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阿生良辰不负》种田的萧何

47、连类比物(下)

　　单觉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对面的人又说到哪了。【哦，又是他获奖了，然后被学校表扬。】

　　这人是她选的，是她抢的。曾经她还为此兴奋，“一生的最佳归属”怎么听都带着天长地久的属性。可这兴奋怎么就只那么短暂的存在了一下，就只到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便消亡了。

　　那天回到寝室时，那颗激动的心便恢复了正常的速度，但这竟然还不是最糟。到了姚乐芳喊叫后，再到今天和林易再次见面，心居然变成暴戾的活跃，它没有方向地乱撞，像要撞破胸口远远逃开一般。

　　所以越到后来单觉越不想应答林易，更何况他这些雷同没啥爆点的话，齐齐用一句“你真是学校的骄傲”便能统一回答。

　　单觉自动屏蔽着那些比动词时态还要无味的絮叨。

　　【我未来就要在这种不管折叠多少次都一个模样的生活里过活吗？】

　　单觉对林易的厌烦让她开始正视自己的人生。这种空洞、冷情、急功近利的生活其实又何尝不是单觉自己的人生状态。

　　她不愿认识自己生活的无望，却自然讨厌别人生活的麻木。

　　不，她的生活早不是这样的了，和其他人在一起时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们......

　　单觉将头调转朝向窗外，首次表现出自己对林易话题真实的情绪-不感兴趣。

　　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这些人过去她是看不起的，至少在大学之前她觉得所有能见之人都远远比不上自己。

　　突然一股戾气涌上来，单觉说了今天在甜品店第一句不是语气词的话：“林易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

　　单觉的动作和突然的插话打乱了林易的思绪，他正在倾述自己光辉的一生，怎能容许他人的轻慢，便带着些气性地说道：“哪像？”

　　“都是最优秀那类人。”

　　【原来是想夸我。】

　　这句话愉悦了林易，虽然他被夸是常事，但被单觉这个新任女友当面夸奖意义还是不同的，他故作矜持的谦虚道：“哪里呀！”

　　“是啊，哪里？！”

　　林易的“哪里”是客套，其实是认同的意思。但单觉的“哪里”却是疑问句，是质疑的意思。

　　“我们一样的优秀，我们一样的以价值定人，我们一样的选择了最有价值的人、事、物和人生。我衣冠楚楚地来见你，要的是最好的未来。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突然那么讨厌你啊？！”说了这话，单觉反而轻松了。

　　这话说得极挑衅，单觉却显得云淡风轻。她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林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了出来，问了出来，带着些看笑话的意味。

　　“你...”这是受辱，林易自然不可能坦然承受，他是天边的云彩啊。

　　“真是讨厌啊，都不想听你说下去了。”单觉打断了林易的话道：“其实你是不是也讨厌我，至少没那么喜欢吧。”

　　“我当然不喜欢你。”单觉的话反转太快，中间没有给林易留过多思考的时间，所以林易的真实感受脱口而出。

　　这话落地，单觉和林易都静了下来，然后他俩泄气式地往后倒去，靠在了椅子。

　　没有精心装扮的语言后，她俩反而真切地关注起对方来。

　　【就是这人要和我一路走下去吗？天天、年年，时时、刻刻。】单、林两人同时想着。

　　【对面的人代表荣光，代表美好的未来，代表人人羡慕的生活，但是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她）就讨厌。不是一开始就讨厌的，而是当意识到他（她）会是自己的生活时，那种厌恶就控制不住了。】

　　单觉笑了出来，他俩兜兜转转几经辛苦找到了最佳的人，却发现那人太过像自己而心生厌恶，永远喜欢不起来。

　　窗外一身穿红裙的女生走向一个男生，那女生长相和身材都一般，男生见到她却眼前一亮显得极为紧张，夸奖的话说得磕磕绊绊的。看到男生的“蠢样”，女生没有嫌弃，反而笑了起来，倾身上前吻了下去。

　　这世间优秀和利益确实难得，但更为难得的是感情，越是普通的真情越是难得。

　　单觉轻轻摘下项链，在林易面前慢慢摩挲上面的水晶：“施华洛世奇再光芒闪耀也是假的，银手链再普通也是真的。我们两个自命优秀的人却都不懂啊。”

　　林易没有听懂真意，但“银手链”他懂，所以这几字出来后他一阵脸红羞愧。脚踏几条船这种事被抓住，怎么说都是他理亏。他呐呐一阵也想不到该怎么出口解释。

　　“不用羞愧什么，我俩是一类人，是我也会干一样的事。都在比价，谈谁的道德问题其实蛮可笑的。只是我们自以为自己神机妙算，却好像算错了笔大帐。”单觉摇头敛目叹了口气。

　　“算错了什么？”

　　“你的价值不足啊。你这样的爱情是要我拿一寝室的友情换的。
　　曾经觉得友情换爱情怎么都值得，现在却发现算错了。
　　既然发现了，那还是及时止损吧，我们分手吧。
　　不，说分手不太合适，这样会有损我两的声誉，损害我俩的行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我们就好同学之间吃了两顿饭。嗯，不错，就这样吧。”单觉自说自话地下了结论。

　　林易听完这话都要被气笑了，他虽是广撒网了，但这也是因为他本人优秀啊，梧高凤必至不是必然的吗？而且他一直秉持君子之道，没做过任何越线的事，这样能算有多大的错处。

　　现在他面前这女人，这个被他挑出来的女人就那么以上位者的态度对他们的关系下了决断，她凭什么：“你凭什么随便下决定，你是想要羞辱我林易吗？”

　　“我好像确实做了件不太常见的事，但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就是想要止损而已。
　　你看看我两这关系也蛮可笑的。开始时两人心里满满的是得意，结束时感受到的满满是羞辱。
　　正常的时候这种情况该说句“爱不是这样的”，然后和平分手。但就我俩这状态这么说是真虚伪，我俩之间真不要用“爱”这个词，是对它的羞辱。
　　我们都平静一下，抛开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想想，我们这样的关系真的价值足够吗？”

　　单觉把项链放到桌上，然后推给林易：“我要真的璀璨宝石，这个不配我。”

　　林易不接项链还一脸怒容，单觉笑笑道：“我绝没有说你假，说你不值。而是说我们对于对方来说都不值。这种关系继续下去是在浪费生命，这才是真的不值。”说完单觉就起身想要离开了。

　　“单觉你说分就分，说走就走，谁给你的权力！”

　　“那好，我不走，你来说分，你来走。”单觉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易哑火了，让他说什么，惯会比价的他又何尝不知道继续没有任何意义了，若还要勉强那就真是要开始损失了。

　　现在的林易其实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你突然转变那么大，明明我们才刚交往不对吗？”

　　这也不知是单觉走运还是倒霉，偏偏就在这个时间点，在面对这些人，面对这些情感时，她感受到了强烈的难过，以至于这些动摇了她的认知，让她突兀地做了这个怎么看都有些任性的选择。

　　她只是被某些东西驱使，一刻也不能等的想要对着夜空嚎叫。

　　“是啊，刚交往就有了损失，这关系还显得那么廉价，怎么想都不值。
　　我们选中对方都花了很多功夫，要在这时候放弃是会不甘，但不管多不甘，都要放，都要放！”

　　“再没有可能了吗？”这话不是因为留念，还是因为不甘。

　　“我们以后会是融洽的同学。”单觉对着林易摇了摇勺子。

　　单觉的表情很平静，代表她没有多少情绪波动，是他俩相处时一贯的平静表情。

　　这次林易看到了那表情，看到了那根勺子。【呵！我俩还原来真是廉价的关系。】

　　林易道：“我们从来就只是最融洽的同学。”

　　单觉笑笑道：“对。”

　　“我走了。”林易收拾了情绪恢复高傲，站起身来去结了账，然后独自离开。

　　到最后是他下了决定，是他先离开了，那损失就算最小，这个结果他还能接受。

　　......

　　单觉没有回寝室，而是慢悠悠地在学校的特殊地点转悠。

　　所谓的特殊地点，就是图书馆、□□、围墙等地，是姚乐芳最喜欢待的对方，若她不学习的时候便喜欢去这些地方。

　　昨天刚发了那么大通脾气自然不会去学习，所以要找她就得去这些地方。

　　果然最后单觉在西墙梧桐树下的休息椅边发现了姚乐芳。姚乐芳正双手倚着椅背，一会儿看看墙，一会儿看看树。

　　【她多半又在想什么小说情节，男主飞墙而入，或是从天而降砸到树上。】

　　大学对于姚乐芳来说就是个造梦厂，这点她从未掩饰过，所以与她同寝的人都知道她常常发梦。

　　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她用最饱满的感情在大学里不停地找感动，所有的事、物、情都被她美化成故事，而其中她尤其钟爱爱情故事。

　　而且因为她全无经验，所有预判都来自于小说，所以她满脑子都是些什么爬墙、砸树的桥段，不管合不合理，只管浪不浪漫。

　　林易出现在姚乐芳视野里时，她自然地将他带入故事里，那种激情飞扬的青春恋爱小说的故事。

　　她狂热地迷恋着那些剧情，便也带着满心的喜悦对待着林易，诚挚而热烈。

　　她以为故事会一直浪漫地进行下去，结果却猝不及防被撒了狗血。渣男、闺蜜双双背叛什么的，光想想就牙疼。

　　要说她恨单觉，恨林易，其实并没有。她喜欢单觉，若因朦胧的爱情就要彻底失去单觉，她不愿。她喜欢林易，若因朦胧的爱情就去摧毁心里的浪漫，她也不愿。

　　她只是怨造的美梦被打碎，独剩自个儿拎着这个破碎干瘪得如坏掉塑料袋的梦。她还想在梦里待着，可这样的破碎好似再也兜不住她的妄念了。

　　“乐芳！”单觉高声叫喊，拉回了姚乐芳的神志。

　　“你来干嘛！”姚乐芳转过身去不见单觉，以表达自己的怨气。

　　“你听我说。”单觉赶紧上前搂住姚乐芳的肩膀。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姚乐芳扭肩挣了挣单觉的手，但是没挣开。

　　“你看，我的脖子，项链我退回去了。”单觉为找姚乐芳花了许多时间，目的没达到，自然是不会放她走的。

　　“你什么意思？”

　　“乐芳啊，我被瞒得好苦的，我开始一点也不知道的。我不知道他是个渣，他居然两头瞒着，两头交好。
　　你说他那么伤害我俩间的友情，我怎么还能原谅他，还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今天把项链还给他了，以后都不用见了，渣男。”单觉一副苦恼的样子。

　　听到单觉为了自己和林易分手，姚乐芳自然一喜。【果然是好姐妹。】

　　姚乐芳对单觉的怨是重于林易的，因为在她心里单觉的地位重于林易。所以现在单觉表现出在自己心里林易轻于姚乐芳，姚乐芳自然开心。

　　但开心了一瞬后，姚乐芳马上又有些不安了。她到底是喜欢单觉的，便不愿单觉因自己之故而损失什么。

　　“其实没必要的，你和林易就那么分了太可惜了吧。林易那个人其实挺好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没什么可惜的，他再怎么好也比不上你。他伤害了我两的感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必须分。”

　　姚乐芳挠挠头，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坚定什么立场了，是该开心单觉的分手，还是规劝单觉别分手。但不管怎样，单觉对她的在意都让她很是开心，这些让她那破碎的梦又一点点鼓涨了起来。

　　“哎呀，我们别说那渣男了，不值得。你也别想了，丢掉丢掉。”单觉拉着变得乖顺的姚乐芳一起坐到凳子上。

　　“其实现在想想他也没啥好的，你看他长得比不上张央，性格也没何肖阳光，更没有胡廷多才多艺。”姚乐芳听着单觉的话一个劲地应和点头，不管单觉这话合不合理。

　　姚乐芳突然发现，不是大学让她造梦，而是里面的人让她能造出梦来。只要人在，姚乐芳就可以继续造出许多梦，只要有真心待她的人在。

　　单觉边说着话，边不露痕迹地观察姚乐芳的表情。看到姚乐芳像被撸顺了毛的猫，在阳光下眯眼晒太阳舒服地休憩，单觉心下一安。【她应该又有了什么美好的故事吧。】

　　单觉以前觉得姚乐芳不值，可现在瘫在她旁边的自己却安逸到喜悦。

　　她甚至有些羡慕姚乐芳的性情了，她羡慕姚乐芳能用真实的表现去获取别人的感情。而自己却只能计算人心，心机和智慧这些她一贯最擅长的手段在这种谋心的场合里使用，实在是有些末路狼狈的难堪。

　　不过还好，通过这些难堪的手段她获得了自己想要的。

　　单觉觉得自己好开心，看看身边的姚乐芳，再看看天边的云，她想起吕朝云、想起罗恕、想起杨未之、想起于星缘，每想起一个就又再开心一分。

　　这个午后的阳光真的有魔力，她没再强求什么，却倍感舒适。

　　【这样的日子会有多久？】

　　大学还有2年。

　　......

　　2013年9月27日 星期五 晴

　　今天是迎新晚会的日子，晚会办得真的很好，好多节目太有冲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