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阿生良辰不负》种田的萧何

19、日久人心

　　旧团员都知4变5是个暧昧事。

　　而且一群画漫画的，为了收集素材，平时见个平常事端都恨不能掰扯出几层反转来。这次这么个事就发生在身边，当事人之一还是那个一向谨言慎行的张咏幸，这就真有意思了。

　　虽说出于同社间的友谊没人把这事放到台面上追究，但一个个脑内的《招新事件剧场版》都反复上演过好几个版本了，剧中罗恕的人设也千奇百怪无一相同。

　　人一旦给别人做了许多预设，其实也就是在自己和那人之间塑了堵墙，一堵拒绝深入了解的墙。因为看戏大家普遍喜欢复杂人物，而交往则往往喜欢简单的人。

　　而在这堆“老人”里唯一没有做过多乱七八糟猜想的就只有一个了，那便是当时给罗恕面试的王厚前。

　　流言可怕的地方往往是它若先于事实到人前，它便会变成现实的一部分，事实便扭曲了模样。流言若后于事实到人前，它也能融磨事实的厚度。

　　莫说什么真金不怕火炼，事实无惧中伤。既成是事实那便是过去的事了，过去是存在于人的记忆里的，而人是最容易被左右的，所以所谓的事实真相只是所有人思想的集中投影而已。

　　因着王厚前是在流言入耳前认识的罗恕，那时她的思想还是自主的，她对罗恕的印象极佳，认为罗恕是个纯粹的漫画爱好者。

　　所以当流言泛滥之时，王厚前虽有迟疑，但也不会真认为罗恕是个阴谋家，她为罗恕保留了申诉的机会。

　　不过周密会将罗恕交给王厚前并不是因为她知道王厚前的脑内官司，毕竟他们关系再好，也只是同学，到不了所有事都心有灵犀的程度。

　　她放心是因为王厚前是个极宽容的人，厚以待人那种人。即使讨厌也会照拂一二，若是喜欢更是倾囊以助。

　　王厚前上前领走了独自看漫画的罗恕。

　　走在王厚前左手边的罗恕低着头无精打采，可怜得像个呆萌的动物，她手痒有些想上去撸把毛。

　　但到底不熟，只能克制，她扶了扶罗恕肩膀的毛衫，安慰罗恕道：“顾奇越前期是比较冷淡，这是她慢热，不是针对你，你不用太在意。她现在也是太习惯一个人做事了，所以怕你打乱她的节奏给她添乱。
　　我们就先不要理她，你就先跟着我们几个。等你和顾奇越多些时间相处，多了解，多磨合，再合作吧。”

　　罗恕呐呐无言，见到王厚前她生是有些羞愧感的。

　　当时没有被直接选入“蛰鸣社”这件事已经击溃了她紧急建立起来的浅薄自信，这些天罗恕看到的正规创作氛围，也时时在提醒她自己就是个“南郭先生”。

　　罗恕完全没想过王厚前会觉得她不错，她脑内盘旋的都是王厚前是看过她现场表的，对她的“滥竽充数”恐怕知之甚深，现在不知是有多看不上她。

　　可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王厚前对自己也没表现出异样表情，还出言安慰。

　　罗恕很感激，与人善言，暖于布帛。她暗下决心，尽己所能一定要做好王厚前的助手。

　　他俩走到王厚前工作台附近后，王厚前给罗恕介绍了一下他们团队3人的情况。

　　王厚前是大三学生，材料物理专业，身高155左右。她的脸蛋有些不合时宜的舒展，所以即使她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赘肉，整个人也显得很圆润。

　　她顺手从桌子上拿来包锅巴递给罗恕：“这个味道很好，你试试。”

　　罗恕看到团队的另一个女生正拿着一袋相同的锅巴在吃，怕是那女生的零食便不敢接。

　　王厚前看罗恕有所顾忌笑道：“这是我买的，就是买来给你们吃的，我本人不喜欢吃零食，你们若不吃，就浪费了。”

　　王厚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罗恕只能接过了锅巴。

　　而后她接着介绍。

　　大二的是位男生叫苗顺才，学习的是制药工程。

　　他身材高大，应该有180以上，可是有着这样身材的他却不大愿意让人注意到自己。因为他的脸常年被痘痘、痘坑、痘印困扰，这些已经侵占了他脸的大半领土，五官只是在痘痘间艰难生存，他便留了长到鼻子的刘海来遮掩他们，以至于颜值成迷。

　　又因为他有几分自傲，但又不便表现出来，所以总干些前后矛盾的事，在别人眼里他性格便也跟着扑朔迷离了起来。

　　再然后便是与罗恕同期加入的社会学大一新生雷斌。

　　她身材窈窕，脑后扎了个油光水滑没什么毛刺的丸子头。森女系的灰色长裙配了件米白色薄棉衣，布料随着她的身体些微起伏，既显出她的弱柳扶风之态，也没有完全隐藏她的好身材。若没有那包抱着不撒手的锅巴，她应该能让人产生更多美好的幻想。

　　而他们团队创作的漫画叫《交彻咒》,这是王厚前原创的一个故事。

　　设定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世界,那时代后京的皇帝景邕昏庸无能，以至其国力日衰，各地藩镇割据，而其中以西、吴、靖、洛、原、崔6大藩王实力最强。

　　靖王眼见后京日乱，预称帝叛变夺位。

　　景邕察觉此事却无力对敌，心狠手辣的他和敌国北威达成交易，引北威大军攻灭靖地，而后将靖之土地和青壮拱手相让给北威国。

　　景邕卖国得胜后，惶惶不可终日，他害怕其他藩王也会接着叛变。

　　但自强之法在他看来难于上青天，他迫切想要种迅捷且不损他一分一毫的方法。

　　遍寻天下后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便是一种咒法—《交彻咒》。

　　以人命为祭，以至贵至阴之女为引可蛊惑人心。他要蛊惑的是后京天下人心，那人命就不能是几个，那贵女也不能是小贵。

　　最后他请来巫师以靖地剩余老弱10万余人为祭，以全阴之体的亲女景希五脏为引施展咒术遥控5地藩王之心，景希五脏生生不息则后京天下尽归景邕掌握。

　　故事是以女主景希的视度来展开的。

　　她生于皇室，但她那身为帝王的父亲拥有的，能与他崇高的帝位相匹配的只有绝顶的冷酷、绝情和自大，抛开这些他就是个品格低下的渣滓。

　　所以母亲早逝的景希，幼年生活得很是艰辛，但那时她对未来还尚存希望。

　　情窦初开时她爱上了一个少年侍卫，那少年每天辰时路过景希的破败居室时，都会在门口放下3块菊花糕。那些菊花花期正艳，那些糕点清芬甜心。

　　可是景希的情花却永远不可能开放了，她生活最后的甜味也一并失去了。

　　景邕搜查全国后无意中发现，他那个从未在意过的八女儿便是他苦寻的全阴之体。大喜过望之下，为表“慈父”之心，景邕杖毙了景希居所周边所有奴仆，以罚他们对公主的懈怠之罪，那少年侍卫也在其中。

　　咒术施展成功后，景邕举一国之力为景希打造了举世震惊的奢华生活，以养她的贵气。

　　却什么都不让她干，只让她如木雕瓷器一般呆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养五脏。

　　景希每天看着这个天下之主，她的父亲如何荒淫无道，如何倒行逆施，心下生出了还天下朗朗晴空。

　　同时洛王之子章华金获悉咒术之事后，带死士夜闯皇宫刺杀景希。景希故意脱离保护，而后被刺重伤，五脏受损，从此后京天下风云变幻。

　　这是原故事剧情，也是王厚前在画的漫画剧情。

　　但是现在“交彻咒”的故事不光如此了，它变成了两部漫画，分别是：《交彻咒之景希》和《交彻咒之华金》。

　　苗顺才当初来了“蛰鸣社”后，是作为王厚前助手参与《交彻咒》创作的。

　　他很喜欢这个故事的设定，却不喜欢这个女主视角，觉得景希太过娇弱无用，保护不了心爱的人就算了，居然连自杀都要别人帮忙。

　　同时他极喜欢章华金这个人，觉得他心智坚定，杀伐果决。某日福至心灵，他便有了个绝佳的主意，和王厚前商量一番后便开了章华金视角的故事，便是《交彻咒之华金》。

　　《交彻咒之华金》的故事里章华金为洛王第二子，他身为藩王之子却又不是世子，生活过得很是逍遥随意。

　　景邕引敌军灭靖后，洛王于众人前申明天地君臣之道，誓言必将尊从礼教道义，誓死捍卫皇权。

　　章华金原本对这个想法没有任何抵触，这是天地告知的道理，父亲阐述的要求，他怎么都不该觉得有问题。

　　直到某日他被好友请去远藩之地见到几个从靖逃亡而来的流民，某个意识突然窜出脑袋，章金华不急细想便用鞋灰在衣摆处写下两字“颠倒”。

　　而后拿着这两字反复观摩数夜才被惊醒，清明这世道已然黑白不明了，他们要报效的是个穷奢极欲的昏君。

　　人心被愚弄，天理被颠倒。几经波折得到真相的章华金拿出所有证据也无法劝动被控制思想的父兄，最后只能铤而走险入宫行刺。

　　......

　　当王厚前领着罗恕过来的时候，苗顺才正给雷斌叙述他的构思。

　　讨论两个主角初次会面场景的设计细节，讨论用什么样的背景才能不抢人物的镜头。

　　王厚前和罗恕的到来正好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王厚前给双方做了介绍后，便告知了苗顺才和雷斌，因为《交彻咒》正式进入两书交会的高潮剧情，他们实在是人手不足，所以拉了罗恕这个外援来帮忙。

　　雷斌拿出刚才还在锅巴袋里的手，和罗恕打了个招呼。她对罗恕无任何预先印象，罗恕的加入自然也不会让她爆发什么累积情绪，所以她有的只是陌生的客气。

　　苗顺才放下做着记录的纸笔，转身看向罗恕。

　　他皱了皱眉，情绪不佳，对罗恕的加入他是有些不愿的。所以此刻他的内心正进行着复杂的活动，以至这沉默被另外三人当成了善意的默认。

　　第一次见到罗恕时，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之态的苗顺才心下腹诽的是：“这到底是个绿茶？还是个白莲？”。

　　没办法，苗顺才对罗恕本就是有预设的，而偏偏他对罗恕认知到的第个一问题又是“罗恕是个女的”。

　　自然推论下，他对罗恕的第一判断便是“她是来添乱的，蛰鸣社说不定马上要上演一场撕逼大戏了。”

　　男人和女人在初识时若最先识别了性别，那一切便都变得肤浅俗套了。

　　可当罗恕走到他面前突然摇身一变有了一个新身份，他的同伴后。

　　苗顺才感觉到一丝不适应。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羞愧，羞愧于自己过去对这位同伴的想法太过戏谑。还是惊异，惊异于他突然意识到王厚前和雷斌也同样是女性，这两个拥有不错能力的同伴若在其他场合和他相遇，他是不是也会随意对待。

　　苗顺才不知是不是应该感谢自己的痘痘、黑眼圈以及长刘海，让他那些因内心波动太大而极度明显的表情都被隐匿掉了，没有被3位女生发现他的心思，从而产生芥蒂影响以后的合作。

　　......

　　《交彻咒》的剧情正如王厚前说的进入了刺杀的高潮部分，也就是两条剧情线首次高度重合的地方。随着剧情的高扬，王厚前和苗顺才的精神也不由得亢奋起来。

　　他们不光花费了很多精力推算使两线剧情完美契合，对画面的视觉要求也提高了。光靠雷斌一个助手完成确实很艰难，甚至这段时间王厚前和苗顺才都不得不分出许多精力去画背景和细节。

　　所以罗恕此时的加入真的很和时宜，帮忙的说法真实度也很高。

　　王厚前计划罗恕负责根据雷斌画好的背景图，画出他们想要的其他视角。

　　王厚前很清楚罗恕的能力，她过去的画多是临摹，基本不具备创作能力，这样的工作她最合适。这也能让王、苗、雷三人从繁重重复的绘制工作中抽身出来，实在是妙极。

　　这计划面面俱到，得到了四人一致认同。

　　罗恕那颗高悬之心在此时也终于放了下来。

　　【真好，应该是我能做好的事。】

　　真好！她即不必为了能留下来真做出南郭之态，也不用认命灰溜溜地永远远离“蜇鸣社”了。

　　......

　　2011年12月03日 星期六 雪

　　这是我来后北方下的第一场雪，太美了！

　　我会永远记住的，这些景，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