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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秋千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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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府中庭之后,一长廊凌于禺水之上,都城各居除王宫外,鲜少府邸中有流水之景,可见这前主人之大手笔,长廊通往□□台,下长廊后可见一东一西两座亭子临水而立,东亭再往东便是归草庐与那女子所在的知止居,亭后有一假石与槐树,若此时在东亭内,便可见槐树下一女子沐浴在冬日暖阳中,荡着秋千,身姿绰约,墨色长发与绒白裙摆在空中飘叠迂回,错影嬉戏。
这是女子近来发现的好去处,无趣时便晃着秋千发呆,她本想往前院走走,但木羽这丫头怕她再惹什么祸端,每出院门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一旦走远便唠叨个没完,近来又渐入严冬,寒冷了许多,她便也不怎么出门,这日天气晴好,暖阳高照,无风无云,她才在这边晃荡,没过一会儿,木羽自院中取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又摸了摸她的手,道:
“女郎近来真是越发怕冷了,裹了五件衣,手还这般寒凉。‘’
女子趁机反握住木羽的手,“木羽,快把你的手给我暖暖。”
木羽无奈地任她抓着,又看了看时辰:“女郎,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将饭食端来,再去领些木炭,若没有暖炭,你今晚又难以安寝。”
木羽离开后,女子晒着日光,有些昏昏欲睡,忽然感觉裙子被扯了一下,睁了眼,便见小白狼跃上她的膝头,正呜呜地望着她叫唤,她将它抱起,摸了摸头,
“你可是还想吃那烤猪豚,我都没得吃呢!”
小白狼似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神色有些恹恹,趴在她的膝头任她抱着,有这么一个暖炉,女子倒也不客气地将手置于它的腹中,小白狼被她手中的冷意冰到,想爬起,被她按住,手挠了挠它的脖子,许是被挠的舒适,它低叫了一声便又趴了回去。
“你是不是又趁小主人不注意跑出来?按这情形,你那小主人又会来寻你了!”
话音未落,就瞥到小公孙迈着小短腿出现在小径上,他先是往她的小院中张望,见无人,回身转头便望见她抱着小白狼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小公孙,这回,你是要拿什么来换你这小白狼。”
小公孙向她跑来,喊道:“白刃!”见小白狼蹭了蹭她的手,不为所动,他无奈地瞪了一眼那不争气的小白狼:“罢了!我不管它了!”
言毕转身走了几步,却又终是停了脚步,回头道:“你…你莫烤了它!”
女子笑而不语,他突然又走近道:“你怎穿得这般多?不热吗?” 闻言她望了望这小公孙的穿着,竟连绒衣都未穿,她疑惑抬手摸了摸他的手,竟十分暖和,他却冷得一惊抽了手,嘟囔道:“怪不得要穿这般多了,女子果真是柔弱”。
真是怪了,这里莫不是就她一人是冷的?女子正疑惑间,见他神色踌躇,伫立在此,不时望了望小白狼,又望了望她,似有些羡慕,女子想了想,问道:“你想玩这秋千?”
小公孙立即摇了摇头,“不!白元说此为女子的玩意。”
“女子的玩意?“女子轻哼,问道,”你可知这如何玩?”
“我是男子,不玩!”
“不知如何玩又怎知这是女子的玩意?你就因白元一句话,便错过这般乐趣,着实可惜呐!”说罢还叹息了一声,身体挪了挪,空了一小半位置与他:“来,我带你玩!”
小公孙犹豫了一下,终是抓着绳子跳着坐到她身旁,两个小短腿连地也够不着,她两手抓住绳子,脚点地面,向后退了几步,道“坐稳,抓好我!”而后脚离了地面,两人便荡了出去,小公孙被这忽然一动一惊,抓紧了她的衣服,玩着玩着便很快放松,神情也欢快了起来,女子问道:“要不要再高点?”
他不由回道:“要!”
女子笑了笑:”那抱紧我!”他听话地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女子一伸脚,两人便荡得愈高。小白狼自荡起时,早已从她的膝头跃下,见他们来回晃着,在一旁追着他们来回跑着。
公子域与白元正巧归府,从长廊而下,忽听东亭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声,府中一向安静,故这声显得十分突兀,白元一听,暗自一笑,解释道:“那女刺客近来爱玩东亭的秋千,应是她在那了!”
再细听却有孩童的声音,白元立即脸色一变,“这莫不是小公孙?”说完不顾公子在旁,立即飞身奔了过去,到了东亭处,果然见女子与小公孙坐在秋千上,此时秋千荡得极高,小公孙紧紧地抱住女子,伴着秋千落下时的阵阵呼声。
白元有些焦急,正待他欲上前阻止两个,秋千的一端铁索竟断开了,两人一同摔了出去,女子一惊,将公孙抱进怀里护着,白元正待飞身上前搭救,身旁有一阵急风掠过。
女子已闭了眼,但意料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一双坚实的臂膀环住了她,在空中借力缓势,旋了一圈后,稳稳地落于地面,一束明显不同于她的墨丝拂过她的脸颊,冷冽刚硬,她一愣,抬头看向那发的主人,撞进同样冷冽的双眸,俊逸不失刚毅的容颜,与这淡漠的双眸相融更显冷肃,但这眉眼竟如此熟悉,这…这完全是放大版的小公孙,还未等女子反应过来,怀中的小公孙已惊喜地扑向他的怀抱:“父亲!”
男子低头放开她,接住了小公孙,她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还抱着小公孙,此时夹在两人之间,一半是小公孙柔软的腹部,另一半是坚硬的……她似是碰到了火热的炙铁一般,猛地收了回手,退了一步。
这时白元已慌乱不已,一时不住地想逃离,脚才一动,已听到公子冷冷的声音:“白元!”
白元吓得立即跪下道:“公子,白元知罪!”
“八十杖,自去黑汲处领罚。”
白元心中万念俱灰地离开了,公子最恨别人做这等暗害之事,更何况还差点伤到小公孙,这八十杖是免不了了,还是黑汲出手,他得在床上躺两个月,若两月后公子气能消都是万幸。
小公孙抬着小脸,不明所以地望向公子:“父亲?”却见父亲眉宇间的怒色,低头不敢再说,恋恋不舍得从公子身上下来。
“无瑕,你此刻本应习武,却在此嬉戏,自行回去,抄十遍《申律》。”
小公孙小嘴一扁,应了是,回头望了望她,欲言又止。
“还不速归?”公子冷了脸。
小公孙不敢再留,立即蹬着两个小腿,跑了回去。
女子听白元认罪有些讶异,她转身看着秋千断开的铁索,见铁链上一环裂开,断口齐整,她似是明白了,白元见她常坐这秋千,欲报复她,便在秋千上做了手脚,只是这几日因寒冷,她仅是坐着闲晃,没有过大幅度地荡这秋千,而刚好带这小公孙一起玩,才荡了起来,白元本想让她摔一跤吃吃苦头,却未料到差点摔伤了小公孙,引得公子大怒,白元倒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令人诧异的是,公子域未曾说多少话,这通威严气势,却已让白元如此惶恐,径直认了罪。
回身却见这公子正注视着她,也不由惊得浑身一僵,看周身已无旁人,但这到底不是她的错,她也无需露怯,她退了一步准备离去,便听到冷冷的声音:“站住!”
这公子莫不是也想发落于她?她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公子域慢慢向她走近,声音极其冷漠:
“若方才你未曾以身护着小公孙,不论这事是谁人之过,也不论隶师许诺保你,本公子今日必杀你!”
若旁人说这话吓不倒她,她能不惧白元、太傅、公孙但面前这人说的话,令她不由自主心生畏惧,也完全相信他会这么做。暗道好险,退了一步,对公子道:
“既是如此,公子此时已决定不杀我,为何还唤住我?”
公子域瞥了她一眼,这女子虽神色自若,却背脊绷直,他暗色的眼眸流光闪烁,下一刻却缓了几分气势,淡淡道:“本公子方才可是救了你。”
“我有自知之明,公子救的是小公孙,我不过是沾了小公孙的光。”女子不明他说这话是何意图,但思及他确实也算救了自己,便又对他躬身行礼道:“但公子确实救了我,请受一拜。”
公子域见她如此此倒是有几分出乎意料,面色却分寸不显:
“你能舍身护小公孙,我便予你一次机会,若你能坦诚,无论刺杀之罪或是你在府中之妄行,皆可既往不咎。”
这似是一份定心剂一般,只要说出实情就能既往不咎,女子抿了抿嘴,终是回道:“公子应当已知我是前尘尽忘之人,不知能坦诚什么?”
公子域默然看了她一会,最终迈着阔步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那便罢了。”
女子望着那离去的欣长背影,皱眉,坦诚?她摇了摇头,先是示威恐吓,再是施恩相劝,如此这般,心智不坚的人便是会全盘托出,但是,不说她确实不知,纵然是知道来龙去脉,坦诚后她不就成了无用之人,任他们摆布了吗?
木羽提着食盒归来,远远望见公子域经过,身后是伫立不语的女郎,又见到断裂的秋千,心中暗慌,匆匆走到女郎身侧,“女郎,这,这,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女子想着木羽那爱担忧的性子,安抚她:“无事,不过是秋千断了,公子救了我。”
木羽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出什么事情,直至一天后等她听说秋千被拆,白元被打了八十杖,她隐隐觉得这可能和眼前这窝在被窝里的女郎有关,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