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阿生良辰不负》种田的萧何

24、扛鼎之人（上）

　　罗恕推开了活动室的大门，缩头缩脑地全室查看了个遍。

　　【很好，没什么人。】

　　今天她故意早上8点就到活动室，为的就是这个没人的结果。

　　她悄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抽绳束口的米色小布包，然后将它放到王厚前的桌上，又走到苗顺才和雷斌的桌子边，也分别各放了个小布包。

　　她的动作实在太过猥琐和小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放的是炸弹，但其实那布袋里装的不过是脆皮鲜乳球水果糖而已。

　　她之所以是这副姿态，是因为她和放炸弹的人一样怕被抓，怕人知道自己的意图。

　　经过一系列事后，她迫切地渴望当个真正的、稳定的“蛰鸣社”社员。这想法摧生了罗恕的私心，有了私心便会生暗念，就会做出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罗恕做的就是讨好王厚前三人。可她这些私、暗、不光彩都是新生的，她还做不到像别人一样麻木自欺，把自己的行为正义化。所以她很羞愧，不敢当光明事行之。

　　她摸了摸背包里还剩的那一小包，这包是要送给顾奇越的。

　　但这包和前三包不同，它是不能这么安安静静被送出的。

　　前三包的讨好算是试水，王厚前三人与罗恕的关系注定不会太过紧密，目的达不到也不要紧。即使他们三人不知道糖是谁送的，或者是不感谢送糖的罗恕都不太糟糕。毕竟这羞人之事瞒谁都不可能瞒被“讨好”的当事人，他们没反应，便可勉强算罗恕没干过讨好之事，也算是帮罗恕减少些羞耻。

　　而顾奇越不同，她是罗恕的重点。她是罗恕的“师傅”，是罗恕在“蛰鸣社”的依靠和明灯，是无论如何都至少要明确讨好过一遍的人。

　　罗恕很愿意相信王厚前前几天的话，可是理智不让她莽撞。现在她再加上一个“讨好”的砝码，希望“吃人家嘴软”的顾奇越心里的天平真的会偏向自己。

　　罗恕等顾奇越来等了许久，看她坐定后给自己鼓了半天劲，才扭扭捏捏地走向她。

　　罗恕静悄悄地站在顾奇越右手边，轻手轻脚将糖果包放在桌角。须臾，推一下包，让它前进了不到10厘米。然后又推一下，包又前进了一点。直到推了4下后，那包糖才来到了顾奇越头正对的位置。

　　罗恕的动作自然早已引起了顾奇越的注意，她一直没反应是想看看罗恕到底要干嘛。

　　【磨蹭了半天，就为表演个推包？】

　　顾奇越直面的是个米色的最普通的布包，缝合处粗糙，应该是个不擅针线的人做的。包鼓鼓囊囊的撑得不行，都能清晰地看出里面是些球状的小物体，若不是袋口扎得紧，里面的东西恐怕都要滚出来了。

　　顾奇越抬头用眼神询问“这是干嘛？”

　　罗恕对上这双平静的眸子立刻低下了头，把刚才斟酌半天的诱导性的用词、语气和对白忘了个干净，干巴巴道：“这是送你的。”

　　“送我的？哦，谢谢。”顾奇越把包拿在手里把玩，她是真的对这个小布包有了些兴趣，便也不矫情地收下了。拉开绑着的抽绳，口刚打开，一颗糖便微微弹了一下，显出了它的身形。

　　【糖？】所以罗恕煞有介事地折腾了半天就是为了给她送包糖？

　　顾奇越无奈地笑了一下。她对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所以从来不会自动去买。现在想来她好像有大半年没吃过糖了。

　　【那就试试吧！】

　　她吃糖最喜欢选橙味来吃，不是她多喜欢橙味。而是吃得多，见得多后，就觉得许多东西不过如此，从而放下期待，惯常做最稳妥的选择。橙味就是她糖的稳妥。

　　她看了看刚才跳过的那颗糖，不是橙味是西瓜味，她有些迟疑“要越过它选择稳妥吗？”。和这个念头一起出现的是种倔劲，她今天突然就想吃这颗西瓜味，没再斟酌她拿起了那颗西瓜味拆开包装吃了起来。

　　“很好吃唉！”出乎意料的，这颗其貌不扬的西瓜味糖居然很是好吃，比她过去抱过期待的所有糖都好吃。

　　看顾奇越喜欢，罗恕放下了悬着的心，这轮讨好算是完了，罗恕便有些想闪人了：“嗯，顾学姐，听说你有些社团没有的漫画书，能借我吗？”

　　虽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讨好的贿赂顾奇越也很满意，但罗恕对一切还是没啥信心。她连退场的对白和动作都想好了，先说“嗯，那打扰学姐了”，然后噔噔噔快跑离开。

　　【妥了，顾学姐可以开始拒绝我了。】罗恕一脸乖巧地等着讨好失败，然后下一次再努力讨好。

　　顾奇越不喜欢对他人抱有太多期待，因为让人失望是人的天赋。可是嚼着嘴里的糖，顾奇越觉得甜味仿佛蔓延到了全身，抱有期待也是人的天赋的。拨了拨糖果袋，从里面选出颗水蜜桃味的糖：“你想看是为了休闲？还是想研究？”

　　就是来借口借书的罗恕：“......”

　　等着罗恕回答的顾奇越：“......”

　　空气里飘着一阵糖果甜香。

　　【若是再不回答，顾学姐恐怕以为我拿她开涮了，被讨厌就糟糕了。】

　　罗恕赶集亡羊补牢接话道：“我就是休闲看看。”

　　“你休闲社团里那么多书不看，跑来问我借？”

　　“就是听说你有些少见的漫画。”罗恕有些绝望了，她觉得顾奇越这是要揭穿她给她难堪了。

　　“哦，哪本？”

　　【我果然被讨厌了！】提前难堪的罗恕有听没有懂顾奇越的话。

　　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答案的顾奇越说道：“我住在4号寝室306，这几天晚上9点到10点你都可以来选书。”

　　这一切的发展就像罗恕已经把自己团好了，准备被顾奇越一脚踢进荆棘区，结果却是安稳地掉到了云团上。

　　“域”里的罗恕大字摊开安心地躺在这朵新飘过来的云上想着【所以，顾学姐是真的不讨厌我吗？】

　　......

　　《有妖气》这个网站罗恕知之甚久，但也就在刚知道时去浏览过，而后便将它弃于一旁了。时至今日要再去查找它，还要费一番劲用百度搜索。

　　弃它不用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上面几乎都是国漫。一个说出来很尴尬的理由，但很遗憾，这是个强大到即使花费许多人许多年都难以消除的理由。

　　和日漫经典多如牛毛不同，优秀的国漫如沧海之珠。当普通读者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却是在躲避粗劣之作后，他们自然很难再有强烈的意愿去“淘宝”了。

　　国漫好像变成了一座断壁残垣的城，徒留痕迹用来吊念过去的辉煌。眼前的只剩一片荒芜，而且连这荒芜也快到不到大众眼前了。

　　唉，种种前因造成了现在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众人渴望国漫崛起，同时却又习惯性轻视国漫。罗恕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作为一个资深漫迷，她却从来没有过任何中国漫画网站的账号。

　　而今天她突然找上国漫，不是什么幡然醒悟了，是她要来网上看蜇鸣社的漫画。

　　团员成熟的漫画会发表在《有妖气》上，这是入社第一天社长周密就告知过新人的，但那时这句话对罗恕来说无甚太大意义。

　　刚加入“蜇鸣社”的罗恕，其实是带“域”而来的，像个梦游的人。

　　“蜇鸣社”的生活是给她带来了欢乐和激情。但这些过去未有过的欢愉都被她自主归类为一个故事、一本漫画、或者说一个梦境，将它放进了“域”里的水晶球里生长。

　　她的身份则一直是个可以随时抽身的看客。看客安全，而且不需要付出太多感情，也无需什么主动性，更不用干太多辛劳的事。

　　就只是安心享受这片刻欢愉，享受这美梦完整的真实触感，感受它与“域”里其他东西都完全不同的更为玄幻的活性。享受这个在她看来，会在某个时刻被颜季挥手打碎的美梦。

　　但王厚前作为画手的一番话，惊醒了罗恕自我意识的一部分。大学时光这跟着她的现实世界，已变成“域”一般可由她自由把控了，所有权也早已换了名字，她是主人不再是看客了，再不用把所有的喜爱都放进“域”里深藏起来了。

　　现实也有了她可以放爱的地方。或者说现实不是她认知的方寸之地，它广阔无垠而且更是有许多层。她开始放开“域”，将一些东西释放，将她的真心也放进多层的现实中。

　　像探雷一样小心地试探着跨过以往人生的边界，开始学习当主人，她人生的主人、“蜇鸣社”的主人，和许多东西的主人。

　　变为主人的她才想起来也才想看了，“蜇鸣社”的漫画，想真正去了解这个社团和这个世界。

　　“哗”一阵电脑自带的声音划过，《有妖气》网页出现在了罗恕眼前。

　　和罗恕想象中不同。应该说这世界在前进，它的模样必然和所有固守原地之人的想象不同。

　　印象中的那个界面简陋，作品寥寥的网站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展现在罗恕眼前的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网站。和土、乱、差没什么关系了，也不再是垃圾广告霸屏的交互，不再是随便乱抽的网页。

　　但这些都不是让罗恕吃惊的地方，让她吃惊的是这些界面下的漫画。

　　轮播推荐的精品漫画就有10个之多，而紧随其下的各分类漫画数量更是不可计数。恋爱、热血、悬疑、惊悚、修仙、日常、爆笑等等各类型精心排列不一而足。

　　这轻描淡写的一个首页就可见整个平台漫画的兴盛了。这是已经开启国漫国度了，哪还有原来半分潦倒的影子。

　　这两年有钱人多了，他们喜欢到处投资，有那么几个看中漫画投钱搞网站也是正常操作。但资本投钱只可能改变外在的风景，改变不了本质。这些耗费无数人精力，以诚挚之心完成的作品是人的神绩。

　　在普通人都用最轻松的旁观者态度轻易地轻视国漫时，有些人不甘轻松，默默无声地扛起了重担，挽狂澜于既倒，兴国漫之将催。

　　看到这，“蜇鸣社”那些社友在罗恕心中的形象再次升级。

　　他们不是那些努力前行只为学习的同学。他们也不是一直以来隐密不承认，只敢躲起来爱漫画的自己。

　　那些社友在“蜇鸣社”坚定地为着漫画努力，漫画是他们光明正大为之骄傲的事业，他们是漫画人，是振兴国漫的人。

　　罗恕的“域”里燃起了一片火，火撩得现实里的空气跳起舞来。她沸腾了，沸腾于有这些人的努力，也沸腾于自己似乎也要加入这些人了。

　　......

　　“蜇鸣社的365天”罗恕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这个名字。

　　一般武侠小说里的门派都会有其传世之宝。而若“蜇鸣社”也算个门派的话，那它最重要的传世之宝就是这个漫画《蜇鸣社的365天》。

　　搜索结果页《蜇鸣社的365天》高居榜首。

　　其右边放的是一张以橙到红渐变色为主的封面图，是个激情四射而又温馨欢快的炫彩背景。

　　画面中间是一张简单的白色木桌，桌上右边漏出一角画好内外框线的画纸。一个大背头的小人正抱着一支与他腰身齐粗的自动铅笔，歪歪斜斜地为一个蹲在框线内区域的小人画上缺失的右脚，蹲着的小人转头看向左边跃跃欲试。

　　那人看的是没有图纸的桌面部分，一个身穿长到脚腕裙子的q版小人正领着5个造型各异的q版小人嬉戏打闹很是热闹，也难怪那人羡慕。

　　封面的右边记录了这本漫画的基本信息，作者栏为“蜇鸣众”，标签为“少年、少女、生活”，人气1.34亿。这是一个还不错的成绩，作为一部06年开始在有妖气上固定连载的漫画它受众稳定，所以人气一直不错。

　　罗恕点击“开始阅读”按钮，正式进入《蜇鸣社的365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