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格的系统相关记录》方晴好

16、第 16 章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着双手坐在一顶粉红色的小轿子里面，浑身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头上盖着块好大的红盖头，被我扯了下来——周小福送的那块红色手帕。
　　我只觉得心里猛地沉了下去，仿佛被人刚扔了块石头进去一样。
　　脚趾一路颠簸，外面轿夫的谈笑声传进来。
　　“这周小福真是个脓包货色，居然就这么把妹妹送来了？”
　　“可不是，许大官人看上他的屁股，这卖花粉的小子不肯，卖妹子倒是肯，真是个狠心的。还收了二十两银子呢！”
　　说话的这一个极为粗鲁地颠了一下轿子：“也是可怜呢，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这么给灌了酒绑上了，扔到了轿子上。亏他还有脸求我们照顾呢。”
　　接下来这一个倒是替那周小福辩解起来：“这也没什么好法子，不然他卖了屁股，这妹子也没有什么好收梢的，倒是不如给了人家做个小妾，将来说不定还能生个儿子呢！”
　　“哈哈，那他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混个舅爷当当呢，也不知道这妹子会不会记仇。”
　　“记仇怎地，自己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能杀了他，让爹妈都没人上坟不成……”
　　………………
　　他们在外面说说笑笑的，我在轿子里浑身冷的厉害，几乎有一头昏过去。
　　我竟然是被周小福卖了！顶替周粉儿卖了！
　　可能是被惊得太厉害了，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居然还笑得出来，还下意识地算了算账。
　　二十两银子，给我家付聘礼买东西花了一半，周小福估摸还拿了一半，还留了自己妹子在家，他倒是算得清楚明白！
　　要是他不打算撇家失业地领着妹妹走的话，说不住还能从我家讹诈回来点。
　　我倒是不知道被他塞进了哪个火坑里面呢！
　　将来说不定要当丫头，要饿饭，不停干活，被打骂……
　　各种一鳞半爪的可怕传言填满我的脑子，挤得我的眼泪流个不住，殊不知真正的坏事远远不是一个村姑可以想象的。

　　当年的小村姑的绝望无措，哪怕隔了这么久，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十三岁时候的我一动不动，除了掉眼泪之外什么都不会做，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因为，在当时的我的经验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被卖了，没有法子的。
　　说到底，他只是卖了老婆而已——光在我们村子里，卖老婆的就有七八个。
　　虽然还要等上一两个月，我才能变成周小福的老婆，但是，我已经算是周家的人了，他可以打我，也可以卖我。
　　被卖了，是我的命不好。父母大概会向周家要些赔偿，但是未必会把我领回去。
　　跑掉，不行的。
　　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
　　且不说，我现在动都动不了，也不说，这些轿夫都不会让我走。哪怕现在跑回去，多半也还是要被送回来，甚至还会被卖到更糟糕的地方。
　　呜呜，只能老实听话，任人摆布。成亲也好，被卖也好，将来当丫头也好，当小妾也好，都是命，是我命不好。

　　回顾过去真心不是一件好事，尤其看到自己曾经的愚蠢的时候，简直想要回到过去，把自己的脑袋打成两半，看看会不会开窍。
　　哪怕只是两年后的我，也有着无数的本事把一切料理得明明白白。
　　偏偏当时的我束手无策。
　　可又有什么法子？
　　蠢分很多种，脑袋笨是一种，见识少是一种，胆子小也是一种。
　　总觉得自己当年大概三种都占了。
　　好了好了，不再写这个了，还是快点跳到下一个场景的好。

　　刀剑撞击的声音和喝骂大笑的声音隐隐传来。
　　感觉特别像是那些侠客打架时候的声音。
　　我们小老百姓其实最讨厌这个了，又吵闹又危险。
　　轿子外面的人似乎也是这个想法，全都不说话了，默默加快了速度，把轿子里面的我颠了个七荤八素。唯一的好处是把绑着我的绳子给颠簸松了。

　　突然间，邦的一声，轿子掉到了地面上。
　　我一头撞在轿门上。
　　一道血痕迸射在粉色的轿帘上，咸腥的鲜血味道扑面而来。
　　死人了………………
　　杀猪都只看过一两次的村花本花当即两眼一翻，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面非常安静。
　　手上的绳子早绷断了，但是我根本不敢出去。
　　我脚软。
　　我静静地坐在轿子里，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脱轨到了什么地方。

　　大约三五刻钟之后，我觉得身上有了一点力气，哆嗦着从头上扒下来一根铜簪子，把轿帘挑开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缝隙。
　　外面躺了一地死人，七横八竖的，到处是血，有几具尸体上还插着明晃晃的刀剑，那光看得人直打哆嗦。
　　再看看轿子旁边也是这样倒了一圈，没一个完整的。
　　这是……都死了？
　　那我算是自由了？
　　这个欢欢喜喜的念头刚刚涌到我心里，又被忧愁压了下去——我该怎么办？我该做什么？我一个最多走过赶集的十里地的姑娘家，能做什么？
　　当时的我，满心惶惑而茫然。

　　正在我探头探脑时，一声□□传到我耳朵里，惊得我手一抖，簪子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这是个活人吧？他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要做什么？他要对我做什么？他很凶吗？他会杀了我吗？…………
　　我被吓得当场嚎哭起来，声音在野地里格外响亮。

　　等我哭累了，才有一个听上去很大方的男人声音有气无力地响起来：“这位姑娘，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就算是，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可否请你帮个忙？”
　　我抽噎着不说话。
　　那个男人又继续说道：“我龙四虽然名声不显，好歹是个侠客，不会对你一个新娘子做什么的，但是，我真的快要死了，可否拜托你出来，帮我包扎一下？就腿上这一处就行。”
　　我依然不肯说话，还把自己往轿子里面缩了缩。
　　好人可不是你说是就是的！
　　休想骗我出去！

　　——其实，现在想想，龙四真是很可怜了。试图救个人，差点搭上自己小命。血流不止，动弹不得，试图找在场唯一手脚利索的活人止血，对方把他当成活阎王，躲着不肯动弹，他只能眼看自己血流成河。等到这个活人好不容易做足心理建设出来了，他又……
　　简直说多了都是泪。

　　我终于爬出轿子的时候，就看到有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正半坐在死人堆中间，看见我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就听我歇斯底里地大叫：
　　“啊啊啊啊——你后边啊！！！！”
　　他下意识回头，就被一根木棒砸在了脑袋上！
　　“蹦”地一声！
　　听着可疼了！
　　旁边有只非常漂亮的手臂举了起来，勉强挥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去。
　　那个在某个自称龙四的侠客身后偷袭的胖子倒了下去，木棒也歪到了一边。
　　自称龙四的侠客也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只好看的手臂挥了挥，另一个男声幽幽响起：“如今，在场能动的只有姑娘一个了，还请姑娘……”
　　话没说完，手臂突然落了下去，大概是手臂的主人又晕了过去。

　　在场唯一能动的我在死人堆里站了起来，竟然突然觉得很高兴，也不害怕了。
　　现在只有我最大了。
　　没人能对我做什么，也没人能伤害到我了。
　　这可真好。

　　我在血堆里面捡了一把小刀，跑到了人事不知的两个侠客面前，两个人都在呲呲冒血，像山间的泉眼一样。
　　我还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正好之前绑着我的布条还挂在手上，我就用这个给两个人把伤口包上了。
　　不流血了。
　　看着还行？
　　别的我也我不会做了，便傻乎乎的蹲在血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顺带一提，那个好看手臂的主人长得真俊俏，水灵灵的像个大姑娘，一看就不像坏人。
　　他穿的衣服也特别好，摸上去滑溜溜的，在阳光下都泛着光。
　　腰间还挂了一块水汪汪的碧玉，看上去好值钱的样子。

　　我想起村口曾经有个侠客砍死过一个采花贼来着。
　　村里两个半大小子据说从尸体上扒下来一块玉佩，拿到当铺去换了钱，一人娶了个媳妇。
　　就当我救下的是好人吧，那地上这些都是坏人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