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恐怖的杂拌世界》方晴好

13、第 13 章

　　十三
　　听到青鳍提起尚有一名鬼客在观中滞留，任瑚才想起来被他忘到脑后的那只中年鬼大商：“那只托梦鬼还没走吗？”
　　青鳍拿出一颗小小的珠子放在桌上，里面一个小小人影，看样子正是大商：“没走啊，被观主你扔进了炉子，哪里走得了呢？若不是有个愚人掀了炉子，只怕他再烧上这几日，下辈子就要做和尚了。”
　　任瑚捏了个手诀，把大商放了出来。
　　大商被烧得有点严重，也不鬼哭狼嚎了，只在那里碎碎念，说自己兄弟如何不好，见死不救。嘤嘤嗡嗡的，车轱辘话说了半个时辰，任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商气坏了：“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你还收了我五百两银子呢！
　　任瑚毫无表情，甚至觉得有点手痒痒：“你弟弟要是抢了你家的钱，或者杀了你，或者卖了你媳妇你儿子，我都会很有同情心，但是，你家被抢劫他到的不够早？这种理由你居然拿出来抱怨，真应该送你去寒冰地狱醒醒脑子。第一次他倒是迟疑了一些，听老婆话没有去帮忙。你呢？你不是也听老婆话没有帮他的忙？这个应该算是你自作自受吧。第二次你就是纯粹胡搅蛮缠了，对方都搬到别处去了，你还以为你出点事情人家就马上回过来？呵呵，你养只狗都未必做得到。你可省省吧。”
　　鬼这种东西，果然多半都是蠢材，尤其是生前就自负的那些男鬼，死后更是偏执成性，一般遇到这号鬼，任瑚都是直接送去投胎的，也就是大商到底是在云深观受了点罪，才能劳他老人家下手管一管。
　　任瑚随便捡了个破灯笼，把大商团吧团吧塞了进去，又用了法术，把破灯笼变成一只一看就很耐用的高脚烛台。
　　任瑚对着变成烛台的大商袖子一挥，大商就发现自己落到了一间农舍里，农舍的墙上挂着两把弓，看着非常眼熟：“那么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吧，所谓日久见人心，在灯里等上个三年五载，应该足够分得清好坏了。”
　　唉，本来就不应该让鬼可以和凡人传递消息的。也就是好多鬼实在等不及了要去投胎，才有了我这传信处，按理说你还可以在人间滞留几年，根本不该用到的。
　　一件小事居然变成了三五年之后才能处理好的长线任务，这让任瑚觉得非常不开心，所以，等如意镜中映出下一次许愿之事的时候，任瑚就把事情整个塞给了青鳍。
　　千里之外，一户人家中正有几个街坊聚在一起聊天，突然见到有个青衣道童直走过来。
　　其中有个叫孙甲的，最是嘴尖舌快的，见道童慢慢走着，突然笑道：“我家的猪栏里有头大白猪，前几天突然生下了一只狗，你们说奇不奇怪啊？”
　　几个邻居都应声说奇怪。
　　孙甲用眼睛斜着道童，高声叫道：“你们说，这算是什么呢？道是狗养的，又是猪的种，道是猪养的，又是狗的种。小道士，你说是不是啊？”
　　说完哈哈大笑，几个年轻人也跟着一起笑，倒是几个年纪大些的邻居连连摇头。
　　“平白无故，做什么造这口业？”
　　孙甲见道童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冷笑，心中有些发毛，只强撑着不肯说。听了邻居这话，便逞强叫道：“我随意说几句，那多心的人才会听了去呢！”
　　青衣道童听了孙甲这话摇头叹道：“道童是没有第二个心的，倒是你借了大半个脖子过了这么多年，是该还的时候了。”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孙甲的脖子：“二十年前，你阳寿未尽，借了我家观主仙法，才免了去枉死城中煎熬二十年，偏你不思与人为善，如今这法术便由我收回了。”
　　道童说完举手一招，几个邻居就见到一床锦被飞了出来，中间鼓鼓囊囊的，隐隐露出一把青丝。
　　道童将锦被抱在怀中，面色悲悯：“可怜可怜，缘尽余孽而连逢命劫，我便帮你了结此事吧。”说罢一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孙甲见到锦被飞出，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泄露了，正在惶恐之时，见道童未曾说明，便就此离去，一颗心方才落进肚子里。
　　正在孙甲想和邻居们说上几句话，把这件事掩盖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脖子一阵凉嗖嗖的，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啊——”
　　“啊——杀人啦……”
　　几声尖叫响起。眼见着孙甲人头落地的几个邻居不是哭就是叫，或是四处奔逃。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有人去请了里正和巡街的衙役过来，又有人去了孙甲家里报信，请了孙甲的父亲过来。
　　孙父见了孙甲的尸体，坐在地上大哭大闹，一口咬定是有人谋害了自家儿子，几个当时在场的邻居都是帮凶，要到衙门里去告他们。
　　“这怎么可能？”
　　几个邻居都不乐意了。这孙家平时看着还好，也就是小气一些。一出了事情，居然这样胡说八道，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栽，这怎么可以？当下他们便七嘴八舌反驳起来。
　　“明明是孙甲自己惹恼了道士，才会被杀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啊，他说人家道长是猪狗生的，有本事的仙长怎么忍得了啊？”
　　“那小道长还说什么，二十年前借仙法什么，是不是你家人二十年前做了坏事被人找上门来了啊？”
　　“我看是的，那道长不是还带走一床被子吗？只怕是他们藏了人家的仙器？”
　　“仙器什么？怎么可能有人拿被子做仙器？明明是被子里面装了个人，还是个漂亮大姑娘呢……”
　　“啊，对了！小道长还说，孙甲不与人为善来着！可见是他拐走了道长家的姑娘！”
　　“道长家为什么会有姑娘？你胡说什么？”
　　“道长又不是土里蹦出来的，当然也会有亲戚的，为什么家里不能有姑娘？”
　　“再说，道长也可以动凡心啊！”
　　“我看，应该是道长的同门才对！”
　　“道长的同门为什么会被孙甲抓住？
　　……
　　话题越说越乱，人群越聚越密，里正和几个衙役的面色也越发不善。孙甲家门前乱糟糟的，简直是沸反盈天。
　　孙父早直了眼，哆哆嗦嗦的，翻来覆去只念叨四个字：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
　　看他仿佛痰迷了心窍一般，一时半会只怕反应不过来，衙役们也不去管他，只上前查验现场。其中一个姓金的衙役和仵作学过几手，大着胆子上前翻看了孙甲的尸体，越看眼睛瞪的越大，神情迷惑不解。
　　“之前这群人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提到用刀用剑的，怎么孙甲的的脖子竟然像是被大刀砍下来的似的。”
　　“你确定？”和他相熟的姓魏的衙役问。
　　“十有八九，”金小哥很严肃地说道，“你看这脖子上的刀口，齐齐整整，只有后脖子这一指宽的地方有些参差不齐，应该是个大汉拿着大刀一刀砍下去，才会出现这样的伤口。真真是奇怪了。”
　　魏衙役好歹看过几次杀人，也见过几个脖子上的断口，看得出来本地刽子手的刀法也不一定有这个水准：“那些道士和尚最有些奇妙法子，等我们先问问在场之人当时是如何情况，再做打算。”
　　此时，有着奇妙法子的道士鱼青鳍正扛着个美女送到了任瑚面前。
　　没办法，不知道这一位是被拐了还是被卖了，但是绝对是个大家闺秀，不论怎么问她的来历都不肯说，只哭着求他让她清白去死。
　　唉，人间对女子真是越来越苛刻了。
　　没办法，只有让师傅来问了。
　　“小青青啊，你怎么了？难道这么多年来我没有把你教导好吗？看你，都学会拐卖妇女了——你知不知道，做这种事情伤天害理的——”
　　睁开眼就看到自家道童扛进来一个大活人，任瑚也不起床也不换衣服，直接抽了一块手帕挡在脸上，就极为夸张地装哭起来，语气极为夸张，内容更是没法听，偏偏身体一动也不动。
　　这让人无语的做派，看得那被光着扛进来的美女都顾不上害怕了，只呆呆拉着被子紧紧裹着自己，木着一张脸看师徒两个逗闷子。
　　“师父你别闹，我是发现了这是你老相好的女儿，才把他带回来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无义呢？”
　　青鳍语气很正经，神态也很正经，偏偏说出来的却是虎狼之词。
　　被凭空污蔑清白的任瑚严肃起身，看了看那个美女，不由得微微一愣：
　　“我去，青鳍，你还真是把我的老相好的女儿给弄来了？”
　　青鳍手里的拂尘掉在了地上。
　　他明明只是开个玩笑……
　　半晌方道：“师父，这一位是师姐还是师妹？”
　　“什么师姐师妹。谁说我的老相好的女儿就是我的？”任瑚非常不耐烦地跳下床来，“而且也不是真的啊，就是这姑娘前世有个嘴贱的亲爹而已。”
　　作为一个混得不错的人狐混血，任瑚还是很有几个狐狸朋友的。其中一个自名江楼月，嘴巴最损最贱，但是修炼也最厉害，还不到三百年就修成天仙飞升了。
　　江楼月当时有个情人，给他生了个女儿，谁知命薄，一命呜呼。
　　不想今日居然能看到老友女儿的转世。
　　“想想那也是唐朝时候的事情了啊，真是白驹过隙，不由得人不感慨万千啊。”
　　任瑚摇头晃脑地感叹，“虽然也是转世了，好歹有点情分在。大忙不能帮，小事情可以帮帮你，大侄女，你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我给你解决一下。”
　　美女心中忖度，这二人都离自己很远，若是有意蒙骗，自己登时便撞了柱子，也是无妨。
　　但若是真的能帮帮自己呢？
　　她便低着头开了口，说了自己情况。
　　任瑚的转世大侄女出身官宦人家，姓赵，今年三十三岁，嫁了一个才德兼备的丈夫，名叫马汝传，夫妻两人感情很好，公公婆婆也对她极好，膝下一子一女，都聪明伶俐，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不如意了。
　　数月前，她随丈夫上任。一天傍晚，她喝了一碗甜汤，觉得有些困乏，便早早睡下了。
　　醒来后，她就到了一个叫孙甲的人家里，那人说是有个仙姑把她送到这里，让他好好看管着。
　　赵氏很是害怕，不停向孙甲哀求，希望他能放过自己，期间赌咒发誓，不知道许了多少钱给他，偏对方总是不肯松口。
　　赵氏便开始想法子逃走。
　　没想到，这孙家前后左右都是孙家的亲戚，不管是翻墙还是偷跑，都被人抓了回来。
　　孙甲被惹恼了，就让老婆不要做事，只每天看守赵氏。
　　又过几日，孙甲极为高兴地跑回来，说仙姑已经办完事了，把赵氏给了他做妾。他看赵氏喜欢，所以打算过两日正经摆一桌酒，纳赵氏入门，让她这些日子好好学点规矩家务，以后好好服侍自己，不要再当自己是什么大家太太了。
　　说完孙甲便甩手出去了。
　　赵氏惊骇欲绝，没想到更惨的还在后头，孙甲的老婆原本老实守着赵氏，是想着给仙姑做事拿一笔银子，谁想到反倒让自家丈夫多了个妾室，不由得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打算把赵氏杀了。
　　若不是青鳍出现，此时只能见到赵氏的鬼魂了。
　　任瑚轻轻敲了敲头，唉，头疼，不如请人来帮个忙？
　　“师父您要请谁呢？”青鳍曼声道。
　　“我把这话说出来了吗？”任瑚无辜回头，“那好，等会儿你给我设个香案，我请我一位老朋友来，说道当鬼和教训某些坏蛋，那可是行家。”
　　任瑚的老朋友名叫第五幽，是个来历成迷的女鬼，成迷到什么程度呢，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同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修炼成一只带着功德金光的厉鬼的——带着功德金光的鬼魂很多，但是一个厉鬼居然会带着功德金光，还可以用功德修炼，这实在是一种非常非常罕见的事情。
　　第五幽出现的很快，大包大揽，保证过两天就会让整件事情里面的恶人遭到应有的报应，哪怕当事人自己拦着不让管都不行。
　　但是有个要求。
　　“给你做点好吃的？”任瑚熟门熟路的问，“说吧，这回想吃那个菜系？我带你去。”
　　第五幽擦了一把口水，幽怨道：“不成，最近遇到一位巫族的前辈，大概可以帮着我找到我的来路，实在是要先想法子请他帮忙才行……”
　　没办法，科学侧监管者位卑言轻，神秘侧监管者却是个难高攀的大佬，回家之路艰辛啊……
　　第五幽要了几只任瑚养的小动物走了，说是带给那位前辈看看，不好了再送回来，绝对不会把他们炖了的。
　　“不回来你也不用担心，我当年是不知道，你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吗？倒是你不要嫉妒自家的宠物到时候比你吃的还好才好，那位前辈……很土豪啊！！！”
　　任瑚哭笑不得，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滚。
　　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我一点也没有给别人当宠物的想法。
　　吃龙肝凤髓也不行。
　　第五幽拍拍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