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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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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4点30分，天色已经亮了大半。
沈思穷准时睁开眼睛，侧过身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利索地爬了起来。将床铺收拾好后，手往床下的搭扣一摸，刚刚睡过的床立刻变成了沙发。
他推开客厅的小推拉门站到了院子里，说是院子，不过是一块3米见方的空地，其中有2平方米的空地被开辟成了一块小菜地，青色的番茄刚刚长了出来，另一边的黄瓜已经长得很好了。菜地前面立了两块小牌子，番茄前面写着沈思潜，黄瓜前面写着沈思穷。院子另一侧是一块有防水布盖着的废弃纸箱和塑料瓶子。
沈思穷打开院子里的水龙头开始洗脸刷牙。
隔壁传来了刺啦炸油条的声音，是老孙家准备出摊了。
沈思穷闻着炸油条的香气，一边刷牙一边在脑子罗列今天要做的事情：上午送完牛奶，去超市买鸡蛋，酸奶促销，然后下午学校报道，晚上雪糕厂打工。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
正接水漱口的时候，推拉门旁边传来一声稚嫩的“哥。“
回头一看，弟弟沈思潜光着膀子穿着小裤衩站在那里揉眼睛，睡得乱糟糟的自然卷让他看起来像是头刚睡醒的小狮子。
沈思穷把漱口水吐到盆子里，这水攒着可以冲厕所，他问：“把你吵醒啦？”
沈思潜摇了摇头，捂着□□说：“想尿尿。”
沈思穷赶紧让开地方，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土盆子，把上面盖着的塑料布掀开，“尿这儿。”
小土盆散发出一种发酵的味道，这是他培养的化肥，用来灌溉小菜园子，蔬菜长势都很喜人。
沈思潜边尿边问：“哥，我今天上午能不能和盼盼出去玩儿？”盼盼是隔壁早点孙家的儿子，大名孙攀，俩人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
“作业都检查好了？全都做完了？“沈思穷拿过毛巾擦脸。
“嗯，等你今天回来再给我检查一遍就行了。”
“你们想去哪儿玩？”
“我想去书店看书，盼盼不想去，但是他昨天剪刀石头布输了，所以只能听我的，嘿嘿。”沈思潜摇头晃脑说。
沈思潜最喜欢去的就是书店，原山市大大小小的书店他都已经看遍了，因为一站能站一天，黑名单都上了不少，店员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也给了他不少脸色。沈思穷心疼，“你们今天上午就在巷子附近玩儿，回来我检查作业，没问题的话我就把你一直想要的那套恐龙的书买回来，在家看，怎么样？”
沈思潜激动就要转身，水柱差点甩到沈思穷身上，他说：“真的吗？可以买回家来看？”
“对，只要你上午不乱跑，回来我检查作业没问题了，就有书看！”
“好！”沈思潜提上裤子就要去抱沈思穷，被沈思穷嫌弃没洗手躲开了。
等弟弟洗完手，沈思穷摸了摸弟弟小狮子一样的头发，说：“乖，回去再睡两个小时，回来给你带早饭，想吃什么？”
“我想吃煎饼果子行吗？”沈思潜眼睛亮晶晶问。
“想什么呢。”沈思穷敲了一下弟弟脑门儿，说：“一个茶叶蛋两根油条，就这么定了！”
煎饼果子最基础的也得6块5，一个茶叶蛋两根油条拢共花不到5块钱，沈思穷算的很明白。
沈思潜气哼哼说了一句“哥哥小气鬼！”后，趿拉着拖鞋回了他和妈妈的房间，虽然里面如今只有他自己睡。
沈思穷回到客厅换上了奶站的统一蓝色T恤和鸭舌帽，拿着钥匙出了门。临走之前听到沈思潜闷着声音从卧室喊了一声：“哥哥注意安全！”
沈思穷笑了笑，弹舌一下算是回应。他仔细将家门锁好，推着自行车往巷子外面走，一只大橘猫正蹲在他家院墙边不动，听见沈思穷出来的声音，略抬眼皮喵了一声。
“大橘，早上好啊。”沈思穷悄声和她打了个招呼，这猫已经怀孕快生了，沈思穷都不敢大声和她说话。
刚推着车子走出去两步，斜对过老张头坐着轮椅出来了。老张头腿脚不利索好多年，这轮椅是一个爱心人士两年前捐赠的，电动的，不用人推，老张头逢人就说这轮椅好，天天都要兜一圈，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这轮椅。
老张头扫了一眼沈思穷：“小穷鬼，送奶去啊？”
沈思穷，人如其名，是个穷逼，对老张头的叫法也不生气。这老头虽然嘴上叫的不好听，平时对他们兄弟俩还是挺照顾的。他冲老张头笑了笑：“您今天怎么出门这么早？”
“年纪大了觉浅，不如出去转转。”说完，老张头又神神秘秘用手捂在嘴侧，悄声说：“下个礼拜有个交谊舞比赛，这两天天天有老头老太太大清早开始练舞。”
沈思穷了然点头：“哦，看漂亮老太太去。”
老张头笑呵呵摇了摇头没说话，操纵着轮椅跑在了沈思穷前面。窄巷子很窄，沈思穷跨上自行车跟在身后，倒也不着急。
自行车吱扭吱扭响着，这自行车链条又该上油了，不知道这次拿香油能对付多久，现如今修车铺子不好找，他也一直没舍得买新车子。
出了巷子口，老张头往左拐去滨海公园，准备抢占前排位置看跳舞，沈思穷往右拐，去奶站送牛奶。
奶站是他们班班长陈雨欣家开的，此时陈雨欣正抱着单词书坐在奶站门口背单词。沈思穷人还未到，自行车吱扭吱扭的声音已经先到了，陈雨欣立刻抬起头来往拐角的方向瞅。
果然下一刻沈思穷蹬着自行车拐了过来。
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少年微黄的自然卷在鸭舌帽下支棱着，他生了一副秀气的好长相，皮肤白的好像能反光，明明是最俗气不过的宝蓝色T恤，后面还写着个XX乳业，穿在他身上愣是比其他送奶工好看不少。陈雨欣不自觉就红了脸，轻声和沈思穷打招呼。
沈思穷支开车撑子：“早啊，这么早就开始背书啦？”
陈雨欣两手攥着单词书放在身前，说：“今天报道，下周四周五就要摸底考试了。不像你，成绩这么好，私下肯定不用下功夫吧。”
沈思穷探头冲奶站里面陈雨欣她妈打了个招呼，然后从门口搬起一筐牛奶往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绑，他说：“哪能啊，我天天都得学到半夜。”
陈雨欣没话找话道：“对了，听说咱们班这学期要来一个转学生，你知道吗？”她是班长，这方面消息总是比其他人灵通一些。
沈思穷使劲儿固定了一下绳子，笑着说：“还有人转学来咱们学校啊？最好别是跟我抢奖学金的，我生活费可就指着这个了。”
陈雨欣被他心有戚戚的表情逗笑，刚要再开口，就被屋里面她妈一嗓子吼住：“陈雨欣，你赶紧给我过来！”
陈雨欣窘迫地看了沈思穷一眼。
沈思穷笑了笑，跨上自行车冲陈雨欣摆手：“我先走了啊，回见！”
少年顶着风，站起身子奋力蹬着自行车，奶站的宝蓝色T恤被吹得鼓了起来，像是随时要起飞。
陈雨欣目送沈思穷离开，身后又传来老妈的吼声，她不情不愿收回刚才摆在门口的小马扎和单词书，慢吞吞往回走。
她妈在里面念叨：“你个傻丫头成天盯着那个小穷鬼看什么？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就他家那情况，不吃人就不错了！你脑子里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好学习，知道吗？”
陈雨欣不耐烦道：“知道啦！天天说，没完没了。我回去睡觉去了！”
沈思穷送完最后一家的时候正好6点半，他抬头胳膊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卸下奶筐走进奶站，里面只有陈雨欣她妈拿着账本在算着什么。
“阿姨，今天的送完了。”
陈雨欣她妈从抽屉里抽出80块钱递给沈思穷：“今天的工钱。”
沈思穷手心在裤子上摸了两把才接过钱。
看着和自家闺女一般大的小孩为了80块钱忙得满头大汗的样子，陈雨欣她妈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又从抽屉里拿出20块钱，“喏，这两天有顾客打电话表扬你，说你送奶及时又有礼貌，这是给你的奖励。”
沈思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谢谢阿姨！我以后继续努力！”
说罢他蹦着走出奶站，站在门口仔仔细细把钱揣进了贴身的口袋，蹬上自行车，回家给弟弟买早餐去了。
陈雨欣她妈摇了摇头，心底把沈思穷那个倒霉妈骂了一通。
这么好的孩子，都让妈给毁了。
沈思穷拎着茶叶蛋和油条进门的时候，沈思潜已经洗漱完毕，把地都拖好了。
“哥哥你回来啦！”沈思潜看到早餐扑了上去，直接伸手就想捏油条，被沈思穷打了一下手。
“吃饭之前要先干什么？”
“要对饭说你看起来真好吃！”沈思穷蹦着说。
“错！”沈思穷夺过早餐袋子，指了指院子，“去洗手。
“哦！”沈思潜小炮弹一样冲到院子里洗了手，没忘了用盆子盛洗完手的脏水，然后迅速跑回茶几前坐好，沈思穷已经把早餐摆了出来。
尽管家里穷，吃饭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沈思潜看了一眼早餐，忙问：“哥哥，你吃什么？”
“我啊，我已经吃过了。”沈思穷擦了擦手，去院子里给自己负责的黄瓜浇了点儿水。
“真的？你吃了什么？”沈思潜不信。
沈思潜浇完水，往弟弟卧室里面走，边走边说：“我在奶站那里吃了八根油条！”
油条是从奶站那边买的，虽然巷子口孙攀家也在卖油条，可是孙攀他妈每次都不要沈思穷的钱，沈思穷不好意思，就只能每次从奶站那边儿买点油条带回来，还得躲着不能让孙攀他妈看见，看见了就跟他急。
“哦！”沈思潜信了，放下心来对着早餐说：“油条，茶叶蛋，你们看起来真好吃啊！
弟弟和妈妈的卧室里，沈思穷从床底下摸出来一个铁盒子，数了数里面的粉红钞票，有8张了。他拿起桌子边的小本子开始记账。
8.31日，送牛奶，+100。
记录完他又翻开另一个全是减号的本子，看了看，还差1000块钱就够3万块钱，又能还清一家了。
记完账沈思穷背了半个小时的英语单词，跨上布兜出门，叮嘱沈思潜一定要再检查一遍暑假作业才能出门，“和孙攀出去玩不能跑远了，过马路要小心，知道吗？”
“知道了！哥，你别忘了给我买书啊！”沈思潜扒着铁门提醒道。
沈思穷挥了挥手，“放心吧，忘不了！”
沈思穷推着车子出了门后，沈思潜又跑到院子里大吼：“哥哥你说话算数啊！”
沈思穷按了下车铃铛，算是回答。
刚刚骑到巷子口，他便被旁边小公寓楼下停着的搬家卡车吸引了注意，一个戴着墨镜，肌肉发达的男子正在指挥。
“沈家老大，干嘛去呀？”住在窄巷子2号的江春雁倚在砖墙边，打了个哈欠看沈思穷。她身上的裙子有些皱皱巴巴，眉眼间尽是疲态，看样子又是一夜未归。
沈思穷一脚蹬着地说：“买鸡蛋去。”
骑自行车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有一家超市，早晨9点开门，头一个小时鸡蛋特价，2块钱一斤。
江春雁也是知道的，她说：“哎，那你也给我带两斤。”
“限购，一个人最多买两斤。”沈思穷眼神还在不住往那些搬家的纸箱子上面，不知道这些纸箱子会不会被扔掉。
“你不是还在那里促销酸奶？就没个门道什么的？”
“阿姨，我连个临时工都不算。”沈思穷说，“要不我骑车子带你过去？你可以自己买。”
“呸，我才不去超市和那帮穷鬼挤。”江春雁不乐意了，往地上啐了一口。
孙攀她妈正好收摊推着自己的早餐车往回走，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个贱人摆什么谱呢？也不看看自己住什么地方，还比谁高贵了？你是不去超市菜市场买菜，天天这个男人家那个男人家蹭吃蹭喝！”
江春雁将额前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挂到耳后，说：“你倒是想，也得有这个姿色啊！”
“我呸！你个当小三的真不要脸！”
江春雁脸色一变，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着孙攀她妈开始骂了起来。
泼妇骂街的声音很快吸引了正在搬家的几个人注意。明明吵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沈思穷连带着也觉得臊得慌。赶紧划拉着车子离开了是非之地，赶去超市排队买鸡蛋了。
骂架还在继续，巷子里有几户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看热闹。沈思潜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去敲隔壁的铁门，“盼盼，快出来！你妈又和江阿姨吵起来啦！”
沈思潜敲了得有快五分钟，一个一脸阴郁的小男孩才慢吞吞走过来开了门，“她吵就吵呗，不吵痛快了是不会回家的。”
“可是我看她们快打起来了！”沈思潜拽着孙攀的手就要往外跑。
孙攀觉得丢人不想去，用手扒着门框就是不动，两个小孩在门口拉拉扯扯，孙攀家里传来一个男人大吼的声音：“都他妈滚出去，别在这耽误老子睡觉！”
孙攀抓着门框的手抖了一下松开，沈思潜假装没听见，拉着孙攀就往门口跑。
等俩人跑到门口的时候，孙攀她妈和江春雁正隔着两米远互相吐口水，这是俩人每次骂架结束的信号。沈思潜一看没劝架的必要了，就问孙攀咱们去哪里玩儿。
孙攀说不知道。
沈思潜突然看到了孙攀身后不远处那几个正在搬家的人，眼睛一亮。
他拉着孙攀跑过去，拽了拽带着墨镜男子的衣摆，男子低下头来，面无表情。
沈思潜也不害怕，仰头笑眯眯问：“叔叔，这些纸箱子你还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