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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分而治之 ...

  •   次日,公子府中庭之中,隶然子阅着一方书简,神情专注,阅毕后,忍不住道了句:“善。”
      坐在一旁的公子听得这一句,转头瞥了一眼隶然子手中的竹简,继续之前的谈话,方才他将昨晚女子见他的事与隶然子叙述了一遍,最后问道:“隶师以为,那女子所言如何?”
      隶然子收了书简:“那女子之言有八分可信。然而她口中那男子所说,却只有两分可信。”
      “隶师是疑心那男子所想要的并不是藏金匕?”
      隶然子颔首:“那男子能避过府中暗卫耳目,定也不是泛泛之辈,将目的告知一个不知几分底细的女子,着实不应该,在下猜测,他不过是想借着女子之手混淆视听,声东击西。”
      “嗯,白元因藏金匕一事入我府,此事也并非什么秘密,也有不知藏金匕内情的人夜探府邸,他以此掩饰真正意图,倒也大有可能。”
      “公子,在下却担心另一事,即便那男子只是试一试忘戈,若忘戈能依他之意行事则可,若不能,于他也无损,可他要知道忘戈在府中动向,除非……这府中有其内探。”
      公子眸色幽深,隶然子看了看公子的神色,谨慎道:“恕隶某斗胆,公子不能不查。”隶然子深知公子不喜这类挑拨离间的言语,公子能留在身边的人,大多是生死至交,也因此,公子府内院的人极少,即便是他,若不是在北枢与公子征战两年,也不能得到他的信任,可隶然子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战场上的人能生死相交,在战场外的人心是易变的,他必须提醒公子。
      公子皱眉:“府中可自由出入内外的內卫仆役,皆是追随我羁旅数载之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可因这女子毫无实据的三言两语而做这等寒人心之事。”
      隶然子沉吟了会,道:“公子,隶某有一计,可诱敌出动。”
      “隶师请讲。”
      “那男子道忘戈手中有一好棋却是有理,但不是小公孙,而是这个。”隶然子指了指手中的书简。“这塞渊生于乡野之家,晓百姓农事民俗,追随良师游历各地,故知山水,又在幽学宫求学三年,其见识之广远胜于朝中学士,且读其策论,陈羲国时政利弊,均能一语中的,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所述策略,扬公子所长,补公子所短。那女子确实为公子荐了一位大才!”
      公子闻言微讶,这一书简他昨日自然也是看过的,确实比那些引经据典的华文辞藻更切实际,但于他而言,一人的才能不在于言语,更在于既可言行合一,又可通权达变,因而他更看重人。但隶然子鲜少如此夸赞一个人,更何况还未曾谋面,只看了一篇策论。他不由想起昨晚那女子呈着书简,倔强地请他阅这书简的身影 ,她也是看出了这塞渊的才华?
      “能得隶师如此盛赞,五日□□上之辩,隶师欲令他上朝?”
      “正是,还请公子召他入府,并赏赐忘戈,这以是诱敌之饵。”
      ……
      忘戈正与木羽在院中戏耍,白元带人送来衣帛发饰,两只小猪豚,甚至还有十金。忘戈惊疑不定:“这些,是赏赐给我的?”
      白元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哼,瞧你这出息!公子说了,你荐才有功,特加赏赐,今后可自由出入府邸。”
      忘戈闻言更是大喜,她可以自由出入了!这可比这些赏赐更令她惊喜,说明至少表面上,他们已经认可了她,那么她昨日的那一步便没有走错,她内心雀跃,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些赏赐,却发现白元没有离去,见他正不时瞥她几眼,她歪了歪头,转身问道:“白管事似是有话要说?”
      白元假意咳了咳,走近道:“你那酒还有吗?”
      忘戈挑了挑眉,明白了他的意图,但想到彭老对她的照顾,此时又不再是有求于他的境况,忘戈本想婉言拒绝,但忽然想到藏金匕一事,她想不妨打听一下,笑着问道:“白管事,听闻你多次去盗彭老的酒,还得手了不少次,现在为何取酒这么难,莫非彭老设了什么机关,愈发难盗了?”
      “哼,你不打听打听,老子当年可是闻名六国的侠盗,什么机关能难倒老子?我是敬重彭老,不再行这不义之举。”
      忘戈不由得暗笑,却假装很是好奇的样子,问道:“白管事竟然是闻名六国的侠盗,那怎么会在这公子府中做一管事?”
      说到这,白元不由来气道:“老子要不是被人坑……”,说着忽然止了话,眯眼看向她,“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酒?”
      忘戈耸肩:“并无,彭老上次气我把酒给了你,已经不给我酒了。”
      白元愤愤瞪了她一眼,立马不再和她废话,转身离去。
      五日后,羲庭之上。
      羲王座下,群臣列坐左右,而正中又置了两列六席,公子域一方以隶然子为首,塞渊及另一门客重术,三人列坐于左侧三席,而右侧三席乃公子胜门客,巧的是,塞渊正对的便是那日撕了他书简的男子,两人相见,塞渊面不改色地行了一礼,那男子见到塞渊却是大惊,一时忘了行礼,遭了不少侧目,公子胜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回过神来,匆匆行了一礼入座。
      接着两方便开始陈述各自策论,公子胜这一方之前失礼的男子首个站起,先是赞了一通方契子之政,主要讲述了其中三条,作内政而寄军令,相地而衰征,通工商之业。简而言之,第一,将三军将士分派到统一地区居住,并寓兵于农,战时入伍,和时务农,军伍世代而居,守则同固,战则同强,第二,相地而衰征,根据土地好坏征不同的税赋,避免良田者多粮,成好逸恶劳之习,贫田者少粮,伤民而生民怨,第三,与他国通商,兴市井之利,使百姓可以从多种劳业中获利。
      那门客每说一条,便有大夫大声道好,羲王听闻,也不禁点头,觉得有理,不禁对公子胜刮目相看,公子胜见此情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隶然子若有所思,对方的意图不难猜出,第一便是分化公子域对军队的掌控,第二取自塞渊的策论,但隐去了塞渊的均地分力,想必是公子胜一派的贵族担忧均地会让他们损失田地的掌控权,相地而衰征是好事,但不能均地分力,这好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这第三条,或许是参考了璃国的大兴商贾之举,公子胜一派提出这个法子,倒出乎他的意料。
      塞渊也听出那门客截取部分他的策论,衡量利弊,择而取之,因此才急于先发言,抢占先机。他与隶然子耳语了几句,见隶然子点头后,站起向羲王道:
      “王上,其一,作内政而寄军令,若无强敌觊觎,此计可行,而今羲国禹国势同水火,若是此时为之,禹国见羲国势弱,定发兵攻之,羲国难以休养生息。其二,相地而衰征,确有利于民生,然仅此举措,所征赋税不加多,无利于国富,其三,通工商之业,羲国多年战事损耗,百业不兴,乡野之民好斗成风,列国商者不敢入羲,何以兴?”
      塞渊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一时间,庭上的热络气氛都寂静了下来,公子胜的三位门客面色都有些难看,但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被驳倒,其中一位靛色儒衣的男子还颇为镇定,站了起来道:“三位不妨先出策,再议优劣。”
      塞渊向羲王作了个揖,道:
      “王上容禀,圣人治吏而不治民,富国之法,其一任人唯贤,以劳受禄,赏罚有制,其二,大兴水利以富田,均田分力以富民,其三,立新法,释旧犯,正法直度,罪杀不赦……”
      还未待他说完,甚至对面三人都没有开始反驳,就有大夫站起呵斥道:“荒谬!荒谬!”而后对羲王道:“王上,世卿世禄乃祖制,小人妄言祖制,当斩!”
      此时羲国所奉行的还是墨朝所遗留下来的世卿世禄制,爵位世袭,此时庭上大多朝臣均为世家贵族子弟,这第一条便是在剥夺他们的子弟爵位。更遑论第二条,剥夺他们的田产。
      于是,庭上议论纷纷,大肆唾弃塞渊之策,公子胜这一方着靛色儒衣的男子趁势而起道:“王上,大禹治水十年方有成,而今此子妄言兴水利,纵然能成,需十年之功,羲国怎当得起如此长久之损耗,释旧犯更是如纵虎归山,为害一方。而改换吏治,乃动摇羲国根基之举。”
      塞渊直言驳道:“若不动根基,如何除重患?大禹治水十年之功,却是得万代之利,且今时不同旧日,幽国建分水堰仅用两年,富千亩良田而利万民,再论释旧犯,众位可知,羲国乡民好斗成风,狱中人满为患,为何”
      庭上静默,前羲王施行仁政,以教化为先,但罪民放了又再犯成了羲国常态,王上曾听取法家之士以严法镇压,杀戮重犯以示威,但却激起百姓暴动,故只能作罢,改以仁政。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此番境况,乃民贫则不可以罚威也 !以立新法为名,释放旧犯,并置于田地耕种,若再犯,则罪杀不赦……”
      纵然塞渊力辩,陈以利弊,但卿士大夫也固执地支持着公子胜一派,庭上争吵愈演愈烈,竟有一人欲上前击打塞渊,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案几飞掷而来,落在那人身前,案几四分五裂,碎木溅散,离得近的几位大夫不少被碎木割破衣袍,那人吓得跌坐在地。
      众人抬眼望去来去,只见公子域已赫然站起,威视众人,厉色道:
      “论辩之庭,动手者,当如此案!”
      公子胜愤而起身:“羲域,你这是要在庭上行凶不成!”
      眼见两方相争,羲王连连击案,怒而喝道:“全给寡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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