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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伊丽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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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站在广场巨大的屏幕前,专心盯着主持人的报道:“兰亚指挥官在家中遇刺,嫌疑人为其司机……”
伊丽莎白用手指缠了缠自己的一缕头发,思索着这个奇怪的刺杀。她拧起一双秀气的眉,缓缓离开。
司机是自己的哥哥,哥哥对兰亚向来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干出杀掉兰亚这种愚蠢且无回报的事的。那么,到底是谁陷害了哥哥呢?一定是军部或者政府的某一方吧,不会是三七的,她早离开了……
伊丽莎白突然想起了兰亚的某个好友,似乎在黑市的地下医院工作。于是她打了辆车去黑市。
医生摆摆手,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兰亚他得罪的人太多啦,而且,我和他的交情还没好到那种地步了,说起来在我认识他之前他就有一个好的不能再好了的朋友,他们应该是有过命的交情吧……”
伊丽莎白靠近了些,用手术刀抵着医生的大动脉,森然道:“说,是谁?”
医生惊恐地后仰,尖叫着:“有话好好说,你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便玩刀呢,真是不像话……”
伊丽莎白瞪他:“说!”
医生吱哇乱叫:“好吧,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转头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才压低了声音说:“这人你也认识,是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西弗勒斯。”
“陛下?”伊丽莎白重复了一遍。
医生拼命点头:“啊对对,就是他。”
当晚,伊丽莎白翻进了皇宫。她白天已经从医生那里得到皇宫的图纸了,于是她直奔皇帝的房间去。
一路都很安静,基本上没有人声,安静得诡异,只有偶尔几只小虫的鸣叫,给皇宫更添阴森。
伊丽莎白开始回忆起皇帝。他似乎已经有几年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在早些年的时候,国家实权还掌握在皇帝手里,近几年权利都被军部和政府瓜分了,皇帝更像是成了国家的吉祥物。不,说是吉祥物也不太恰当,毕竟吉祥物也是会与民众接触的,一年到头都见不了面的也不配叫做吉祥物吧。
伊丽莎白到了皇帝的房间外,她正打算从窗户翻进去,却听到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吓得伊丽莎白迅速地躲了起来。
过了好久,咳嗽声才渐停,但没有一个人进房间来照顾皇帝。
奇怪,太奇怪了。伊丽莎白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皇帝咳得那么严重,无论有没有事,外头守着的人都应该询问一下才对吧,怎么连句问候都没有?
伊丽莎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翻了进去。
伊丽莎白踮着脚尖,贴着墙前行,她仍听到了皇帝低低的咳嗽声,她想起兰亚也经常咳嗽。
该说不愧是好友吗?身体都这么虚弱。
伊丽莎白挑开窗帘,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皇帝歪了歪头,问她:“干什么?”
伊丽莎白迅速地向皇帝解释,皇帝边听边点头。
“那么,你来找我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兰亚并把黑锅甩到你哥哥身上的?”皇帝总结道。
伊丽莎白紧张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希望您能帮助我。”
“不必对我使用敬称,叫我西弗勒斯就好。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皇帝半靠在床头,懒懒地说。
“…好的。”伊丽莎白说。
西弗勒斯淡淡地说:“除了军部和政府,还有一个人有很大的嫌疑。他叫休斯,曾是兰亚的学生。”
伊丽莎白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她问西弗勒斯:“为什么?”
西弗勒斯猛地坐起来,脸贴近伊丽莎白,脸上尽是疯狂的笑意:“你知道军部和政府为什么会夺权吗?”
伊丽莎白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摇头。她预感接下来可能会听到一些重大机密,掩藏在帝国安宁祥和表面下的,她不该知道的东西。
“因为啊,”西弗勒斯大笑道:“因为他们想要获得永生啊!”
“什么?”伊丽莎白怀疑自己听错了。永生,怎么可能?
西弗勒斯似乎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中,他跳下床,开始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他说:“永生,呵,永生。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服下了可以永生的药物。想不到吧,我今年都三十了。兰亚和我同年,但他是在十八岁吃的药,于是就一直保持他十八岁时候的样貌。军部和政府那些老不死的想要永生,以为把我关在宫里我就会屈服,会告诉他们药的配方,呵,我偏不,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来啊!”
西弗勒斯越说越激动,还顺手砸碎了一个华贵的花瓶。
伊丽莎白呆呆地看着他,问他:“那休斯呢?休斯是怎么回事?”
西弗勒斯因为伊丽莎白的提问而短暂的平静下来,他看了伊丽莎白一眼,继续说:“你知道的吧,无论是哪一种药,问世的背后一定会有一群研究员。”
伊丽莎白点头。
“休斯的父母也参与了研究,”西弗勒斯闭了闭眼睛,说:“我吃完药之后就把那些研究员全杀了。当然,有几个逃了出去,休斯父母也在其中。他们逃到了宫外,我不方便动手,就让兰亚帮我解决掉他们。毕竟,兰亚也吃了药。”
“所以,一切的开始都是为了永生?”伊丽莎白问。
“嗯,差不多吧。不过,那药也不能永生,顶多维持一下自己年轻时候的相貌,而且吃了药死得更死得更早。那药好像是使细胞病变的药物。哦对,癌变,细胞癌变。”西弗勒斯坐下来喝了口水润嗓子。
“那军部和政府不知道吗?”伊丽莎白问他。
西弗勒斯冷笑一声:“他们那些蠢货要是知道吃了药会更早死,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囚禁我。你看我天天呆在这里,哪里还有皇帝的样?”
伊丽莎白觉得这话听起来很熟悉。
西弗勒斯疲倦地躺回床上,向伊丽莎白摆摆手:“好了,你走吧,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记得替我给兰亚报仇。我累了,要睡了。哦,还有,谢谢你来看我。”
伊丽莎白低声说:“该是我谢谢你,陛下。”
西弗勒斯却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和你哥哥长得真像。”
伊丽莎白僵硬了一瞬,再去看他时,他仿佛睡着了,似乎从没说过话。
伊丽莎白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她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是一场天大的骗局。所有的人都追逐利益,所有的人手上都不干净。
无论是皇帝、军部和政府,甚至是哥哥。
休斯。伊丽莎白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依照目前的形势来说,皇帝已无实权,长年被禁于深宫,她只能靠自己找到休斯。休斯一定知道哥哥在哪儿。
伊丽莎白买了星舰的票,她计划去往玫瑰星。
玫瑰星上有漫山遍野的玫瑰。在哪个星球上流传着一个古老的巨龙和公主的故事,听说星球上有一座山的玫瑰是公主在巨龙死后亲手栽种的。“今已亭亭如盖矣。”公主死前这么说。
伊丽莎白曾经来过玫瑰星,她看到了一棵巨大的玫瑰树,树旁的简介上写着树底埋有巨龙的心脏。她当时好奇地问哥哥是否是真的,哥哥沉思一会儿,揉着她的头说:“也许吧。”
伊丽莎白向黑市的情报贩子询问休斯的踪迹,得知休斯在不久后会在玫瑰星度假。伊丽莎白要在那里等他。
伊丽莎白在玫瑰星转了几天,她又一次来到那棵玫瑰树下,但这一次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些钝痛。
伊丽莎白捂着自己的胸口。抬头望着玫瑰树巨大的花冠,整棵树几乎没多少绿叶,从远处看,这棵树的树冠就像是一颗鲜红的果子,抑或是心脏。
伊丽莎白傍晚的时候,看见星盗的星舰降落在玫瑰星上,尘土飞扬,伊丽莎白躲在树后面,等着星盗从星舰上下来。
她耐心地等待着,从黄昏等到天黑。终于,她看见休斯出来了,休斯的怀里正抱着一团东西,伊丽莎白正要努力辨认,突然那团东西动了动,休斯轻轻拍那团东西,似乎说了些什么,那团东西又很快安静下来,一动也不动。
伊丽莎白决定半夜再去找休斯,在此之前,她要去酒吧里打听休斯的消息。
伊丽莎白来到酒吧,里面聚满了星盗,他们的手放肆地揉捏着女侍应生的屁股与腰身,嘴里开着各种下流玩笑。
她刚出现就吸引了星盗的注意,他们喝的醉醺醺的,用此起彼伏的流氓哨来招呼她。伊丽莎白找到一个四周无人的座位坐下,她没有点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星盗们推来推去,最后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举着两杯酒走到伊丽莎白面前,弯着腰很绅士的问她:“美丽的小姐,不知你是否允许我请你喝一杯酒?”
伊丽莎白抬头看对方,伸出手扯着青年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说:“想和我到酒店的房间里喝酒吗?”
青年的眼睛都直了,赶忙说:“好好好。”
刚到酒店房间,青年就急不可耐地脱衣服,脱完自己的又扑上来想脱伊丽莎白的,伊丽莎白一脚把他踹晕,拿绳子把他捆在椅子上,确定捆紧了之后,往青年的脸上泼了一盆冷水。
青年被泼醒了,他惊恐地看着绑住自己的绳子,张口大骂道:“你这个毒妇,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伊丽莎白扇了几巴掌。
伊丽莎白甩了甩被扇痛的手,淡淡的说:“你是星盗吧?”
青年没有吸取那几巴掌的训,又口无遮拦地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算个屁?”
伊丽莎白这次耐心地等他骂完,她举起一把菜刀,“当”地一下砍进旁边的桌子里,把刀口砍进去了几厘米。青年惊恐地看着她,咽咽口水,身体努力地缩了起来,他颤抖地说:“大…大姐,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
伊丽莎白心平气和地问他:“你是星盗吧?”
青年迅速回答:“是是是。大姐,你找我干啥呀?”
伊丽莎白问:“你对你们的首领休斯有多少了解?”
青年努力地回想,他说:“我不太清楚欸,我是前不久加入他们的…”
伊丽莎白打断了他的废话,又问道:“休斯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青年说:“好像是有。听说他新养了一只小狗。”
“小狗?”伊丽莎白问。
青年悄悄看了一眼那把刀,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休斯最近经常去买裙子。”
伊丽莎白琢磨了一下,又问:“休斯养的是什么样的小狗?”
青年小声说:“很好看的一只异种犬类。”
伊丽莎白呼吸急促起来。异种犬类,不会是哥哥吧?哥哥先天体弱残疾,犬类耳朵和尾巴从来收不进去。医生说哥哥是异种犬类。
伊丽莎白拿出哥哥的照片问青年:“是他吗?”青年眯着眼睛,犹豫地说:“好像是欸…”
确认完毕,伊丽莎白把青年又敲晕了。
休斯在玫瑰星有一栋别墅,伊丽莎白在午夜后潜了进去。她看见休斯抱着那团东西进了其中某个房间,于是她稍微等待了几分钟,然后冲了进去。
一进去,伊丽莎白就看见休斯压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被埋在厚厚的被子里,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挣扎地探出头来。
伊丽莎白震惊地看着那人,那人也近乎呆滞地看着她。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哥哥/伊丽莎白?”
A一脚把休斯踹了出去,伊丽莎白哇地扑到A的身上,呜咽道:“哥哥…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没死…”
A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伊丽莎白哼哼唧唧地说:“我去找了陛下…”
“西弗勒斯?你知道了?”A抚摸着伊丽莎白的头发。
伊丽莎白把眼泪和鼻涕毫不客气地蹭到A的衣服上,说:“那个秘密吗?我知道了。”
他们继续聊着。
休斯揉揉被踹痛的肚子,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他打开一瓶酒缓缓地喝着。但A和伊丽莎白谁都没看他。
休斯恼怒了,他重重地把酒瓶按到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伊丽莎白嫌弃道:“安静点。”
休斯冲她吼道:“喂,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这可是我家,请你立刻滚出去好吗?!”
A 瞥了休斯一眼,搂住伊丽莎白,毫无感情地说:“要么安静,要么去死,自己选。”
休斯挫败地抓了把头发,继续喝酒。
伊丽莎白问A:“哥哥,你知道兰亚因为那个秘密杀了休斯的父母吗?”
A思考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休斯盯着他们两个。
“那么,”伊丽莎白犹豫道:“哥哥,你怎么会在休斯这里?”
A说:“休斯让我杀了兰亚,他用你威胁我。”
伊丽莎白瞪着休斯,休斯举起手做投降状:“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不道德,可是小狗他答应得很迅速啊。”
A说:“因为你曾救过我。”
伊丽莎白提着裙子冲到休斯面前,看着他,低声问:“你刚叫我哥哥什么?”
休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小狗。我叫他小狗。”
伊丽莎白也笑了,她说:“小猫。杂种猫。”
休斯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竖线,他用冰冷的嗓音说:“你胆子很肥嘛。”
伊丽莎白乐得直不起腰,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以为你在哥哥心里很重要吗?不信你问他。哥哥才不会是因为这么愚蠢的要挟和原因才答应你的。”
A制止了伊丽莎白,他说:“好了,伊丽莎白,还有休斯。你们都太早对这件事下定论了,其实你们都掌握了一部分的真相,只要拼凑起来还原整件事。那么,你们想知道最原始的真相吗?”
伊丽莎白点头。
A开始回忆他刚到兰亚身边的情形。
那时兰亚坐在沙发上,问他:“你就是我新任的副官,叫A是吧?”他说是。
兰亚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他这才发现兰亚原来比他高半个头。
兰亚说:“我做了很多坏事,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即便这样你也会忠于我吗?”
“当然。”A承诺道。
兰亚偶尔会带他偷偷进宫见陛下。有一次,西弗勒斯叫住了他,他说:“A,来陪我聊聊吧。”
兰亚识趣地先离开了。
西弗勒斯问他:“你觉得兰亚今年多少岁了?”他说25岁吧。
“不,”西弗勒斯摇头:“他已经三十了。”A说:“少将看上去并不显老。”
西弗勒斯问:“你爱兰亚吗?”A沉默以对。
“好吧,西弗勒斯叹息一声:“好吧,我懂了。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希望你能照顾好兰亚。他和我一样,都活不长了,我想他应该能够在最后几年里体会到被爱的滋味。”
A问:“为什么会活不长了?”
西弗勒斯说:“因为癌症。这是我应得的,但兰亚是无辜的。我触碰了禁忌,兰亚为了我而先一步被诅咒。”
A那时并不太理解西弗勒斯的话。知道后来,那次爆炸之后。
兰亚发现A的身体被植入芯片后,就把一部分芯片挖了出来,还把A拖进了医疗仓。兰亚以为A睡着了,于是叹息着。
兰亚靠在医疗仓外面低声说:“休斯这么恨我是应该的,毕竟我杀了他的父母。我已经三十岁了,全身都是癌变的细胞,估计过不了几年就会死。但是我对他父母还是有点仁慈的,我没有在发现他们后立刻杀掉他们,而是让他们编辑好一段短信发给休斯。我让他们抹去了幕后指使者是陛下的内容,让他们发送我是凶手的信息。”
“休斯不会知道陛下的秘密,他更不会知道庞大的军政体系下隐藏的野心勃勃又异想天开的人心。他们妄求长生不死,最后却是一场空。休斯一直以为是他父母撞见我杀人才被我灭口,支撑他活着的是积攒已久的怨恨。但我的确杀了他们。我有罪。”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必须提前死去,A我希望开枪的人是你。”
兰亚又苦笑着摇头:“算了,你早就睡着了。”
“我还没有看够大好山川呢。A,我想活下去。”又是一声叹息。
A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就是真相。”
伊丽莎白转头看向休斯,发现他正呆愣着,一动也不动。
过了好久,休斯才浑浑噩噩地喝了口酒,一言不发地s走出房间。伊丽莎白从窗口看见休斯离开了别墅。
A和伊丽莎白也离开了,伊丽莎白请求A陪她再去玫瑰树下一趟。最后,他们坐着星舰离开了玫瑰星。
休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他所率领的星际海盗当然也成了一盘散沙,树倒猢狲散。
那之后,他们再也没遇见休斯。
军政的勾心斗角与利益争夺还在继续,不同的是当年那个在懊恼与愧疚中煎熬的青年早已死去。若是他还活着,只怕依旧是一声叹息。
愿你好眠,兰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