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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五章 东渡凤陵龙鱼鳇(下) ...


  •   第五章 东渡凤陵龙鱼鳇(下)

      “大爷,小人在这大河上行船多年,抬头看天,低头看水,这十有八九错不了的。在人你看这天上云,已转了向了。”路平说完,抬手指着天上。
      王毛看天幕四周涌起黑云,忽忽地上来了,真如路平所说,方才这西风弱了些,风竟转向。“大爷,”路平接着道。“大爷,小人说得没错,云朝东,一阵风;云朝西,淹了鸡;云朝北,鏊子黑;云朝南,雨涟涟。这西风转东风向,怕是有大雨。”
      王毛听他说完,喊着同马,二人凑在一起低头说话。路平大声道:“二位大爷,看这天上,云都变了勾,怕是有急雨来了,不如找个地方躲避,雨过了再走吧?”
      二人还未回话,路平又大声喊道:“大爷,小的不敢胡说,这‘天上勾勾云,地上漂铜盆’,大爷看东面来的恶黑云。”
      王毛、同马二人抬头看东方,多半个时辰前天色晴好,太阳照在身上还发烫,此时天已阴了下来,路平将帆也放低了,风势转了东,船行吃力,天幕四际都是黑云。王毛对同马道:“他说得有理,怕是变天,船小水急,不如找个地方停靠躲避一时。”同马点头,大声对路平喊道:“船家,往前找个避风的地方,躲过这风再走。”
      路平大声应了,转了舵向右岸驶去,一近了岸,路平飞身跳到岸上,找棵大树将船系好了。王毛使了个眼色,同马大声道:“我二人上岸去,你若乱动,我饶不了你!”
      路平忙回道:“大爷,小的不敢,这风已大了,大雨将来,我开船逃走,也让浪打翻了。”王毛对同马道:“他说的是,他走不了的。”
      二人上了岸转身进了树丛。
      路平见二人身影没入树后,低身忙进了船仓,手里拿了个小铜盒子,对王芊道:“夫人,你将这药给他抹上些。”王芊一愣,路平急道:“夫人,这是我行船走水上,常备下止血的药泥,但用不妨。”路平探头看了看仓外,又接着道:“夫人,我去岸上看能否找些收敛药草。”
      路平出了船仓,跳到岸上。风已经呼呼刮起,路平顺着树丛中空阔草低处向林中走去。风刮得紧,叶子互相拍打,啪啪作响,路平低着头,在脚下想找些解毒的野葛蒲之类,只顾盯着脚下的草丛野花,不觉多走了几步。风里吹过来话声,听到左手有人低语,正是王毛和同马二人。
      路平急忙低下身子,屏了呼吸,顺着风听他二人动静。
      王毛道,:“今早已经安排妥当了,大部人马走了陆路,应该能赶回去,我们走水路稍快些。”
      同马道:“只是搭上一个呆子怎么办?”
      王毛道:“留着那女子便可以了,一入大河,过凤陵渡,将他扔到河里喂鱼便是。”
      同马道:“我觉得那人奇怪,先是舍命救那女子,竟凑巧不死,身后背着些竹简,上面写的都是些怪符。”
      王毛笑道:“你是着魔了吧?命再大,也没有刀剑厉害。留着女子便是。那个船夫,上岸后……,放把火……”
      路平再侧耳细听,却听不清楚,心内狂跳不止,这二人竟商量着如何把杀人了。路平哪敢再听,蹲在地上,转了身子蹭着出了树丛,起身就奔回船上。
      王芊见他神色紧张,还待要问,已听到岸上王毛、同马二人说话声。路平使个眼色,二人忙闭了嘴。
      同马二人一上船,便命路平弄些饭食,路平煮了些粗饭、小鱼,二人大口吃了。王毛问王芊道:“你可饿了?”王芊虽无饿意,也点了头,要来半碗,吃了几粒,船摇来晃去,陶碗中的汤水竟洒了一半,王芊见樊秀眼皮跳动,用手抿着碗,往樊秀嘴里灌了些汤汁。
      四人正怔愣相对之间,忽听得外面风声如龙吟虎啸一般,巨声震耳,路平忙出船仓去看,王毛、同马随着他站上船板,不禁呆了,远处风卷着浪,从中间扑打到岸边,足有三、五米高,风将岸上的树吹得似要拔地而起,树枝噼啪断折。二人心想这路平说得没错,若是还行在水中间,十有八九怕是已葬身水底了。路平眼睛看着天空,大声道“抓紧了,雨要来了!”
      三人回了仓内,都四下扶着,船如从山上滚落一样,上下起伏,高低拍打,几人都昏然欲吐,躺着的樊秀“哇”的一声,口中喷出秽物,臭气熏人。王毛掩鼻道:“船家,把他拖出去!”
      路平还有犹豫,一边同马早就伸过手来,大声道:“臭也臭死了,快扔出去!”
      路平看了一眼王芊,王芊面上惨白,花容失色,显是自顾不暇,也晕着快吐了出来。路平无奈,搭着手和同马将樊秀抬上船仓外,路平顺手拿绳子将樊秀脚套住了,放在船板之上,又急忙回了仓内。
      大雨“哗”一声如注而下,风势相夹,渭水上浊浪滔天,如千军成马行于其上,黄浪一层层扑打岸边,将船几乎要打翻。几人在船中听着风声雨声,都是心惊不已,暗自庆幸在这狂风暴雨来临之前躲在了岸边,若是等着下开雨再往岸边走,定会翻倒在河里,绝无侥幸。王毛心想,幸好若未动手结果了船家,若是自己掌着船,定是送了命了。
      船渐渐平复下来,大雨渐小,风声渐缓。路平想起船头樊秀,暗自叹道:“人算不及天算,我要救他天不救,终是送了命了。”
      路平出仓,樊秀趴在船板之上,没有声息。“解开扔到岸上。”王毛皱着眉头吩咐道。
      路平伸手去解,翻过身来,樊秀却哼了一声出来。路平一惊,仔细看时,却见这樊秀似是清醒过来。路平忙对王毛道:“大爷,这人没死,像是醒了。”
      王毛道:“这人真是命大之极。”心道,让他多活一天半天,也不打紧。路平见王毛不吭声,回身将樊秀扶住了,拖回仓里。
      王芊才平复了些,方才大风大雨中,腹中难过,见同马和路平把樊秀扔了出去,心内更是害怕的,眼前这些人都是素不相识,只有这樊秀是今早为救自己牵扯了进来,却无端搭上性命,自己几次三番要救他,却总是相差一线。王芊虽与樊秀并不相识,只因同时落难,难免生出牵挂、相惜之情。此时见路平将他扶了进仓,比之方才更像是好了许多,不禁又惊又喜,忙搭手接过,将樊秀扶着坐下。樊秀抬起头来,似是清醒了过来。还要张口说话,王芊忙道:“你先躺下,我盛些热汤。”
      路平将方才的热汤端了来,樊秀几口喝光,面色渐缓了过来。看着王芊,王芊一下悟到自己紧靠着这个陌生人,忙向后退了退,问道:“你可好些?”
      樊秀点了点头,王芊脸上一喜,看到同马,心里又惧怕起来。
      又过了片刻,听着路平在仓外大声道:“大爷,风雨住了,咱们可以上路了,天黑前还来得及赶到凤凌渡泊船。”王毛应道:“好,你快起船吧。”
      路平将帆挂起,试了风,撑开船离岸向河中划去。
      船一入了深水,帆借风力,向大河急驰。王毛站在船头,抬眼看着水天之接,黄浪如蟒浩荡,不禁感慨万端:“不知道何时兄长才能占了长安城!”
      路平不知他说些什么,正待要问,王毛忽变了脸色,惊慌问道:“那是什么?”
      同马听王毛在船板上大叫,忙起身出来,站定了看。
      路平顺着王毛手指方向看过去,也是“啊”了一声惊叫,继而大喜道:“快!快!快!”
      王芊、樊秀二人听到舱外三人同声惊呼,不知发生了何事,忙起身凑到舱口看。
      三人指着的方向,远处是一处小洲,高出水面,若是平时定是高出许多,大雨才过,水浪涌起,漫了过去。河水急流着涌起来尺高的黄浪,这渭水两岸本是树木葱葱,自秦初年,潼关、骊山大起宫殿,竟生生将两岸树木砍去许多,关中两岸尤为厉害,每有大雨,沿岸黄土顺沟渠而下,冲入渭水,才有所谓的两水交汇时泾清渭浊景象。此时大雨方过,浊浪高举,呼吸里都有沙土气息。就在小洲侧边上,逐浪而起一只巨大的泛黄大鱼,若不仔细看几乎错过,那鱼有丈许长,不时逆浪向上腾空跃起来,在空中弯成一把巨弓,在阴天下看上去大鱼黄色泛乌青,背脊锯齿一样,尖吻白腹,显得凶猛无比。
      船上几个都看呆了。
      路平争声道:“快,这是鳇龙,大爷,快帮小的扶着舵。”几人一听都又惊又喜。鳇鱼龙,极是难见,因为它最喜伏于水底,只在风浪巨大偶尔浮出水面,许多人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不想今日亲眼看到了。路平让王毛替他扶了舵,自己拿出一只长篙,长篙头上装着铜尖,明亮锋利。眼见着船又靠近了些,路平作个姿势,仰身向后端平了尖篙,用足力气大喝一声,将尖篙抛了出去,尖篙在空中划一条线,直落到鳇鱼身上,正刺在头后,插了进去。船上几人都不自禁地叫出来“好!”。眼见大鱼没入水中,失了影子,路平大喝道:“大家当心!”。这时由王毛把着舵,船上几个人还未回过神来,船已直直冲着鳇鱼方向冲了过去,鳇鱼一刺未死,竟然从水中跃起,弯着巨身,向船后砸来!
      路平急扑过去,挡在王毛身前,死死转过舵,大鱼后尾拍在舵上,咔嚓一声,将船舵扶手砸断,船一下失了方向,顺水势打过横来,船侧对着急流眼见着就在翻倒过去。只见路平身子一跃,拿出一只尺许短刀握在手里,从船后跳入水里,一边大喝道:“当心!”
      王芊樊秀在舱内用手抓着舱壁,同马抱住了桅杆,王毛顺势抱住半只舵。“大爷抓牢了!”路平在水中对王毛大喊道,事关生死,王毛死死抱着舵把,船势一稳,转了过来,又顺水而行。路平将短刀握紧了,大喝一声,猛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船上几人都呆呆看着水面上路平潜入地方,许久也没有动静,才知这船在行,不知道路平已顺水冲到哪里去了。
      正在诧异间,忽然从船头前侧,大鱼腾出水面,用力将尾向下打去,去势之处正是路平浮在水中,他冲刀向上,大鱼向侧方落下,溅起了丈许的水花。路平随着鱼的身形,一只臂用力搂住了鱼尾靠前的细处,手中刀挥着向大鱼身上扎去,鱼若离了水,只扑腾几下,可在水中回个身都是全身力气,劲道灵巧,其大无比,此时受伤,更用尽求生的气力拼死挣斗。路平扎住的后侧并不能即刻将大鱼刺死,大鱼拖了他又沉入了水中。
      眼看着大鱼入水没了踪影,船上同马、王毛已然看得呆了,王芊、樊秀二人面面相觑。几人随后便茫然四顾,一河黄浊卷浪,竟是眼往何处寻找路平都没有着落。
      “快看!后面!”王芊忽然喊了一声,几人扭头,见水面之上,涌出一团血红,路平将双臂抱紧身了大鱼,大鱼用着力气在水中翻滚要将他挣脱。翻了十数个转,大鱼才一松劲,路平已从旁侧上用力举刀,一刀刺在大鱼眼上,翻转手腕,抽出刀来,游了开去,大鱼狂摆着身尾,折腾了片刻,力气渐小。路平这才游到近前,用手抓了它的长喙,一只手抠着鱼鳃,向船上喊道:“快帮我一把。”
      几人不知所措,王毛松了手小心走近舵旁,与同马一同扶着,慢慢稳住了船,路平渐渐靠了上来。
      船上几人都是各怀心思,见这路平大水中搏鱼,不自禁地捏着把汗,此时见他捕了大鱼回来,都是畅快之极,仿佛是自己也抓了这鱼一样兴高采烈。王毛、同马二人用力将路平拉了上来,路平利落拿了绳子,将鱼串好,拉近船舷,看着硕大的鳇鱼,都是暗自叫好。王芊则在一旁眼露惧意。
      同马拍了拍路平,赞道:“船家好身手!”王毛也开口道:“好本事。”
      路平呵呵一笑,道:“不算什么,小人以船为家,糊口末技,大爷见笑了。”说罢,忙去接了王毛手中断舵,找物事修补去了。
      四人都看着鳇鱼,啧啧称奇。
      路平整理好船舵,开口道:“二位大爷,前面到了凤陵渡,我去卖了这鱼,好修补船身。”
      王毛道:“不如我多付你些钱,留给我吧。”路平呵呵一笑,:“大爷若要,也没办法一下要了这巨大一条,再说大爷给钱我也得上岸去找匠人来修补这舵。”
      说罢这话,路平又如接着说道:“大爷若不嫌弃,一会靠了岸,我便取些鱼肉给大爷作汤。”
      顺风顺水,经过路平捉了鱼,几个心思都好奇这鱼身上,不知不觉竟到了凤陵渡。
      路平趁王毛二人不留意,装作找物进了船舱里,小声问道:“二位可有什么要买的?”王芊一听,想说让他报官,又实不知他来历。正犹豫着,那人小声说:“公子命大,方才小人细想了,公子大概是中了断肠草之类的毒。竹简挡住了弩箭,才保全了性命。”
      樊秀拱手谢道:“多谢壮士救了在下一命。”路平摆了摆手道:“若没有这位夫人,怕你早被那人扔河中喂鱼了。”
      樊秀忙扭头要谢王芊,王芊却深思着未理睬他,只“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上岸可帮我买些甘草,金银花,青菽。”路平忙应了回身出舱。
      路平拖了鱼,扛着要修的船舵上岸,王毛叮嘱了同马,身藏利剑在身后跟着去了。
      同马离了樊秀二人,远远上了岸,从手中拿出一支短哨,“嘘嘘”吹了几声,不一会,从岸上来了几人,聚拢了说话。
      王芊看着岸上情形,回头问樊秀道:“他在作什么?”
      樊秀看去,几人正低头说什么,一人还不时扭过头看着船上。
      王芊忽道:“我明白了。”
      樊秀一惊,问道:“室主明白什么?”
      王芊微一笑道:“那个路平说你中了毒,方才他说像是中了断肠草,我并未见过这断肠草毒发是什么样,你中了弩箭,若是断肠草,该当……”王芊侧目看了一眼樊秀,接着道:“……立时毙命,你却醒了过来,是因你背后的竹简,挡住了弩箭,不能深入肌肤,下雨时又阴差阳错,呕吐了一番,又去了几分。我让船家抓了几味药,若果真是断肠草,莽草之类,应该十去□□了,也算是还你一命。”
      樊秀听完,暗自苦笑。此时这室主竟在思忖这些。
      樊秀摇头道:“室主,我们想个办法逃出去。”
      王芊才此时才想到,自己身在险中,该想办法脱困才是首要。王芊点了头道:“好,公子。我们想办法逃走。”说罢这话,王芊看着樊秀道:“如何逃出去呢?”
      樊秀一愣,想了想道:“在下也不知道。”
      王芊不禁唉了一声,显是失望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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