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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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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任疾言厉色地对学生们进行了近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轰炸,希望能从根本上让这些小兔崽子明白,读书是自己的事,是让自己不泯然众人,不人云亦云,保持思想独立的有效途径。
其实他有时候也很无奈,像他们这样的小乡镇,留在家里带孩子的家长实在太少了,大多都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外出务工,由爷爷奶奶带孩子。
然而时移世易,老一辈人的三观,怎么说,跟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格格不入。特别是农村的老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懂得最多的道理就是什么时节播种,什么时节收获。
他们没有机会学习浩瀚的知识,没有机会去欣赏广袤无垠的世界,只得困在一方田地里,披星戴月地劳作。肉眼所见都是脏兮兮的泥巴,抬头所看的都是肮脏的嘴脸。
所以很多农村孩子,既没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又习到了狭隘的思想,认为上学就像是坐牢一样,限制了他们的自由,限制了他们所谓的梦想,与其坐在教室里发呆还不如出去打工挣钱。
学生们却不懂罗任的无奈和酸楚,只觉得这个班主任整天骂骂咧咧的。好不容易等罗任说放学的时候,周五最后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有一会儿了。
整个教室于是就立刻沸腾起来,谬言也慢腾腾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想了想,又装模作样地塞了本政治书。
正打算走时,一根“高杆子”迈着长腿跨了过来,“谬言,周末去镇城玩呗,听说新开了一家ktv,我们去唱歌吧。”
下周一就要期末考试了,这哥们还有心情去唱歌,可见也是个狠人。谬言抽了抽嘴角,“不去,期末考不好看你爸爸打不打死你。”
王双不知从哪掐着郑小胖过来,对着“高杆子”嘚吧道:“喂高科,你哪来的狗胆敢现在出去玩?”
高科虽然瘦瘦高高,像杆子一样威武,但此时却委屈的像根绣花针。
他可怜巴巴的拉着谬言的胳膊道:“我要是不趁这个最后的机会出去玩,等考完之后我整个暑假估计都出不了门了。”
被王双压着当拐棍的郑小胖插嘴道:“为什么暑假出不了门?”
王双颇为幸灾乐祸,“这还用说,期末考试排倒数他爸得打断他的腿,然后他就会颓得像个被拔了毛的鸡,怎么出门嘿?”
谬言看他们互相怼得好笑,忍不住扬了下嘴角,还没来得及露齿,就被郑小胖如临大敌般制止道:“别笑!”
谬言虽然莫名其妙,但嘴角来不及放下,任是弯眼笑道:“干嘛?”
郑小胖作为四人团体中唯一的女性,有绝对的发言权,此刻她硕大的身躯虽然被压在王双胳膊下,但仍然无法忽视她的地位。
“男孩子在外面得自己保护好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地笑。”
三大钢铁直男简直摸不着头脑,根本get不到腐女的点,奇怪道:“什么意思啊?”
郑小胖笑得一脸猥琐,“千金难买美人笑,谬言你这么漂亮,得小心身边的男孩子。”
说着,故意瞅了瞅高科和王双,神色颇为嫌弃。
高科其实还没听懂,但看见郑小胖那眼神他就忍不住抬起手使劲敲她的脑壳。
王双倒是领悟到了,神色莫名的看了谬言一眼,故意大声道:“小胖自从看了耽美小说之后就这样了,神经兮兮的,看到两个男的在一起就怪笑。”
“......”谬言深感无语,难怪经常有女生跟在他跟王双背后笑,王双还说她们是暗恋自己。
啊,谬言忍不住抬头,盯着到蝇飞蚊舞的天花板,感叹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问题,草长莺飞,四季如旧。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盛夏时节,仿佛所有无病呻吟的伤痛,所有造作的遗憾与不甘,都能被热腾腾的阳光给蒸发掉,只余下年轻而膨胀的□□。
这样的一个世界,谁又能说它不够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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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对于谬言来说,可以算是休闲娱乐,至少镇上老师自制的期末考试题是这样的,像是开心消消乐一样,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游戏罢了。
但对于后面几个伸长着脖子瞟答案的几位来说,看起来颇有难度......
谬言向来是不吝于给他们抄的,反正眼睛就算斜瞎了也就能抄几个选择题,体谅他们是为了能痛快的过一个暑假。
但今天最后一趟考试他提前交了卷,不是为了装逼,而是因为有戏院下乡,准备在镇里的小剧场里演一出《锁麟囊》。
谬言艰难地在一些嗲嗲婆婆间穿梭,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唠叨和八卦,好不容易挤到剧院前排的矮凳边,一屁股坐下去,长吁一口气。
这天气真的太热了,紧赶慢赶地过来出了一身的汗。旁边帮忙占座的是谬言的奶奶,看谬言满头大汗,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毛巾囫囵地往谬言脸上抹。
谬言无奈地任凭粗糙的纤维在脸上磨来磨去,但身体还是不自主地往后躲,惹得另一边王双的奶奶挤着满脸的皱纹,嘿嘿直笑 ,“真是个乖孙。”
然后又奇怪道:“言言,你怎么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跑来听这个?”
谬言奶奶把毛巾收回口袋里,自豪道:“我们言言从小就喜欢听戏,现在没事还能唱两句,他啊,今天是来偷师的!”
“哎呀,言言还会唱戏呢!太厉害了,不仅学习好还有才艺,以后工作了老板都会高看你一眼哪!”
“没有没有,就唱着玩的。”谬言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他就是闲得无聊来凑个热闹。
好吧,他确实是来偷师的,但自己唱的那水平是真见不了人,实在算不上才艺。
戏开场了,薛湘灵在台上悲悲戚戚,泪洒衣襟,台下则人来人往,热闹而鲜活。
几尺戏台,唱念做打,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悲欢离合戏,唱过了多少人间生别离。
“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
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
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
谬言听到这一出时,冥冥之中有些难过,但不知道悲从何来。只感觉人真的是太脆弱了,既对抗不了人生无常,又做不到对自己的境遇冷眼旁观,只能在这命运与时代的洪流中挣扎。
至于后来是什么时候谢了幕,又是怎么回了家,早已模糊不清了。
只记得天花板上的风扇不停地做机械运动,带着墙灰噗嗤噗嗤地往下掉,卖麻糖的师傅一个板凳一个板凳的推销,留下一串串甜腻的余香。
反正,那个夏日就这样色香味俱全地开始了......
期末考试的排名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但周围冷冷清清,除了几个平时成绩还不错的凑过去看了看,其他来拿通知书的人都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谬言,你又是年纪第一欸!”王双折了把纸扇子,帮自己和谬言扇风,谬言则耷拉着胳膊趴在座位上,有气无力道: “所以呢?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又不会因为我年级第一就跟我们教室装台空调。”
“那是,我们学校简直穷的没边了。”王双手上的扇子挥舞地更加卖力,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嘻笑道:“那你猜我多少名。”
谬言蔫蔫地抬起眼皮,瞧王双在那傻乐,知道他这次考的好,但那求表扬的笑脸实在欠打,忍不住故意怼道:“幼稚,不想猜。”
“嘿嘿,我年级第二,郑小胖年级第三。”王双赶紧自问自答。
谬言从课桌里掏出一把电动小风扇,对着自己的脸哗啦哗啦地吹,“高科呢?”
“你说猪高科?哈哈哈,他班级倒数第十。”
“那他惨了。”
“欸,等等,你手里拿的什么?”
“手持电风扇啊。”
“......”王双一手把纸风扇捏成团,“靠,那你要我扇这么久干嘛?”
“我什么时候要你扇了?”
“......”
烈女无语。
罗任并没有因为要放暑假了就少说两句,反而比平时更加絮叨。
先是疾言厉色的对这次考试进行总结,再然后苦口婆心警告学生不要下池塘游野泳,反正等谬言鬼故事又看过一本,罗任才意犹未尽的说到结束语。
“好了,各位同学,我讲的话大家都记住了,不要放暑假了就疯玩,人家城里的孩子都在加紧上补习班,你们还坐井观天。”
学生们充耳不闻,各自悄悄地收好东西,只等一声令下就一窝蜂的散了。,
谬言也收好自己的东西,主要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卷子,平时也懒得扔,全都堵在课桌里。
没想到罗任又突然道:“哦,差点忘了,谬言、王双,还有郑雨林(就是郑小胖)等会留下来,有点事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