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说》猹拉图斯特拉

16、步步高升07

　　步步高升07 降临X虫X世界从高处坠.落

　　——【通向死亡】
　　——【通向地狱】
　　——【通向一无所有的虚空】

　　**

　　这是一条通向港口城市北部地区的宽阔马路 ，整条道路被压得结实平整，铺垫马路的小石子也被压得粉碎，能看出这里曾经被精心修整过——曾经，可以这样说，曾经这里有很多马车和人流，交错的呼叫声和甩到别人身上的汗水让人心烦。
　　但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所有的车马都成了幻影，只有大片大片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在这里撒欢。
　　路边钉着竖立的木质引路牌。
　　上面原本写着的【前往通往港口北】的标语已经被划掉。
　　——【通向死亡】
　　现在如此写到。

　　荒凉幽咽的风声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呼啸，不断卷起的树枝和房屋的残骸混成一团。

　　这里被遗弃了，明眼人能得到这样的认识。

　　一个从远处而来的商人带着他的车队站在这里，他远远眺望，看着大片大片被荒废的土地和远处那些覆盖着烧痕和摇摇欲坠的房屋，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被烟灰熏得发黑的高炉烟囱上拔不开，以至于喃喃念道：“真可惜。”
　　“可惜什么？”一个本地引路人问道。

　　商人说：“这里不应该被荒废。”

　　本地引路人走到引路牌前，双目凝重地看着上面的标语。
　　【前方通向死亡】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尖角石头，将【死亡】划掉，在上面写下【地狱】。
　　【前方通向地狱】

　　“一点不可惜。”
　　本地引路人说。
　　“前面是地狱。你要是来卖东西，应该听说过这儿。”

　　商人回答：“是，我听说过，但是……”他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些虫子，会吃人，会寄生，没什么大不了，说个最简单的，我们找个草药师让他弄点吃虫子的大王花，不到一个月这里就干干净净的啦。”商人边说边无聊地踹飞了地上的石子。
　　“嘿嘿。”他又狡猾地笑道。
　　“不过我知道这儿为什么不开发。这儿的权贵把土地压在手里，是要奇货可居对不对，我早就看透了，这些人真是天底下最精明的一群人。”

　　“不不不。”
　　本地引路人连连摇头。
　　“这儿没有人管。”
　　“五年前这里被大火烧过之后，就被荒废了，我以前就住在这儿，后来我们也搬了出来。”

　　商人疑惑极了，他可不信大片大片的土地加上完好的建筑以及工厂设施，会有人看着它们白白放在这儿而不心动。

　　但本地人连连摇头道：“你们不知道，哦，外地人都不知道，五年前那场火灾可能让其他城市的报纸刊登了这场灾难，但是不止，灾难完全没有结束。还有很多，它们一直在延续。”

　　商人问：“寄生虫？不是感染者都死了吗。”

　　本地引导者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他看向港口北的天空，肉眼可见的，那里的天空比其他地方要更深色一点。
　　“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里吃人。”

　　“士兵，牧师，魔法师，流浪者，老人，女人，小孩，这里对生命一视同仁，它吃人。”

　　五年以前港口北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寄生虫，第二件是港口北大火，这两件事让港口北繁荣不再，当时的教廷牧师说这里好了，感染者全部死掉，可以重新居住了，于是一些工资微薄没法出去住的人只能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以为过去的伤痕只是伤痕，只要遗忘就能继续生活，但不是，港口北的人在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上下班的路上，在闲逛喝酒的路上，消失了。

　　人们开始追寻缘由，顺着这些人的行动轨迹来到了灾难中埋葬尸体的地方，人们依旧管这里叫万尸坑。那些消失之人得踪迹就在这里戛然而已。

　　[挖开。]
　　[看什么在装神弄鬼。]
　　有人提议。
　　很多人照做了。
　　他们找来了铲子和吊车，一下又一下把已经埋好的坑挖开，一直向下一直向下，直到挖出了十四米深，一些有经验的老人已经感觉不对，他们记得万尸坑没有深，还有些参与者说，只有四米或者六米。有些人以为找错了地方，但是一个工人突然大喊：“下面有东西！有个硬的石头。”

　　这个念头地里面确是能挖出宝贝，毕竟这是一个神和魔法师存在的世界，胆子大的人心头火热，以为自己挖到了远古伟大者的陵墓，更是撸起袖子鼓足了干劲往下挖。

　　一铲子一下，一个三厘米深的小坑出现了，他们又要挖第二铲子，但是一股黑色的烟雾从这三厘米的小坑中冒出来，渐渐填满了坑底，向上，继续向上，好像煤气“刺——”得从罐子里喷出来一样，但坑底下的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有些机灵的人早就顺着绳子爬上去，趴在坑旁边大声喊：“下面什么情况——”
　　安静极了，下面的人好像睡着了一下，一点反应甚至一道呼吸声都没有。

　　“什么鬼！”有人唾骂，举着石头往里面砸，石头掉进去，就像是掉进虚空，连存在到声音都消除。

　　寂静极了。
　　只有胆怯的呼吸声。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跑开的，接着大片大片的人丢下铲子，从土堆和吊车上飞奔下去远远逃离这个古怪的地方。

　　从这一天开始万尸坑这个地方就被列为禁地，禁止靠近，禁止呼吸道黑色的气息——不少人在猜测这是什么，有人回答是“尸气，是死掉之人的冤魂化成的怨气”。

　　虽然不想去招惹这个地方，但是一天天的，黑雾逐渐向外弥漫，它很规则，只围着万尸坑从放射状向外扩散，它很慢，这些看起来很粘稠的黑色凝胶一步步扩散，它们甚至能做到一厘米之外是新鲜空气一厘米之内是黑色雾气这样泾渭分明的程度。

　　它是活着的。
　　它在移动。
　　最忙碌不关心外事的家庭妇女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们的肉眼不经意间远眺就能看见黑色雾气——这个怪家伙入侵了他们的生活领地。

　　最先被侵占了地盘的工厂主跳出来，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厂子被黑雾侵占，他尝试往里面送些老鼠飞鸟之类的小动物，但是这些活蹦乱跳的东西一进去就失去了最后一点声音，这些黑雾好像是隔绝一切的避障，将一切都牢牢封锁。

　　再然后，士兵，牧师，魔法师，甚至教廷更高级别的人都来到了这个地方，想要驱除这个东西，但迎接他们的只有失败。

　　最后一个见多识广的精神系魔法师说。
　　“是梦。”
　　“是梦境的实化。”

　　港口城市的城主问：“我们要怎么驱逐？”

　　精神系魔法师摇了摇头：“你要如何驱逐不存在的东西？”

　　城主不理解，明明这片黑雾确实存在，和风，雨，甚至火有什么不一样？

　　精神系魔法师弯腰随意从地上捡了一块圆形石头，他在食指上加持法力，在这个石头上又挖出一个坑来。
　　他指着坑说：“这就是梦境，它不存在，无法被触摸也无法被驱逐。”

　　“假的。”
　　城主不信：“梦而已，怎么会影响现实。”
　　精神系魔法师瞥了他一眼：“神都会存在，梦境怎么会不存在。”

　　“至于这个，是啊，”魔法师说：“谁知道它怎么突然出现。”

　　再后来，这个缓慢的，温柔的吞掉了一切的黑色梦境把所有人驱逐出了它们生活的土地，这个圆形石头上的坑洞还在扩大，但没有人知道它们因什么而壮大，港口北的逃难者称呼它为地狱，一个掉入无间，一无所有的地狱。

　　本地引路人说完了这个故事，商人边听边啧啧称奇：“一个完美的故事，啊哈，一片传奇土地的开端，我现在换了想法，一定是有人想买这片土地，但是没人卖，于是编了这么个故事对不对？我还猜，那个精神系魔法师跟这个人是一伙的，要不然魔法师和城主的话怎么会被你们听见。”

　　本地引路人撇嘴：“爱信不信，魔法师说得时候可没藏着，附近的士兵听见了，传了出来。”

　　商人惯会这种弄虚作假的小手段，什么传风声，传信，他熟悉极了。

　　两人争辩着上路了。
　　他们争吵辩论的声音传出很远。

　　呜呜的冷风好像亡灵的幽咽哭声，将他们的声吞走。

　　“嗒、嗒、嗒。”
　　男人从远处走来。
　　他穿着黑色皮鞋，缓慢行走在港口北的废弃马路上，不过他的出现方向和其他人完全相反，——这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来自港口北废墟的深处，他像是从容不迫的赴宴者，有着整洁的礼帽，不带一丝折痕的西装，和那双干净不染灰尘的新式皮鞋，让人怀疑港口北的废墟里是不是藏了一个小城市，继续制造着文明的产物。

　　这个男人的面孔藏在帽檐的深色阴影下，只露出下半截面孔，嘴角像苍白的石雕像一样固定住，一丝不苟。

　　他站在那块木质引路牌旁边，似乎在凝视。
　　随后伸手。

　　在他的手掌覆盖下，【前方通向地狱】的“地狱”刻痕仿佛时光回溯一样消失，曾经如碎屑一样掉落地面的杂质重新将空隙填满，转而取代的是。

　　——【前方通向一无所有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