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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桂花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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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本世子所知,令郎那些耸人听闻的壮举,对赵大人的仕途造成了不小损害。今儿个赵夫人当真还要添把火,将淮安王府得罪了吗?”顾瑾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却叫人脚底生寒。
若是搬出淮安王的名头,章氏还真不怕,淮安王庸庸碌碌,这是京城贵族圈子里心照不宣的秘密,圣上也只是看在淮安王是他亲弟弟的份上,对淮安王多有照拂。
但除了这位不理事的王爷,这淮安王府里可还有一位手握兵权圣眷正浓的世子爷,倘若招惹了他,难保这祖宗不会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叫赵家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即便没有,京城里贵夫人的耳目多么灵,就是走漏一丝赵家同淮安世子不和的风声,怕平日里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也要将赵夫人孤立了去。
章氏立即蔫了,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个耳刮子。
宁蓁可是个见杆子便顺着往上爬的主,如今顾瑾让她在旁人面前这么有面儿,她自是不能叫自己跌份。
“前些日子侯府出事时,赵公子可是大摇大摆地进了侯府的门,声称我们家阿茵要给公子做妾的。”宁蓁顿了顿,故作感激,“可那看门的可是圣上派下的亲兵啊,要不是赵公子面子大,母亲与二妹妹怕是那段日子都见不着外人,该有多无趣啊。”
就连林笙有诰命在身,也不能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而他赵栝楠,不过是京兆府尹家的嫡子,竟畅通无阻进了侯府,若说赵大人是个清正廉洁的官员,怕也没什么人会信。
这贿赂的罪名赵家背不得,若是宁蓁要拿着这事儿不放,便也是同自己过不去。
章氏如何看不出宁蓁是在给自己下套,立马舔着脸笑道:“世子妃哪里话,这人情往来也是正常的,世子妃当初不也进了侯府吗?”
“至于纳妾的事,是楠儿不懂事,我已经好好教训他了。这不,聘礼已经备好,就等二姑娘嫁进来了。”
殊不知,宁蓁等的便是章氏这句话。
“侯府是圣上下令封的,圣上是夫君的皇伯父,是父王的皇兄,自家人,照顾些也不算什么。赵公子莫非也是圣上的亲人?”
话音刚落,章氏连个反驳的机会也没有,妇唱夫随的顾世子便顺着宁蓁的话,敲打宁蓁:“胡闹,这可是造反的罪名,万不得再开玩笑了。”
顾瑾嘴上责备,眸中却丝毫没有半分怒意。
章氏觉得,长这么大从未如今日这般,身心俱疲。
宁蓁却是心满意足,早知晓将顾瑾搬出来这般好用,之前她也用不着多此一举,将赵栝楠引去临月阁算计一番。
“赵夫人,我瞧着这两个孩子也是无缘的,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定是不希望后辈日子过得不好,你说对不对?”
观望了许久的林笙总算开口,可于章氏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章氏哪还有说不对的机会,这林笙明摆着是要替宁茵说话。
什么后半辈子好不好,威胁赵府未来仕途的话,倒成了她识大体,关怀后辈的陪衬了。
可当着顾瑾的面,章氏确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连声应是。
“宁夫人此等心胸,真真是世家贵夫人的表率。”
“赵夫人过誉了,我这算的哪门子表率,你去问京中贵族人家,这些都是自小耳濡目染的规矩,我哪敢托大不是?”
要说宁蓁这咄咄逼人的功夫是从何处学的,林笙定是榜上首名。
永明侯性子直爽,心里头向来没个弯弯绕绕,便是林笙这份精明,才叫侯府没坐吃山空让人看了笑话。
果然,此言一出,章氏的笑僵了僵。
众所周知,赵夫人出自商贾之家,自小随着家人在外漂泊做买卖,早年在赵大人赴京赶考的路上与之相遇,才有了这桩婚事。
倒不是说林笙瞧不起商户,只是章氏这股子不晓得变通的小家子气,不得不叫人厌烦。细数京中哪个世家出来的姑娘,会如她这般目中无人。
近些年,章氏仗着京兆府尹的派头,可给娘家行了不少便利,林笙说道章府的为人处世,倒也正中下怀。
章氏走时,赵栝楠还不甘心地扯了扯她娘的袖子试图挽救,没想到平日里最管用的招数不仅失灵,还因此受到章氏的白眼。
林笙收起与章氏对峙的那份凌厉,眸子弯了弯,柔声道:“这时候还早,不若让阿蓁先带着世子在府里逛逛,到了饭点,我托人喊你们?”
“岳母说的是,本世子也想瞧瞧蓁蓁长大的地方。”顾瑾放下茶碗,瞧了眼宁蓁,“正巧昨日同蓁蓁说好,要去她院子里吃酒。”
“吃酒?”林笙不明所以,就领会了个表层意思,随即吩咐,“来人,让人将府里的白檀青送到大姑娘院里。”
宁蓁执盏的手抖了抖,随即朝宁茵投去求助的眼神。
糟了,她还忘了有这茬。
见宁茵朝她点了点头,方将将松了口气。
幸而昨日便托了宁茵准备,否则今日这事不知该如何收场。
“岳母有心,白檀青便不必了,本世子喝蓁蓁亲酿的桂花酒即可。”
虽说早有准备,可被顾瑾这么当面揭发,总有些心虚。当林笙那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桂花酒好啊,改日阿蓁也捎一盅给母亲尝尝。”林笙了然,忍不住揶揄。
宁茵则是绞着帕子,做贼心虚,愣是不敢抬头。
宁蓁哪敢久留,生怕林笙再说出些什么拆她台的话,匆匆带着顾瑾离开,从正厅里出来时,还隐隐感到身后灼灼的视线。
敢情侯夫人还真看得起自家姑娘,酿酒那般繁琐又无趣的事,她宁蓁会做吗?
往常回府,宁蓁大多在前厅坐坐便走,算起来也有两月不曾见过她自小长大的地方,竟有些想念这儿的一花一木。
或许因着随之而来的归属感,不由自主地卸下心中防备。
顾瑾瞧着充斥女子气息的院落,勾了勾唇角。
他也有两月不曾回府,初初跨进境凌院时,也有些恍惚。唯对上怀中那双星眸子,才意识到这院中早已不止他一人的痕迹。
宁茵将桂花酒安置在进门最显眼的小几上,应了宁蓁的要求,她特地让人去清风楼买了酒,再在坛子外头裹上一层薄薄的湿土,还真有那几分意思。
顾瑾瞧见酒坛子时,也是诧异了番。倒也不是被宁蓁那拙劣的借口说服,只是没想到,宁蓁造假造到他头上去了。
先帝临走前,把江山交给了当今圣上,而顾氏大多数的家产,都留给了圣上的亲弟弟,淮安王。
清风楼算是皇家私产,但主动权大多把握在淮安王府。由于清风楼是京城龙头产业,少不得他家竞相模仿,因而清风楼所销的货品,皆有代表皇室的特殊标识。
这条还是顾瑾当初定下的,没曾想倒是成了宁蓁算计中最大的败笔。
不宁唯是,自打进了她闺阁,宁蓁便变得异常热络,亲手为顾瑾斟酒不说,还端盏同他共饮,做戏倒做的全。
“夫人好酒量,他日为夫出门应酬,倒要仰仗蓁蓁替我挡酒了。”顾瑾扫了眼宁蓁为她自个儿斟酒的酒坛,又瞥了眼近他处的坛子,心下了然。
这酒确是香醇,同清风楼酿的如出一辙。
至于宁蓁那一坛滋味如何,顾瑾今日怕是怎么也体会不到了。
“夫君客气了。”宁蓁心下腹诽,奈何面子上还要故作谦虚。
以她这一杯倒的体制,怕是酒没挡成,还得麻烦人家将她抬回去。她能提前让宁茵准备桂花酒,自是能提前将她这一坛换成不醉人的桂花茶。
只不过这顾瑾的酒量也忒大了些,她陪着他喝了这些,胃里都有些发胀,也不见他有半分醉意。
“蓁蓁这酒酿的倒是极好,入口醇香,回味无穷。”顾瑾把玩着掌中的酒杯,“有此等技艺,蓁蓁不若回府后教教为夫,也酿上两坛如何?”
再酿两坛?
宁大姑娘可没这本事。
宁蓁笑了笑,对上顾瑾深邃的眸子,遗憾道:“这桂花过了时节,此时酿酒怕是不成。不若明年秋天,阿蓁同夫君再酿?”
幸而顾瑾并未揪着不放,只轻声应了声好。
宁蓁松了口气,顺手执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咳咳。”
浓郁的酒香自舌尖弥散开来,宁蓁一直喝的桂花茶,不知晓这桂花酿竟如此浓烈,这反呛一口的滋味并不好受。
低头看了眼酒杯,宁蓁一脸错愕。
不晓得她怎的就将顾瑾的杯子拿了来。可这杯子,方才分明在顾瑾手上,她拿的也是自个儿面前的杯子,怎的一晃眼便拿错了?
“蓁蓁觉得我这坛的味道如何?”
宁蓁干笑两声,扯起谎来全然脸不红心不跳:“自也是极好的,倒比我这坛的味道浓郁些,也是,夫君那坛当是早些时候埋下去的。”
想来,是遭人“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