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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射鸽作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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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自己已被惦记的女子正皱眉盯着眼前的饭食,未曾动一分,一旁的木羽见其不动,有些奇怪,照以往,女郎早已迫不及待,今日倒是一动不动。
“女郎,这是怎么了?”
女子摸了摸脸颊:“这…这…这吃食只有这几样吗?”她也不挑食,但几日下来,日日均是这几样吃食,青菜也就罢了,这肉食硬干塞牙,看着她已觉得牙齿隐隐作痛。
木羽似是有些明白:“女郎有所不知,府中人丁不多,故只有一厨,王厨原是军中伙夫,因战中断了一腿,无法随军,且家中无亲,便被安排到府中作厨,故这吃食是按着军中伙食做的。”
“难道你家公子也日日吃这些?你也一直这么吃?”
“公子公孙吃食自是有沈娘精心操持,似小奴这般奴仆是每日菜汤面食,王厨心善,每日有一顿肉糜粥已是极其丰盛,女郎是隶师客,故而是按着一饭一炙一菹一饍的份例。”
女子闻言轻叹了一口气:“那你便与王厨道,今后予我一肉糜粥便可,这炙肉我可咬不动了。”
说着便举箸,有些意兴阑珊地吃了起来,其间抬眼随意扫向门外,忽见一白鸽自院中上房掠过,她眨了眨眼,笑了。
一旁的木羽随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外空空如也的天空,不明所以。
这日,白元又从鸽房取了一信鸽,还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这几日的信鸽似是凭空消失一般”,多处来人禀报未收到信“,他点了点手中信鸽的脑袋:“小家伙,你可要把这信老老实实送出去,回来我给你备上上好的小米!”
说着他将信鸽放飞,想着是否需改为差人送信,虽不是什么重要信件,但总是遗失也着实不妥,正当他要收回目光,突然脸色一变,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信鸽还未飞出府邸,便自空中直直坠落,不见踪迹,他连忙奔向东院查探。
不知这鸽子落到何处,他只能在东院一处一处搜寻,公子府虽人不多,但府邸却是甚大,当年公子域大败禹军,羲王大悦,将这处原是百年贵族汤氏府邸赐下,汤氏祖上曾任左相,但子孙不孝,奢侈铺张,家财败尽,还四处与人交恶,受人弹劾,前羲王大怒,削其上卿爵位,没收其产,发配流亡,这府邸单论其规模,便是上都数一数二之地,更遑论奢华,故白元找时费了不少时间,忽见不远一院中有炊烟袅袅升起,暗觉不妙,径直向那院中冲去。
一脚踹开院门,便见院中树下,一素装女子,长发高高盘起,挽着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盘坐于地,一手举着木枝,木枝上穿着一只已被拔毛破膛的鸽子,那鸽子皮肉在火中炙烤,泛起一阵阵酥黄油光,女子正言笑晏晏地用另一手拿着匕匙往鸽子身上涂抹着粉末,其右手边木羽正端着案几,案上有糖盐酱油酒等各色佐料,显然已是早有准备。
女子正细细盯着这泛着酥香的烤肉,突然听见院门轰然被踹开,惊得差点丢了手中的鸽肉,抬眼便见到一靛衣少年对她怒目相向,一手握拳,一手指着她手上的鸽子,大喊道:
“你!!你在做什么?”
木羽也被吓到,一眼认出了来人,立即跪着叫道:“白…白管事…”
女子回过神来,向少年说道:“烤肉呀!”何其无辜的语气,白元已是恨不得拔刀结果了这个女人,“烤肉!!这……这鸽子是我精心调养了数年,你,你如实说,这几日不见的鸽子都被你烤了?”
女子惊讶这鸟竟是有主人的,向他如实回道:“我就烤了三只,我也并不知这是有主之物。”
“就…就三只!!你…你…”白元气得浑身发抖,也想起女人是谁了,“你这女刺客,别以为隶师奉你为客,你便可为所欲为,这是传达府中密件的信鸽,你……你居心何在……”他瞥见一旁的木羽,大声斥道:“木羽,你竟为虎作伥?”
“白…白管事,女郎没有什么居心,她只是吃不惯炙肉,一时兴起才想着烤这鸽子,小奴未能认出是管事您养的鸽子,小奴,小奴知罪……”
女子不忍见木羽被斥责,上前道:“鸽子是我射的,肉是我烤的,她不过是一小奴,管不了我,你责难她又有何用,若要问责,问我便是!”
白元气得从地上拾取一石子向她砸去,女子闪身躲了过去,白元冲过去想要抓住她,女子又怎会坐以待毙,立即往树后跑去,两人一追一逃,木羽看得心惊胆战,正好这时彭南子与居冉闻声赶来,见院中乱象,居冉忙上前隔开两人,彭南子咳了咳:“这是发生何事?”
白元气得不说话,女子警惕着白元冲过来,没有回答,木羽向彭南子解释事情经过,白元终是碍于彭南子阻拦,不再发作于她,只临走时,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恶女子!吃不惯炙肉?好!既能烤肉,今后就不再供你肉食!哼,待公子归来,我定会向公子禀明此事,问罪于你!“
待白元走后,女子走过来将木羽扶起,彭南子大笑,笑后向女子说道:“来,女娃,这鸽肉烤也烤了,莫白费,给老夫一翅膀下酒!”居冉闻言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师傅!你怎也如此胡闹?”不料他手上就被塞了一只小腿,一旁彭南子已坐于席上吃了起来,女子又拆了小腿递给木羽,木羽泪犹未干,不敢接,女子强塞进她的手里。
“莫怕,万事我担着,吃!”木羽含泪咬着。
而后自己也拆了一只腿吃了起来,但最后大半鸽子还是进了彭南子的腹中,彭南子喝了口酒道:
“白小子偷了我那么多酒,今日也轮到我吃他鸽子!女娃,你这鸽子烤得真香,哈哈!快哉!”
彭南子平生两大爱好,一为药,二为酒,其药难得,其酒更是难得,但自从进了公子府邸,白元时不时以各种名目讨要酒,讨要不成便偷,直至彭南子在酒窖中布了毒药,白元吃了次亏才停歇,而白元如此费劲心机要这酒,也着实无奈,不是他爱酒,但怎奈军中好酒人甚多,而白元随军多次,与军中将士交情甚笃,故多次冒险求酒。彭南子初时也不吝啬那一两坛酒,直至有一日白元竟说要拿酒犒赏三军,他那点珍藏自己尚且不舍得喝,怎肯给予旁人,立即将他赶出,此后便再也不准白元来取酒。
居冉看着女子问道:“你不怕白元将此事告知公子,问罪与你?”
女子丝毫不以为意:“总不至于为三只鸽子取我性命吧,若是如此度量,我这刺客之身也活不了多久,不如及时行乐,莫亏待了自己!”
彭南子喝了壶酒,一时酒酣,赞道:“这女娃,好性子!豁达,哈哈!”
居冉看彭南子已然半醉的模样,将他扶起准备送回药舍,顺便向女子告辞:“我与师傅过两日要前往砚山中采些草药,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若白元因此事为难与你,你可去寻隶军师,他可护你一时。但你还是小心为上,切莫再生事端,否则我与师傅不在,可无人替你求情。”
女子送他们离开时,彭南子最后挣扎地回首向她喊道:“女娃,记得练拳!”
原笑着目送他们离去的女子,笑容不由僵了僵。
她醒来这几日,最常说话的除了木羽,还有便是居冉师徒,彭南子常来为她探脉,不时让她喝各种药,这些药还次次不同,探脉时又总有欲言又止之态,像极了之前居冉为他把脉的情形,真不愧是师徒,但居冉是因为不知何毒,明知问不出又想问,彭南子却不太像,而那药却越来越苦,她再也忍不下去,正准备说宁愿毒发身亡也不再喝药时,彭南子忽然停了药,开始教她练拳,称可舒筋活络,有助血脉通畅,自彭南子解了她头疼之困,她对他极为信任,喝药练拳,都是极为认真,直至有一日,彭南子与居冉旁观她练拳,居冉悄声向彭南子请教道:“师傅,徒儿有惑,凡中毒时本应避免血脉过快运转,以免毒入肺腑,您教她练拳岂不是加快毒发?”
彭南子漫不经心地回道:“不毒发,怎知是何毒,怎能解毒?”
居冉竟然点了点头:“徒儿受教。”
他们说地虽小声,但离得近,她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顿时身形一僵,百感交集,彭南子却继续催她:“女娃,别停,继续练,就算你毒入肺腑,老夫还是能将你救回!”
在这迫人的目光中,她练了十日的拳,若有一词能形容她的心境,那便是向死而生,所幸的是,十日来,安然无恙,莫论她,连居冉也怀疑她是否真中了毒,而今听闻他们要出行,原以为与吃药一样,打拳也可以结束,但似乎并没有结束……
“女郎?女郎?”木羽在耳边唤着,忘戈回过神来,她转头打了个呵欠:“木羽,沐浴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