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穷不能穷恋爱》凌恬

3、第 3 章

　　进取中学虽然取名进取，但是学生们都身体力行地表现什么叫不思进取。

　　作为全市排名倒数的学校，里面的学生逃课打架恋爱样样精通，读书学习考试啥啥不会，年年高考录取率全市垫底。于是前年被赶鸭子上架的新领导痛定思痛，决心用奖学金的方法招收成绩优异的学生。但是真成绩好的孩子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读书，一是学校环境一般，二是怕自己近墨者黑。

　　只有沈思穷，为了每年1万块钱的奖学金和免除一切费用的条件，以全市中考第五名的成绩进入了进取中学。

　　“学霸，作业快借我抄抄！”沈思穷刚踏入班级大门，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

　　其他正在疯狂补作业的同学也眼巴巴地看着沈思穷，看得沈思穷浑身不自在，他拿出自己的一摞暑假作业，赵家俊立刻拿走。

　　“哎，俊俊，别光顾着自己抄，把英语试卷的答案一起念念啊！”曹晓峰抬头冲赵家俊的方向喊，手上还在不停地进行鬼画符的工作，谁也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

　　“我靠，英语20张卷子，我得念到什么时候？等我一会儿，一张很快就抄完了。”

　　“选择！念选择！”曹晓峰同桌喊了一句。

　　“去你的，一张卷子75个选择题，你想累死我？给！”说话功夫，赵家俊已经抄完了一张卷子，往身后一递，大家立刻疯抢起来。

　　沈思穷好脾气提醒道：“哎，你们抄答案也改改啊，千万别抄成一样的！”

　　“放心吧！这活儿我们熟！”曹晓峰头也不抬答道。

　　“你熟什么熟，上次抄学霸的卷子，好好的B愣是让你抄成了13，全班一半抄你卷子的全都罚站了一节课！”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全班立刻哄笑一团。

　　沈思穷笑了笑，往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走去，因为他晚自习经常迟到早退去打工，学校对他的情况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把他安排在了靠门的位置，尽量不要打扰其他同学。

　　他从书包里掏出单词书争分夺秒看了起来，晚上别人学习的时候他还得去打工，只能抓住这种零碎的时间了。

　　突然一个人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扶着门框说：“我靠，咱们班要来转校生了！”

　　正在疯狂抄作业的众人再次抬起头来，教室里一片骚乱。

　　转校生，一个对进取中学的学生而言非常神秘的词。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转学到进取中学来。

　　“真的假的？谁这么想不开会来咱们学校？”正在抄作业的一个男生转着笔说，凳子一下一下往后磕着。

　　“该不会是被骗来的吧？”

　　“你看到了没有，男的女的，帅不帅啊？”

　　“男的！”报信儿的男生说。

　　一听说是男的，女生们立刻叽叽喳喳问了起来。

　　“长什么样子？”

　　“帅不帅？”

　　“高不高？”

　　报信儿的男生被吵得受不了，站在讲台上像乐团指挥似的做了个收声的手势，满意地看着女生们都安静了下来后，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没看见。”

　　话音刚落，男生立刻抱头蹲在了讲台后面。下一秒，无数的书本，书包，甚至还有鞋子飞到了讲台上。

　　“哎哎哎，你们听我把话说完。我没看见正脸，但是个子是真挺高的，得1米8往上。”

　　刚说完，陈雨欣抱着一摞材料走了进来，立刻被女生们团团围住，“班长，听说咱们班要来转校生了，你见到了没？”

　　陈雨欣进门先扫了一圈，看到沈思穷也正好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后，才说：“没有，我去政教处拿材料了，没碰上。听说今天只是报个道，明天才来咱们班。”

　　女生们立刻失望坐回了自己位置。

　　不过对于神秘转学生的想象还是让她们很快又凑到了一起讨论，“我觉得啊，个子高的男生，肯定丑不到哪里去。”

　　“那可不一定，你看杨潇。”一个坐得近的男生插嘴道。

　　被点到名的杨潇抬头骂了一句滚，其他人哄笑起来。

　　“再帅还能有咱们班思思帅？”一个女生悄声说，说完，几个女生纷纷往后回头看沈思穷，沈思穷已经低下头继续看书去了。

　　“啧啧。”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摇了摇手指，“咱们思思不是帅，是萌，是可爱。”

　　“那什么样的才叫帅？”

　　“嗯……”超短裙女生手指戳着下巴思考，还没等有具体答案，一个同学从外面跑进教室，嘴里喊着：“许娘娘来了！”

　　所有正在闲聊的学生立刻作鸟兽散，正在抄作业的也赶紧把作业塞到了桌洞里面。

　　许辉是一个戴着圆眼镜留小平头的30多岁男性，因为说话声音比较尖，大家背后都叫他许娘娘。

　　他走上讲台，环视教室一圈后才慢慢说：“一个暑假没见活泼了不少啊。聊得这么欢，看样子暑假作业是都完成了，下周摸底考试也准备好了，是吧？”

　　“老师，求不提考试！”

　　“我不提难道就不考了？”许辉冷哼一声。

　　许辉满意地看着底下没人说话了，才继续说道：“行了，陈雨欣给大家发新学期注意事项，接下来我讲两句。”

　　一听班主任要讲两句，大家都趴在了桌子上，偷偷拿出作业来继续补。

　　讲台上许辉声情并茂地讲着高二年级的重要性，台下的学生小声讨论着暑假发生的趣事，大家各说各的，谁也不耽误谁。

　　沈思穷悄悄从桌子里面拿出手机，这是一个价格只有399元的老年机，触屏和按键都有，转为老年人和小学生设计。

　　一个名字叫成哥的人给他发来一条消息：【今天晚上雪糕厂有一批急活要提前开工，每箱加2块钱，能按时来吗？】

　　【几点开工？】

　　那边回了一个时间，沈思穷抬头看了看班主任，犹豫了一下回复：【能。】

　　过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许辉终于在一片哈欠声中结束了“我来说两句”，他指了几个男生说：“陈雨欣叫着他们几个去楼下搬课本，其他人上自习。”说完，许辉搬了把凳子坐到了讲台的后面，开始备课。

　　沈思穷收拾好书包走到讲台边，“老师，我有点事儿想先走。”

　　“哎，沈思穷，正好老师有事找你。”许辉拍了拍沈思穷的肩膀，两人往教室外面走。

　　“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打工去了啊？”许辉一手撑着墙，看见沈思穷点了点头后说：“高二开始学习越来越紧张了，以后尽量不要再晚上出去打工了。学校和老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一直对你比较宽松。你的成绩在咱们学校是顶好的，也拿过一些竞赛的名次，为学校挣了不少荣誉。但如果你还天天出去打工，势必会影响你未来的成绩。你总不能打工一辈子，考个好大学才是你的出路。如果家庭问题需要老师的帮助，我们都会一起想办法的。”

　　沈思穷知道许娘娘是为他好，便点了点头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我尽量不耽误学习。”

　　许辉叹气：“不光是耽误学习，你还小，整天把这么多压力都压在自己身上，我怕你会垮掉。”

　　沈思穷感激看了许辉一眼，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榨干自己去打工的后果呢，可是他没得选。

　　许辉从教案里面抽出来一张纸递给沈思穷，“这个学期学校图书馆中午招勤工俭学的学生，每天中午1个半小时，20块钱，我把名额给你争取过来了。你把表填了，明天直接送图书馆去，找冯老师。”

　　沈思穷惊喜睁大眼睛，“谢谢老师！”一天20块钱，一个礼拜就是100块钱了。他冲许辉鞠了个躬，仔细把表格塞进了书包里。

　　许辉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走，“行了，快点走吧，别耽误了挣钱。明天正式开学以后就不能这样了啊！”

　　“知道了！谢谢老师！”

　　“宝宝，新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想妈妈啊？”电话那头传来甜腻的女声，如果仅听声音，绝对猜不出来这是一个年逾50的女性。

　　成琨无奈道：“妈，我都17岁了，能别叫我宝宝吗？”

　　“哎呀，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宝宝。宝宝，你现在在哪里啊？”

　　“刚从学校报道完，在街上闲逛呢。”成琨一手抄着裤兜一手拿着电话，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他平时很少逛街，出门司机直接送到目的地，一般就是大家一块吃吃喝喝打游戏，从来没有这么漫无目的在街上乱转的时候。

　　老妈继续在电话那头问：“原山怎么样？听说城市不算太大，但是风景还可以的。”

　　成琨视线扫到马路边上不知道谁家狗的大便，也可能不是狗的，说：“还成吧，确实别有风味。”

　　老妈在那边挺高兴：“那就好，等着爷爷松口了，妈妈就和爸爸还有哥哥一起去看看你，顺便旅个游什么的。”

　　成琨沉默了一下，才说了嗯。

　　老妈也顿了顿，带着试探地说：“宝宝啊，你要是哪天有空了，给爷爷打个电话，认个错什么的，你自己在那边住，妈妈实在不放心。”

　　“不是还有三福吗。”成琨嘴角撇向一边。

　　“三福五大三粗的，怕是照顾不好你啊。”

　　正在自己新租的复式高级公寓里面举铁的三福打了个喷嚏。

　　“妈，这事儿不是我认个错就完的，而且我没错。”成琨踢着脚边的石子。

　　“宝宝……”

　　“行了，妈，就这样吧。老头让我改，这个我改不了。改不了，就得在这儿待着，那我就在这儿待着。想让我过不下去认错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替我给我爸和我哥问个好，挂了。”成琨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的时候，他妈还在说话，但是他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反正无论怎么说都是无解。

　　手机又传来叮的新消息提醒，是以前经常一起混着玩儿的刘圣遥。

　　【琨哥，新生活怎么样？】

　　【好着呢。】

　　【那就行，等琨哥凯旋，我继续跟着琨哥混。】

　　成琨输入了一段话又删掉，反复几次后决定什么也不回，退出了聊天界面。

　　他以前行事嚣张，脾气不怎么好但是仗义，招揽了不少朋友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偷偷看他不顺眼。

　　如果不是被人坑了一把，他也不至于在生日宴会上出柜。这帮狐朋狗友几个真心几个假意他也看得明白。

　　应付完了假意的，真心的来了。

　　黎方一声不吭给他发来了10个200块钱的红包，成琨一一点开收下。

　　见成琨收了红包，黎方发来条语音：“我爸妈也被你爷爷提醒了，现在我不光零花钱少了，他俩还整天和我谈心，生怕我也变成gay。拐弯抹角问我对你什么感情。”

　　成琨把手机凑近嘴边说：“你要真是gay，咱俩早就偷尝禁果了。”他声音不算小，有俩路过的人瞥了他一眼，成琨毫不在意，反正在这儿也没人认识他。

　　黎方很快回复：“少贫，省着点儿花，下个月我要买跑赛道的自行车，没多余钱给你了。”

　　成琨改成文字输入：【芳儿，爸爸爱你。】

　　【滚。】

　　成琨看着黎方发来的滚字，心情好了一点儿。他抬头往马路对面儿看，看见一个网吧，闪着廉价的霓虹灯。

　　反正也没事儿干，不如去打两把游戏。

　　“身份证。”网管坐在吧台后面面无表情。

　　成琨甩出一张身份证，网管对着看了看说：“这是你吗？”

　　“是吧，我本人比照片上帅多了。”成琨呲着牙皮笑肉不笑。

　　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成璞。这是他去年从他哥那儿偷来的身份证，他哥去年因为找不到身份证差点没赶上出差。兄弟俩长得有七八分像，加上大部分人的身份证照片都和本人有点差别，以自以为拍丑了的居多，他拿这身份证还没出过岔子。

　　网管盯着成琨看了两眼，放在机子上刷了一下，扔给他一个牌子：“27号机子，饮料小吃直接手机扫码点。”

　　成琨拿过牌子，沿着楼梯走到地下，这个时间里面的人还不算多，他要的是个豪华座，有一半的隔档，座椅还是电竞椅。

　　他随手点开桌面上一个游戏玩儿了起来，里面的一个大boss是个白胡子老头，和他爷爷成亨禹的形象挺像，都是笑面虎。面上笑嘻嘻，背后下手狠着呢。成琨有点气不过对着大Boss上去就砍砍杀杀。奈何等级太低，每次都是不到一分钟就死翘翘重回复活地。感觉玩个游戏都好像在影射他的生活似的呢？

　　成琨开始拼命练级，无论如何也要打败大Boss。等他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他拿出手机要去扫桌侧的二维码，结果看到网吧里负责做吃的人从卫生间出来手也没洗就进了操作间，顿时没了食欲。

　　算了，结账走人。

　　原山市作为一个小城市，夜生活大约在9点就结束了，这时候街上已经没人了。

　　他给三福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还能隐约听到剁案板的声音。

　　“三福，你干嘛呢？”

　　“加餐。”三福把刚切好的肉放进锅里，锅子立刻发出刺啦的声音。

　　“靠，你还有加餐，我今天一天没吃呢。你住哪儿，我要去你那儿吃饭。”成琨咽了口口水，三福的厨艺他是知道的，听着声音他都感觉闻到味儿了。

　　“我们一周只能见一次面。”三福冷酷得像个渣男。

　　“我要饿死了怎么办？”

　　“原山市也有不少24小时便利店，就是你得小心，原山市治安一般，小偷挺多。”三福说着，手中继续翻炒着菜。

　　“靠。”成琨受不了这声音刺激，挂断了电话，塞进了裤兜里。

　　没想到三福一语成谶。

　　原山技校马路对过有一家便利店，成琨跟着一帮刚下晚自习的学生一起进了便利店。等买完俩饭团走出去50米远了，他忽然感觉后面有女生在笑他，扭头一看，屁股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了，内衬的白布条在风中飘扬。

　　手机？早让人给顺走了。

　　成琨郁闷地不行，凭着记忆往自己那个小公寓走。好在原山市的道路都横平竖直的，他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小公寓附近。

　　他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我凭什么这么倒霉？出个柜被扔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个饭都没个开门的！手机还被偷了！2000块钱都没捂热乎！那个网吧的傻逼为什么上厕所不洗手！

　　石子咚得一声砸在了垃圾桶上，发出一声闷响。

　　垃圾桶沉闷的声音听在他耳边就像是在嘲笑，成琨举起手里的两个饭团就砸了出去。

　　饭团在垃圾桶沿子上蹦了两下，直挺挺掉进了垃圾桶里。

　　“我靠！”

　　饭团落进垃圾桶内的声音清晰无比，提醒成琨他刚才扔掉的是他唯一的食物，而他此刻没钱，没手机。

　　靠。

　　太靠了。

　　他今天中午没吃饭，晚上没吃饭，照目前这个架势，他明天早晨也会没吃饭。

　　成琨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路上这时候没有人。

　　扒，还是不扒呢？

　　他凑近绿色的垃圾桶，隔着一米远停住，踮起脚往里面看，什么也看不见。他又往前凑近了一点，垃圾桶没什么异味，里面都是塑料袋包好的垃圾，那两个饭团落在几个垃圾袋的缝隙之内。

　　耳边突然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搅得成琨头皮发麻，有些瘆得慌。

　　这个夜晚有些异常得闷，成琨深吸了一口气，把手往垃圾桶里探，突然脚边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

　　“操！”

　　成琨吓了一跳，抬起脚就踢了一下。

　　一声凄厉的猫叫差点划破他的耳膜。

　　下一秒，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干嘛呢？”

　　成琨扭头望去，一个头发微卷的少年骑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正在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