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辗》大大大石头

2、滋味

　　公主这些时日精神恍惚，连着数日缠绵病榻，好不容易在宫中歇息，将养回了少许精力，翌日午膳，算是胃口大开，连食量都比之前翻了一番。

　　我见她今日神色平和，似已全然将昨日那凄苦的噩梦抛诸脑后，便在她用了午膳过后半个时辰，特地拿出了两个芋头，放在她的跟前。

　　她一见那圆乎乎的，没有半分棱角的物事，一时间竟是倍感振奋，嬉笑着从我掌中接过，细细的端详起来。

　　我躬了躬身，施了一礼，用严肃正经的模样道出戏谑的话语：“公主既是得闲，不如尝一尝，这次的芋头是甜是咸？”

　　她听得我拿她幼时的糗事来打趣他，比了个鬼脸，佯装出怒意盎然的样子，伸手在我身上挠了一下，犹如一只来去无拘的粉蝶，在钟爱的花瓣边停顿了片刻。

　　未及，她笑容淡去，转而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惆怅的道：“可我现在却是不敢吃这芋头了，总感觉我若是咬了下去，这完完整整的东西，就会有缺口了，我不喜欢那样。”

　　她被自己飘零残缺，无所适从的命运操纵的太久，所以即使这芋头本是甘美的小食，也只能尝出涩味，如同镜子一样，映射着她辛酸的命途。

　　她似是怕这般回答，扫了我的兴，垂眸思索片刻后，转而又提议道：“怀吉，不如这样吧，你去替我弄些这芋头的种子来，我们一起种下，一起浇水施肥，到时候等这芋头长出来了，再一起吃。”

　　对于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而言，这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诉求而已。

　　她只需传令一声，就会有千万人前赴后继，为她种上成千上百个芋头出来，只这常人见怪不怪的寻常琐事，却是她可念却不可急的空中楼阁。

　　她见我沉吟不决，复又拉了拉我的衣袖，言谈间带了几分幼时的娇俏意味：“好不好嘛，怀吉？”

　　我简短的应了声好，却是挤不出喜色来，只趁势拂袖掩面，快她一步，拿起另一个芋头，一口咬了下去，扬声道：“这芋头甜得很，公主尝试一口便知。”

　　许是我故作欢愉的样子也带起了几分她的兴致，她学着我的样子，慢慢的吃完了一整个芋头。

　　“你看，我说得可对，这芋头是甜的吧？”我先是低声询问，而后又似是有感而发，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宽慰自己，“无论如何，起码你会记得它的滋味，会记得这是和我一起吃的芋头。”

　　她缄默不答，只专注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身影嵌进她的眼里，停留在她的心里。

　　我和她都心知肚明，现下着悠然闲适的背后，错综复杂的外力如一股粗壮的绳索，随时都能将我们拉至天涯两端。

　　只因爱恨嗔痴，皆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