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借剑（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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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阵难言的疼痛中醒来，魂体像一只仅靠一根引线在狂风中震颤的风筝，渐渐地在逼仄的躯壳里缓慢活动贴合，他压住喉头不断上涌的恶心，目光落在了紧紧交握的双手上。
一只指甲粉润的女子的手，虎口尚暴露着崩裂的新伤，而另一只手指稍长，更为宽大，但作为男子的手来说却过于秀美了。
鹿娮看着面前气氛不容插入的二人，攥了攥手指，选择了暂时的退让。自他们二人从平复的悯海中脱身，即使昏睡也无法叫人分开，她就明白印杳泷做出了怎样的取舍，她背离了自己的信仰和坚持，在这点上甚至胜过了莫南声，注定要在沅纪这里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了。
他汲汲所求，不过是狂浪中一枚坚定的指针，不过是有一个人永远选择他，只要他。
印杳泷凑近了他的面庞，纤长的睫羽下清亮的瞳仁印出了他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她像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长久的凝望里，他们确证了彼此的希冀和猜想。
她终于放缓了呼吸，漾起一股温柔的甜意，用气声说道：“我想亲你。”
“我不同意。”他缓缓摇头，抿下心间痛意。
我自作主张，却未想过他是否愿意以他人的面目苟活。
杳泷露出了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那是她从小做错了事的眼神，就像打碎了天光瓷盏，折断了湖山玉笔，但他再不能像对待她因打盹没有写完的字，划破了待他缝补的法衣，给予无尽的包容。
她历经诸般苦楚，不过想能堂堂正正对他言明心意，如今看来，终是不及。
……
“呸，一个心狠手辣弑师的逆徒！”
“真不知一个灵脉尽毁的废人留在这干什么。”
印杳泷像被封在一个笨拙的罐子里，这是对天说谎的惩罚，即使感官退化到连凡人都不如，那些恶言还是无孔不入。
鹿娮迟早会发现真相，天命之体的排异也在损伤他的神魂。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她终日枯坐，抚着再也拔不出鞘的出云，叙山似有所感，在那双沉寂的眼眸中，蕴藏着叫人战栗的疯狂。
……
“蜉余首徒殉剑了！”
她捧着临嶽君的出云，投入了旸焰。
道门中，有了这样的声音，言印杳泷乃痴情人，不负己心，不负恩义。
可叙山忘不了，那日，鹅黄的发带委落青阶，滚烫的深渊吞没了鲜妍的肌体，焰光大绽，他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地恨过谁。
一切都太快了。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她已进行了孤独而长久的跋涉，宿命追赶着她，芸芸众生都是天道的提线木偶，她谁也不信，只能剥去自己无用的躯体，作最后一次抗争。
旸焰烧了四十九日，叙山也守了四十九日。以出云为媒，源源不断的魂力拢住千丝万缕溢散的魂魄，犹如徒劳地留住一只破碎的莹蝶，他要为他所爱，求一个生机。
“印——杳——泷！”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剑炉的守护结界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
叙山从未伪饰，时至今日鹿娮还有何不知。密如骤雨的攻击下，结界的裂痕如蛛网般扩散。当是时，四面乍起一阵金戈之声，一素裳女子十指疾弹，万马奔腾之势潮水般逼退鹿娮。
“他们杀了沅纪！”她恨得目眦欲裂，怒喊，“莫南声，你真是不配！”眸中一片灿金亮起，天幕之上裂开一道道口隙，一只只形容可怖的魔物通过时空甬道降临此间，人间一派炼狱景象。
劫云翻滚，雷声轰鸣。叙山飞身而上，他掐诀一指，天地浩然之气凝成万千剑雨洞穿妖邪，他的肉身也在勉力支撑中逐渐崩解。
突然，万籁俱寂的一霎，伴随一阵翻涌的气浪，灼目的白光击穿黑沉的云海，电光在剑意所到之处炸开，顷刻将魔物化为飞灰，天际霞光万丈。
神兵既成，兵解成圣。廓清寰宇，了断恩仇。
故事的最后。蜉余山有一仙，其剑有灵，名曰泷。春酌沁暖，桂魄照影，朝暮与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借剑（终）
