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恐怖的杂拌世界》方晴好

19、第 19 章

　　任瑚的多年损友兼好友第五幽的番外六

　　第五幽飞进窗户时，就见到一个美貌少女伏在床上哭泣，头发纷乱，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艳俗衣裙，越发显得身形瘦弱。
　　少女哭了一场，略略坐直了擦拭眼泪，正愁苦着流落异乡之难，就看到个红衣美人漂浮空中，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少女此时正是无望之时，蓦然见此异象，只以为是神仙临凡，当即滚下床去，插烛一样拜了四拜，殷殷然垂泪道：
　　“不知是何方仙子降临于此？奴家谢芳卿，苏州人氏，因处事轻薄，被薄氏子蛊惑私奔，不意路中被人识破，薄氏子竟将我卖予此家，还请仙子救我！妾身当终身发愿，为仙子祈福！”
　　第五幽掐指算算，对方倒是没说假话。
　　她正觉本事见长，认为自己应该更有风范一点，便摆出一副严肃面孔来：“前尘之事，吾已尽数知晓。谢氏芳卿，你可知错了么？”
　　谢芳卿恸到在地：“肝肠寸断，但叹悔之不及。”
　　第五幽掐了个指诀，在室内显出幻相来。
　　谢芳卿只觉一阵香风拂面，便见满室生花，万紫千红，尽态极妍。花丛中，有个一身红衣的冷面美人款款而来，容光不可逼视。
　　行到近前，她伸手扶住谢芳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吾名幽娘，道号如意，今日相见，也是你我有缘，当渡卿出苦海。”

　　芳卿只觉天地一阵昏暗，便毫无知觉了。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正在空中飞翔，衣袂翩飞如飞鸟。
　　“您这是……”芳卿缩在身体的一角里，吞吞吐吐地问。
　　“哦，这样比较快，而且不用听你哭，我还可以吃点东西。”
　　对方漫不经心地回答，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一点恶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芳卿紧紧闭上了嘴。
　　就算是想要夺走自己身体的厉鬼，又能怎么样呢？不过一死而已，倒也好过活着受罪。

　　很快芳卿发现，对方并不是想要自己的身体，只是在吃饭、赶路和安排住宿的时候才会用——呃，偶尔逛街的时候也会用，赶路也只在黄昏和清晨这两个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的时候，或者是在阴天。
　　其他时候对方或者是在修炼，或者是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躲太阳，不管自己，也不限制自己要做什么。
　　这让芳卿心里安定了一点，马上她又为别的事情发愁了。
　　那位幽娘赶路走的都是直线，纯粹的直线，逢山越山，遇水过河，完全不考虑落脚的地方，芳卿断断续续地在山中睡了好久，感觉自己都要变成野人了。

　　等到到了人烟密集之处，离苏州也近了，对方倒是有点正常人的模样了，有时也雇个马车走，白天躲在车里，晚上四处飘荡。
　　有时候遇上节庆之时，对方还跑去逛街凑热闹。
　　一个单身女子，看起来美貌娇弱，不谙世事——逛街时东张西望的第五幽让人感觉没有见识，简直是拐子、流氓、骗子下手的最好对象。
　　然后就被第五幽揍了，并且抢光身上的钱，再扒光衣服，吊在树上墙角或是屋檐下，很快会有被引来的公差处理他们。
　　简直不能更惨。

　　在幽娘用自己的身体打倒第六个流氓的时候，芳卿终于崩溃了。
　　“仙子，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纵然已经接近抓狂的边缘，芳卿也没有半点恶行恶状，更加不会说粗话，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被生活坑了满脸血的爱做梦的文艺少女而已。
　　“哎哎，小芳，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狂化呢？打流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路见不平抬手就揍的第五幽美滋滋地走着，最近的进步速度比以前更快些，可见惩奸除恶也是很有好处的。

　　此时正是天色将明未明之时，第五幽正用着芳卿的身体在山间飘着。
　　有只大狐狸顶着一个骷髅在快要被野草淹没的山间小路旁酣睡。
　　昂首挺胸的第五幽从路上掠过，没发觉落脚点正是那只狐狸。
　　咔嚓一声，狐狸头顶的骷髅被踩成了两半。
　　狐狸猛地直立而起，作人声道：“你这附了人身的野鬼，怎么敢在这里胡闹！”
　　芳卿听了，吓得心惊肉跳，第五幽却是冷哼一声，毫不在乎地回口：“天大地大，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再说你这顶了骷髅变美人的狐狸，又是从哪里骗了人回来？”
　　这话恰好说中了狐狸之事，惹得狐狸怒火升起，嘶嘶叫几声，便扑向第五幽。

　　第五幽记不起做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今做鬼却是个凶残的，当下随手扯一根枯枝变成宝剑，就和狐狸对打起来。
　　三五十个回合下来，狐狸比不过第五幽出手凶残，心下发怯，渐有退意，这一下便显出败像来。
　　第五幽打得兴起，把芳卿扔到路边，自己脱身出来，用魂体上前，把那只狐狸打得满头是包，连连求饶。
　　狐狸气的哇哇大叫：“你这鬼好没道理！我自和人双宿双栖，碍了你什么事？”
　　第五幽喊的声音比她更大：“明明是你先来打我的！也是你先骂我野鬼的！”
　　“明明是你先踩坏了我的骷髅！”
　　“谁知道那是你的！你们狐狸骗人的时候才用骷髅，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去骗人啊！”
　　一鬼一狐吵了一架，到底狐狸还记挂着被自己迷惑的小郎，放了几句狠话就跑掉了。

　　第五幽慢吞吞飘到芳卿面前。
　　“芳卿呀，我想在这里留上几天。”
　　芳卿老老实实坐在地上回答：“任凭仙子做主。”不让她做主也不行。
　　第五幽瞅着狐狸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我要看看，这只臭狐狸能有什么下场。”

　　第五幽附身芳卿进城住店的时候，狐狸已经到了约定之处。
　　原来武昌有个青年，姓蒋，名德林，字日休，跟着舅舅柳长茂到汉阳贩米，住在常住的客商人家里。
　　这家主人熊汉江有个十七岁的女儿文姬，生得工容双绝。蒋日休心中爱慕她，日日挂念。
　　蒋日休私下央求舅舅替他求情，偏蒋日休是家中独子，文姬也是独女，柳长茂以为不成，便劝外甥放弃。
　　蒋日休一心都挂在文姬身上，哪里肯放！只心中时时苦思不知，不知道起了多少胡乱想头。偏巧这狐狸窥见了，便摇身一变成文姬模样暗夜前去。
　　蒋日休只以为文姬也对自己有心，因此趁夜前来，欢喜不胜。
　　两人说定终身，相亲相爱，自此常来常往。

　　为了再找一个合适的骷髅，今夜狐狸到的晚了些，就见蒋日休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等着自己。
　　他在夜风中打了个寒颤，身形显得颇为瘦弱。
　　虽是知道自己不过借形画影，也说不上对蒋日休多么深情厚谊，见了蒋日休这番作态，狐狸心中也觉舒服。
　　两人拉着手，亲亲热热说着话进了房间。
　　蒋日休见“文姬”面色略显不虞，便关切问道：“姐姐今日来迟，可是遇上什么事情耽搁了？”
　　狐狸随口答道：“无事，不过遇到一个路过的泼妇而已，想来不会再见到了。”
　　她以为方才之事不过偶遇，却不知道某只好事鬼已经跟着她一路跑来，还住到了熊家旅店里。
　　无他，为了看热闹而已。

　　此时狐狸那边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能让人长针眼。
　　第五幽只略看了看便没了兴趣，扭头和芳卿聊了起来。
　　她给芳卿看了一个可爱的小布偶：“瞧，这就是我认识你之前刚学的新法术，千里传影。另一个布偶放在买下你的那个人的房子里。等下我用了法术，我们就可以看到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想不想看看把你卖了的那个人是个什么下场？”
　　提起夏学，芳卿也是恨得牙根痒痒。
　　她被薄生诱骗私奔，一路下来，原本也知道薄生不可靠，只自己做了错事，又是弱女在外，只能死心塌地把自己挂在薄生身上而已。
　　偏遇到一个夏学，竟是看出了两人是私奔出来，恐吓利诱，要薄生将自己转卖与他。
　　没想到薄生果真薄幸，竟是真的这么做了！
　　如此冷心恶肠，无情无义之人，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以为那是个书生种子，才貌佳郎的！
　　还有那个买主，明明看出她是被拐卖的，不愿救助便算了，还借此侮辱她趁机压价，也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第五幽想要给她看那些人的下场，她自然是千愿万愿的，连忙凑了过去。

　　小布偶眨眨眼，头上便冒出一个圆形镜面来，给一人一鬼演出自她们离开后这些日子的事情。

　　夏学和富尔古吃得半醉。富尔古想着房中佳人，便先离席而去，留下夏学自己喝酒。
　　富尔古到了房中，见佳人却不见踪迹，又惊又怒，又见门窗俨然，心中不由得升起暗鬼来，只以为夏学不知道在哪里撞了霉运，竟是买了个女鬼回来，偏自己还上了套。
　　他当即冲回前院，将夏学打了一顿。
　　看到这个场景，第五幽和芳卿都笑得极为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