的地方发出。

      世事无常,一时的“成”转瞬就可能变为“败”。若用这些多变飘渺之物去慰藉一生,恐怕只能是徒劳。

      至少蒋丹真正认同的其实是“真正有温度的慰藉是不管怎么样都有人在背后接住自己,而最大的慰藉则是能稳稳接住重要的人。”

      与江惜良初遇时,被浪漫统治大脑的蒋丹觉得那是天定。那个遇见,那个人,都是那么完美。这一切不是天定还会是什么?

      在与江惜良分手时,被失望控制情绪的蒋丹觉得这是场误会。那些矛盾,那些怨气,是如此的平凡和普通却击溃了他俩的感情。那些感情不是假的还会是什么?所以他认为自己找错了人。

      可14亿的人口,30年的时光,他这一生已过了很长,那样的人,那样的心动他居然再没遇见。

      这样还不是天定什么是天定?蒋丹一直觉得过去带给他的难熬来源于“误会”,可或许蒋丹真正受困的是他再难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出现在江惜良面前。

      老天爷难得大发慈悲将“缘”带到人前,但我们这些庸俗的凡人们好似自主搜索出各种理由毁掉了那一场场天定。

      “不能说只看到了冷漠......”一阵歌声传来,是蒋丹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了电话只听了几句话后便急声问出:“怎么回事?!怎么会影响到我们?!”

      ......

      2014年11月18日 星期二 多云

      最近网上乱糟糟的,各种人都下场参战了,舆论一片混乱,我都不想看新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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